()柳樹魚塘,佳人依舊。
徐瑤依著欄桿,頗有興致的望著塘中的游魚,不時撅著嘴抓起魚食輕輕拋下,引來魚群的追逐。
魏囂站在她身後,只是面帶微笑的望著她逗弄著游魚,也不著急,而是一副氣閑神定的模樣。直到徐瑤撒完魚食轉過身來望向自己的時,這才笑著說道;「你似乎很喜歡喂魚,我三次來找你,二次見你都是在這魚塘中。」
徐瑤嫣然一笑,神情卻有些落寞,似乎魏囂的話觸動了她的內心。幽幽道;「魚兒有多好呢,自由自在,不為外力所拘。若是乏了,大可以沉住水底,與萬物隔絕。」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一個故事是什麼嗎?」徐瑤突然側過頭,笑著問道。
「是什麼?」魏囂一怔,順著她的話反問道。
「莊子中的一篇小故事,不知你听過否。」
徐瑤微笑著娓娓敘道︰「‘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在干澀的陸地上互相大口出氣來取得一點濕氣,以唾沫相互潤濕使得彼此得以繼續生存,不如忘記彼此的存在,自由的在江湖之中暢游,這才是游魚該有的生活。」
魏囂側過頭,似笑非笑的說道;「別告訴我堂堂徐家大小姐還信道家那套。」
徐瑤淡淡說道︰「談不上信,只是很是向往道家那種超月兌的心態,靜清無為,天人合一。」
魏囂卻嗤之以鼻道;「道家主張無為,萬事順其自然,人病了也不該醫治,東西壞了也要不需要修,只要順應天命,凡事無為,無疑是要人們安知天命、坐以待斃,這等荒謬學說,有何好信的。」.
徐瑤搖頭笑道;「你是墨家中人,自然對道家嗤之以鼻,我不跟你爭論這個。」
魏囂翻了翻白眼道;「這和我是不是墨家的人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單純的從現實考慮出發。道家所提的完全是理想境界,比我們墨家的‘兼愛天下’更是不靠譜。老子和莊子他們認為世界敗壞的原因是道德的建設,規則的建設,禮節的建設.,只要人類徹底拋棄這些,才能回到美好的地步。這好比方說原本人們拉屎要去茅廁的,現在老莊出來對你指手畫腳,讓你想拉在哪就拉在哪,無須顧忌禮義廉恥之心。」
徐瑤頓時啞然失笑道;「你這人,打個比喻也這般的惡心,不過說的到有幾分道理。看來道家的無為之說,只能用于修心養性,終究還是不現實。」
魏囂曬然道;「這是自然,這世間本就有其規律,人只有想辦法去改變才能不斷的進步,哪有什麼清靜無為的與世隔絕。就比如這塘中的魚,你若撒下魚食,它們必然爭先恐後的前來搶食,哪怕是生生撐死,也不肯罷口。這便是這世間的規律。」
徐瑤不禁點頭,目露迷茫之色,魏囂則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平時高高在上的徐大小姐。
半響徐瑤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嫣然一笑道;「原本以為你除了油嘴滑舌外其他的什麼都不會,沒想到你還是有些見識。」
魏囂仰天打了個哈哈道;「這就是你觀察力不夠仔細了,我魏大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推五百年之事,後斷三百年氣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百年來墨家第一人也。」
徐瑤一副無語的神情,沖他沒好氣的說道;「好了,牛吹夠了,我們也該談談正事了。」
魏囂一拍腦門,故作道;「哎喲,原來我來是找你有正事的呢,我還以為只是陪你聊聊天喂喂魚的。」
徐瑤俏目瞪去,也不再和他胡謅了。只是平靜的說道;「下月就是趙王生母孟瑤王後的三十壽辰。」
魏囂一怔,面露不解道︰「你想說的是什麼?這孟瑤早已去世多年,即便是生辰也應該與我們沒什麼關系吧。」
徐瑤笑容中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手握住身旁的桃樹枝,笑道;「確實和我們沒有關系,但卻和主父趙何有極大的關系。
魏囂皺眉道;「你說的清楚一些,某要繞彎子了,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瑤也不賣關子了,便說道;「主父此人極重感情,尤其是對這個華年早逝的孟瑤王後更是情深至極。每年到了孟瑤的祭辰,主父都要前往孟瑤的陵墓,也就是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沙丘行宮,到那里去祭拜愛妻。今年既然是三十整數,想來趙王何也定會隨之一同前往。」
魏囂似有所悟道;「主父和趙王前往確實正常,只是安陽君又非孟瑤所生,想來不會跟隨前去的,你是想借機……」
魏囂說道此處便未再說了,只是看著徐瑤,等待下文。
卻不料徐瑤搖頭笑道;「這回你可猜錯了,安陽君非但不會不去,反而會向主父積極請求隨行。」
魏囂一愣,面露沉思神色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徐瑤笑靨如花,目光中卻閃過一絲凌厲,手中握著的桃樹枝忽然用力掐斷。
「很簡單,安陽君將借這次機會發動一場宮廷政變,如無意外的話趙王和肥義他們都要在這次政變中死去,而安陽君將以勝利者的姿態入主王宮,迫使主父答應立他為王。」
魏囂駭然失色,瞪大眼楮緊緊的盯著徐瑤,半響才說道;「你是認真地?」
徐瑤嫣然一笑,軟語道︰「你覺得我像是開玩笑的嗎?」
魏囂盯著人比花俏的徐瑤,心中卻有些森然之意.他想不通為何這個看起來如此單純美麗的女孩子,心中卻有如此絕然的狠辣。
但他並沒有多在此事糾結,只是沉聲詢問道;「即便你想這麼做,那你有多大的把握?要知道安陽君如今並無兵權,在邯鄲調動不了一兵一卒。」
徐瑤智珠在握道︰「誰說宮變就一定要調動軍隊,你忘記了不是還有你們嗎?難不成你以為安陽君千辛萬苦費了那麼多心思招攬門客,只是為了養閑人吃飯的嗎?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調開禁衛,讓安陽君可以從容行事。」
魏囂冷笑道;「原來你一開始就算計上了我們墨家,徐姑娘果然好心思,好手段。」
徐瑤卻回笑道︰「魏兄何必如此說呢,大家不過相互利用、你情我願的事情,要想得到回報,就必須承擔風險,你師傅魏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風險的。」
魏囂強壓下怒火,心中也知道這是他師父決定的事情,他也是無法改變。無奈之下冷言道;「我不管你們怎麼去做,我們墨家向來守信的,既然答應了幫助安陽君就會去做。但我警告你們,最好事情做的周密些,否則我魏囂有仇必報,管你是何身份,今生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徐瑤卻不理會他的恐嚇,只是點頭道;「魏兄放心,既然是合作自然要坦誠相對。我和墨家有舊,墨家曾經對我有恩,我定不會恩將仇報。至于細節我已和安陽君田相商議過了,如無意外的話,已有七成勝算。待今夜我們一起拜見安陽君的時候,我會將細節一一告知。」
魏囂點頭沉聲道;「最好是這樣,我這就去告之師傅。」言罷轉頭離去。
徐瑤望著魏囂遠去的背影,緊握著拳頭,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趙氏,你們欠我智氏的,我終究要你們連本帶利的還回來,你們就等著骨肉相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