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為王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沙丘之變(九)

作者 ︰ 牧江南

()離開沙丘宮後,趙信所部一路疾馳北上,借道代郡趕赴雲中雁門二郡。

羽林所部多為輕騎快馬,糧草皆是就地補給並未攜帶輜重,兼之皆為雙馬更換,所以行軍速度極快。不到七日的時間,趙信所部就已經跨過汝水,進入了代郡境內。

因是緊急軍務在身,所以趙信並未過多的打擾沿途的地方官府,平時餓了都是在野外簡單的以干糧充饑,困了也多在馬上打盹,唯有實在困乏時趙信才會下令休息數個時辰。

如此強行軍,尋常士卒和馬匹大多是吃不消的,也唯有趙軍中的羽林禁衛等少數精銳能夠勝任。這些趙軍中的精銳裝備的是輕便堅固的犀牛皮甲,坐騎也是精心挑選出的良種馬駒,無論是正在戰斗力上還是持久力上都優于邊軍一籌。主父之所以讓趙信帶著羽林親自前往,正是因為羽林身份特殊,兼之戰力不凡,若真的遇見抗命不從的,也能強行解除對方的權柄。

到了第十二日晚間,趙信見部下連趕路十余日,面上多有疲憊之色,替換的坐騎也是有些不支,若再強行軍下去恐馬匹會有所損傷。趙信便下令原地休息一晚,明晨再行趕路。

命令一下達,頓時軍中一片歡呼聲。趙軍安置好營寨後,便迫不及待的上馬去附近林中打取野味,這幾日來為了趕路,都是在馬背上匆匆嚼著干硬的干糧,今日難得有機會打打牙祭,眾人自然不會錯過。

此處已經臨近邊塞,平時極少人煙出沒,獵物自然豐盛。不到片刻,趙軍就已經大獲而歸,點燃了篝火一個個都興高采烈的烤起了野味,美美的飽餐了一頓。除去輪值巡夜的,其他的酒飽飯足後都回到帳中入睡,沒過多久,營中便想起了震天的鼾聲。

趙信卻沒有歸帳入睡,只是坐在那挑著篝火,呆呆的望著火焰,神情卻若有所思。

這入夜林間濕氣甚重,篝火倒是極好的祛寒之法。

背後傳來一陣悉索的腳步聲,趙信不用回頭也听出了是誰,懶洋洋的說道;「你怎麼不去休息,下半夜可是輪到你值夜。」

趙奢解下佩劍放在地上,盤膝坐了下來,聞言笑道;「還不算困,要我睡也是睡不著。左右是無事,倒不如和將軍說說話。」

趙信打了個哈哈,笑道;「這會不睡,晚些你困了可別拖上我相陪。」

趙奢笑容中卻似有深意的說道;「我若沒有猜錯的話,將軍也是無心睡眠的。」

「哦?」趙信樣了揚眉,笑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無心睡眠。」

趙奢微微一笑,到;「因為你有心思。」

趙信笑了笑,倒也沒否認,從腰間解下一酒袋拔塞喝了一大口,伸手遞了過去。趙奢卻沒接過,反而皺眉搖了搖頭道︰「行軍之事,不宜喝酒。」

趙信啞然笑道;「你這話說的,讓我這個做主將的倒是慚愧的很。不過我趙軍中飲酒之風甚重,上自主父,下至尋常軍卒,誰人不飲酒。接過就是,我特準你喝酒。」

趙奢卻只是笑著搖頭,不肯接過,道;「別人是別人,我自是我。」

趙信見勉強不了,便也不再說了,只是自顧飲酒。

「將軍有心事。」趙奢啪的一聲折斷了一根樹枝,扔進了篝火中,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趙信道。

「可否說與我听听,也好為你分憂。」

趙信抿了口酒,沉吟道;「也說不上來什麼,只是覺得心中很不踏實,偶爾會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頓了頓猶豫了會,又道;「似乎,我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又說不上來是何。」

「將軍說的可是我們北上平亂之事有的蹊蹺?」

趙信點頭,又道;「若是平常時候起了禍亂倒也還好,可不早不晚偏偏這時,似乎有些太過偶然。」

趙奢面色有些凝重,點頭道;「看來將軍你也是察覺出了不對。」

趙信听說了趙奢話中意思,問道;「怎麼,你也有所感?」

趙奢點頭道;「正是,我從接到北上的命令時,就開始一直心神不寧。」

趙信眉頭皺起,望向趙奢道;「說來听听。」

「雲中和雁門二郡是我趙國北地要害所在,又離邯鄲極遠,軍政大小之事皆決于郡守一人,所以權柄遠大于內地郡守。想來若非主父極為信任之人,否則又怎會被委以郡守重任。程將軍和屠谷將軍我雖然並不了解,但也听人說過這二位將軍早年追隨主父,雖是沖鋒陷陣的勇將,卻並不缺乏智謀,只是私交卻是不睦,常常惡語相向。」

「不過想來這也正是二人主父將這二人放置在這麼至關重要地方的原因所在了。設想若是這二人一團和氣,大可以聯手在北地興風作浪,以主父的英明又怎麼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主父安置這二人在北地,其實應該是有相互牽制和監督的意思。」

趙信隨之點頭道;「確實,我當初也是這麼揣測主父的心意,程將軍和屠谷將軍二人我都曾見過,雖無太深印象,但也能感覺出二人皆是軍中宿將,並非莽撞之人,這次事情惡劣至此,實在難以讓人相信。所以主父得知此事時,正是因為大大出乎意料,才會極為震怒。」

「那或許,會不會其中……」趙奢望向趙信,眼神中卻有些閃爍之色,話說到一半忽的不說了,似有所指。

趙信余光掃過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此處並無旁人,不必吞吞吐吐,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嗎?」

趙奢苦笑道;「我自己是信得過你的,只是這些不過是我的猜想,並無依據。我若說出,到有惑亂君心的嫌疑。」

「直說便是,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趙奢斟酌了番說辭,終于下定決心緩緩說道;「將軍,你難道就不懷疑,北地之事並非如我們所知道的這般。或者可說,這根本就是個幌子,只是想將我們調離主父身邊。」

趙信低頭沉吟,半響才搖頭道;「你說有隱情到有可能,可若是說家傳軍報則絕無可能。邊關軍情之事向來都是由郎中令韓將軍負責,他是主父心月復之人,富貴功名皆與主父息息相關,斷無背信棄義的可能。程亮和屠谷第二位將軍派來的信使都帶有貼身信物,韓將軍都是一一驗證後才能上報主父和大王,所以書信上也做不了手腳。」

「思來濾去,似乎也只有另有隱情的可能了。」

趙奢卻有些不以為然的搖頭道;「請恕末將無禮,將軍終究還是年紀不大,很多事情上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將軍可曾想過,這沙丘宮中雖還有禁衛和城衛,但都並非主父能夠調動的,我們羽林若是離開的話,主父身邊連個可以使喚調動的人沒有。換句話說我們的離開,也許是為了清除屏障做的準備,否則羽林若在,主父定可安保無憂。」

趙奢最後幾句話分外的加重了語氣,趙信卻已驚呆,瞪大著眼楮久久未語。

他忽然意識到,趙奢說的正是他心中一直隱憂之處,那就是如今主父在沙丘行宮已無依靠,這是平日里從未有過的情形,若是有人心懷不軌的話,那主父的安危…….

趙奢提醒的話就像被灌溉了的種子,迅速在趙信心中發芽茁壯,很快就填滿了趙信整個腦海。又聯想起此事的蹊蹺之處,趙信心中的擔憂愈加強烈起來,他忍不住站起了身子,原地來回徘徊數趟,只是低頭露出苦思之色。

終于停住了步子,趙信猛然抬起了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決斷之色,看向趙奢咬牙道;「主父的安危我委實放心不下,我決定掉頭返回沙丘行宮。」

趙奢忙道;「此時不妥,我們是奉命前往北地的,如今中途私自返回豈不是違抗王命。況且這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測,並無真憑實據,若是當真是屬實的話,我們豈不是延誤軍機,萬死也難辭其咎!」

趙信擺了擺手,斷然道;「無妨,我只需百余人相隨返回,你帶著我王詔和符節,帶著剩下的兄弟們繼續北上。有王詔和符節在此,又是羽林親軍,二位將軍絕不敢違抗命令。所以你我誰去都是一樣,並無區別。」

趙奢深深的看了趙信一眼,沉聲道;「將軍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是一場陰謀你這麼一回就月兌不了干系了,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憂。若是並無此事的話你私自率兵返回行宮,這已經是大不敬的死罪。所欲無論是何緣故,你恐怕都會受到牽連,倒不如我們裝作不知繼續北上,如此一來無論沙丘行宮發生了何事,都與我們毫不相干,你也可以…….」

「不必說了。」趙信毫不猶豫的打斷了趙奢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主父對我有大恩,若是讓我明知有可能有危險卻袖手旁觀,我斷是做不出此事。既然已經心中生疑,那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查看一番,但願這一切只是我們胡思亂想。」

「我意已決,你無須多說,如今我已羽林將軍的身份命令你趙奢听命,立刻帶領所部北上,路上可以便宜行事,不可莽撞,你可听好?」

趙奢嘆了口氣,見趙信心意已決知道無法勸回,當下只好無奈嘆了口氣,拱手領命道;「末將遵命。」

「只盼將軍此去千萬小心,多留心查看。千萬莫要做逞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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