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大樓八層的一間大型會議廳里,此時人頭攢動。
巨大的長方形紅木會議桌前已經坐滿了學校各個部門的領導和教授,帶教老師們坐在臨時增設的椅子上沿著會議桌在領導和教授後面圍成一圈,來得晚一些兒的老師甚至沒能找到位置,索性拿著記錄本貼牆站著。
六點時會議準時開始,已經到了「知天命」年紀的院長首先發表講話。
「今天讓學校的每位班子成員都來參加會議的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重復了。」院長雙手支撐在會議桌上,繼續說,「我和學校的各位領導已經認真商討過了,認為重新制定的教學方案切實可行,一方面能可以輕老師們的肩膀重擔,讓每位老師能夠有針對性的輔導和教育你們所帶領的學生,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加強對學生們的管理,學校今年著重貫徹的就是‘一對少’的教學方針,方針實施後人事部會對每位學生和老師建立起嚴格的考核評估制度,還希望各位老師把這條方針認真組織落實下來以後,加強對學生們的教育管理工作,同時提高你們的教學質量,院方會不斷地對你們進行檢查和督促。」
「我著重要說的就是這些兒。」院長講完話後問在座的各位領導和老師,「你們有什麼要建議和補充的。」
院長的話剛一落地,會議室就響起了熱烈的討論聲,每個人都左顧右盼的交流著,仿佛對今年教學模式的改觀有所顧慮。
「院長,如果按照這個方針來教學,我怕帶教老師的隊伍力量不夠啊。」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院長運籌帷幄地笑了笑︰「這個顧慮你們大可不必有,因為過兩天還會有另一批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來我們學院報到,今天上午就已經來了一批,你們也應該看到了,他們剛來報了個到就直接去各個教室帶領自己的學生去了,看來他們的能力也不比你們差多少喔。」
老師們這才打消了顧慮。
「這種教學模式是之前沒有實施過的,我們突然把一個班級分割成若干個小組,對學生們的心理會不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另一個老師也敘述出自己的擔憂。
「這個呢,就要靠你們老師去和學生們多多溝通過了,如果學生們的家長找來學校要了解情況,你們也要耐心地給他們灌輸學校的政策,不要讓他們太過擔心。」院長循循善誘地接著說,「今年院方之所以制定這個‘一對少’的教學方針,就是想讓從我們這所學校走出去的學生比其他藝術學校的學生更具有優越性,這也會間接的提高我們學院的競爭力。」
「我們學院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了,誰還敢跟我們競爭啊。」其中一位老師頗有自信地說。
「你們能有這份自信我很是驕傲啊,但就算有一個競爭對手我們也不能松懈。」院長非常堅定地說。
「好,我們要做最棒的。」所有人一起鼓掌,擲地有聲的喊聲連同震耳的掌聲響徹整個會議廳。
會議結束後老師們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會議廳,米老師從座位上站起來正準備離開卻被院長叫住了。
米老師走到校長跟前敬重地問︰「院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院長看了看手里的資料,隨後抬起頭說︰「米晴啊,我仔細看了莊小宛的資料,今年她是以新生第一名的成績考到了咱們學校,她的專業課和文化課都非常的出色。這個女孩初中、高中的成績也都相當了得,這次她考到咱們學校的分數竟然比錄取線還要多出一百多分,往屆超出錄取分數線最高的同學也就多出50多分,看來她是一棵不可多得的苗子啊,她既然分到了你帶的組里,那你可要好好培養她,給她最好的學習壞境啊。」
「院長,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她。」米老師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好了,沒事了,你忙去吧,」院長溫和地擺手示意。
"那我先走了。"米老師和院長道別後抬步向門外走去。
看著米老師離開的背影,院長臉上的笑容在燈光的襯托下愈發豐饒安詳。
晚上,莊小宛回到公寓後煮了一包方便面,隨意吃了幾口就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看起書來。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妞妞》,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寫給一個剛出世沒多久就被醫生診斷為癌癥病患的女兒的一本札記。這位偉大的父親在札記中用細膩的筆觸和深摯的感情淋灕盡致地表達著對妞妞朝思暮想的愛,然而妞妞在與他共同生活562個日日夜夜之後終于停止了呼吸,那麼年幼的她甚至來不及叫一聲爸爸媽媽就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莊小宛一直把這本書帶在身邊,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完整地看完過。只要一打開書,剛讀了一行字她就無法繼續看下去,作者那種細膩的情感每次都會把她內心積壓多年的情緒翻江倒海地拉扯出來,像是有無數只手在她的心髒上七葷八素地抓撓,硬生生地將她的淚腺打出一個缺口,任憑眼淚在臉上張牙舞爪地放肆。
莊小宛正在擦眼淚的時候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按下了接通鍵。
「爸爸。」莊小宛盡量控制著語氣。
「小宛,吃飯了沒有啊?」莊明羽關切地問。
「吃過了。」莊小宛答道。
「今天上課怎麼樣,有壓力嗎?」
「還可以,都能適應過來。」
「那就好啊,住的還習慣嗎?」
莊小宛的眼楮里又涌出了淚水,她捂住話筒失聲痛哭了起來,楚楚可憐的模樣甚是令人心疼,可內心的情結誰有能幫她打開呢?
莊明羽一定是察覺到了女兒的異樣,听筒里有力地傳來他焦急的聲音︰「小宛,你怎麼了?小宛,你快說話呀!小宛,小宛,你別讓爸爸著急啊!小宛,求求你和爸爸說話呀,小宛……」
莊小宛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平復情緒,待情緒稍稍得到緩和她才把手機舉到耳邊︰「爸爸,我好想媽媽啊!」
听到女兒哽咽的說話聲莊明羽也變得特別激動︰「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媽媽,可……」莊明羽滾動了一下喉頭,「小宛啊,你等著,爸爸現在就過來看你,爸爸現在就來!」
放下電話後,莊小宛失神地望向窗外。
今夜的月亮特別圓,無數顆星星在夜空中星羅棋布地閃爍著。
「媽媽,我好想你啊,你能看到我嗎?」望著夜空中的星星,莊小宛自憐自艾地說,「媽媽,哪一顆星星才是你啊,你能告訴我嗎?」
莊小宛低頭取下脖子上的項鏈,眼神空洞地自語著︰「媽媽,這是小時候您送給我的‘桃心鎖’,我一直都帶在身上,您說它能給我帶來幸福,可是沒有您在身邊,我該怎麼幸福啊!媽媽,您能听到我說話嗎,我想要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幸福啊!」
莊小宛把頭深深地埋在了掌心里,沒有媽媽的痛苦讓她的內心撕心裂肺地疼︰「媽媽,我的心好疼啊!」她在心里不斷地呼喊著媽媽。
海景別墅里,莊明羽一掛電話就著急忙慌地出了門。夏藍也神色焦急地追了出來︰「明羽,路上慢點開啊,千萬別著急,見到宛宛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別再讓她難過了。」
「知道了,你趕緊進屋吧。」莊明羽一邊調轉車向一邊應著夏藍。
離開別墅大院,一款紅色法拉利跑車急速開上了街道。
此時,道路上的車輛正是繁忙時段,不斷出現擁堵塞車的情況,但莊明羽還是把油門在一定程度上加到最大,只要是關于女兒的事情他一刻都等不得。莊小宛在家的時候他恨不得每一刻都陪在她身邊,如果公司有事情要他出面,他也會第一時間處理完然後回到家里陪女兒。可現在在離別墅有三個小時車程的另一個地方女兒正等待著他的安慰,他怎麼能不著急,那顆焦躁不安的心早已像是被貓爪子撓過似的,凌亂不堪地在心室里撲騰。
莊明羽嫻熟的駕車技術在此刻得到淋灕盡致的施展,每當前方的路段出現擁堵他就會把車轉到另一條街道上,他不想因為塞車而耽誤一秒鐘的時間。雖然人還在路上,可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女兒的身邊。
高超的開車技術使莊明羽比預計時間提早了半個小時到達女兒的住處,他下車上樓的迅敏速度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伸手矯健的程度可見一斑。
一出電梯間,莊明羽就著急地小跑到門前敲門,敲了幾下卻不見屋內有任何回應,于是他慌亂地從口袋里模索出一把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也許是哭的太累了,此時莊小宛已經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莊明羽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跟前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他的動作是那麼輕悄,那麼小心,生怕發出一絲響動將女兒吵醒。
看著女兒熟睡的樣子莊明羽嚴峻神色稍稍得到了緩解,臉上竟還有一絲欣慰之色浮現了出來,他伸出手想要把女兒垂落在臉頰上的一綹頭發撩到耳後,可他的手在即將要拈到發絲的時候又驀地懸空停了下來,他突然擔心自己的舉動會把女兒擾醒。此刻,在自己女兒面前一位父親的心竟是這樣細膩,周到,也許天下的父親都是這樣子的吧?
莊明羽就這麼靜默著,許久許久,什麼都不做,只是盯著女兒看。
突然,莊小宛翻了一個身,嘴里還夢囈一般低喃了一句︰「媽媽,不要離開宛兒,宛兒會好好听您的話。」
听到女兒低喃的這句話,莊明羽的心里很是糾結,痛苦,他甚至怪自己是那麼的無能,竟沒有任何辦法能讓女兒走出過去的陰影。
莊明羽搖了搖頭,又輕輕嘆了一口氣,對于女兒他能做的都做了,做不了的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怕女兒在沙發上睡覺不舒服,趁莊小宛再一次翻身的時候莊明羽躬身抱起了她,動作依舊是那麼小心,輕柔,然後向臥室走去。他把女兒放到床上蓋好薄毯,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從臥室里走出來。他輕輕地將房門拉上,生怕任何一絲響動都會打擾到女兒的休息。
莊明羽重新走回到客廳里,一坐到了沙發上,好像是一路上開車時高度緊繃的神經此刻終于得到了釋放,人一下子也變得松懈下來。
突然,像是有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地上發出來。莊明羽低頭一看,一條散發著閃亮光芒的項鏈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烙有花紋圖案的地磚上,于是伸手撿了起來。
看到項鏈後莊明羽的心里驀地升騰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動,這條項鏈跨越時空揪扯出太多令人刻骨銘心的回憶。對于過去的陳年往事,莊明羽自己也不清楚那應該是一段令他念念不忘的歲月還是一個不堪觸及的夢魘。他握緊手中的項鏈,目光復雜地盯著某一個地方,任憑太多翻涌的思緒將他的腦子滿滿地佔據著。
第二天,莊小宛醒來的時候莊明羽已經為她準備好了早餐。看到正在廚房里忙碌的爸爸,她臉上的表情竟顯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驚怔。
「爸,您怎麼來了?」莊小宛目光疑惑地望著莊明羽。
「小宛,起來了。」莊明羽拔掉電炖鍋的電源,轉過身慈愛地對她說,「你還說呢,昨晚你在電話里哭的那麼傷心,我能放的下心嗎?」
看著爸爸那麼辛苦地為自己著想,莊小宛很是慚愧︰「爸,對不起啊,我又讓您操心了。」
「嗨,說什麼呢!」莊明羽輕拍女兒的肩膀,「你是我女兒,照顧好你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怎麼能說對不起呢。」
「那您昨晚一直睡在沙發上嗎?」莊小宛心疼地看著爸爸。
「誰讓另一個房間是你練聲學習的地方呢?"莊明羽攤開雙手故意裝作很委屈的樣子。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把它布置成練聲房,讓您……」莊小宛很慚愧地自責道。
「呵呵,看來女兒是真心疼老爸啊,有你這句話比睡在最舒適的創傷還讓我開心呢。」莊明羽在莊小宛的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好了,趕緊洗臉去,馬上就可以喝湯了。」
羽白色實木餐桌上擺滿了莊明羽花了幾個小時才弄好的早餐。
莊明羽盛了一碗親自做的銀耳香菇雞肉湯放到莊小宛面前︰「小宛,嘗嘗爸爸做的湯好喝嗎?」
莊小宛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還冒著滾滾熱氣的湯送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嘗了嘗︰「嗯,好香啊,看來爸爸的廚藝越來越精湛了。」
莊明羽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只要小宛喜歡,爸爸一有時間就會趕過來給你做,好不好?」
莊小宛放下勺子,慢慢地把目光移向莊明羽的眼楮︰「爸爸,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看著女兒灼灼的目光,莊明羽倍感欣慰地說︰「小宛真懂事兒。」
吃完早餐後,莊明羽把莊小宛送到學校門口,目送著她向校園里走去。剛走了幾步,莊小宛就回過頭來︰「爸爸,您回去吧,路上慢點開車啊。」
「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啊,我一有時間就來看你。」莊明羽朝女兒擺了擺手,「趕緊進去吧,別遲到了。」
直到女兒的身影在視線里消失,莊明羽才走向了泊在路邊豪華跑車。
听到別墅外面有鳴笛的聲音,夏藍從屋里快步走了出來,她打開別墅的柵欄大鐵門讓莊明羽把車開進院子。
「宛宛怎麼樣了,她還好嗎?」莊明羽剛從車里下來夏藍就迫不及待地問。
「她已經沒事了,昨晚是因為太想舒美了,所以才會那麼傷心,不過現在情緒已經
穩定了,你不要太擔心了。」莊明羽一邊鎖好車門一邊向夏藍解釋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夏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走進屋里,莊明羽坐在散發著歐洲田園氣息的布藝沙發里,松了松脖子里的領帶。
「剛才小李來過了。」夏藍把倒好的水遞給莊明羽,「他說有事情找你,讓你一回來就去公司。」
「他怎麼不打我電話,干嘛還非得跑一趟。」莊明羽呷了一口水問。
「你手機關機了,他聯系不到你,我剛才出了一趟門回來時正好踫到他。」夏藍坐到莊明羽身旁說。
莊明羽從口袋里模出手機按了幾下鍵盤,苦笑著說︰「只顧照看女兒了,手機都忘充電了。」
莊明羽又喝了一口水,給手機重新換了一塊電池後撥通了小李的電話。
「董事長,您可算回電話了,都快急死我了。」電話一接通,那頭立即傳出小李焦急的聲音。
「這麼著急找我什麼事啊,我不是說了嘛,除了特別重要的事情公司的一切事務都交由你這個總經理打理嗎?」莊明羽有條不紊地說。
「這件事我還真做不了主,是這樣的……」小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剛才有兩個歌手來找我想和我們公司簽約而且還特別強調除了我們公司他們不會和其他任何一家公司簽約。」
「這還用得著跟我說嗎?每年想進我們公司的大有人在,你知道我們公司的藝人已經很多了,況且今年也沒有簽約藝人的預算。」莊明羽強調著自己的態度。
「董事長,我知道您一開始就說過這個事兒,但是我看了那兩個歌手的資料和演出經歷,我覺得他們和我們公司的其他藝人還是有所不同的,他們的唱功以及舞蹈方面的天賦都非常不錯,獨特的唱腔和聲線也是獨樹一幟的。」小李希望能夠改變董事長既定的想法,于是繼續爭取道,「如果把他們兩個人簽下來,我想,他們一定會給我們公司帶來意想不到的利益。」
「他們的歌你听了嗎?」莊明羽問小李。
「听過了,非常有特點。」小李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于是懇請道,「董事長,我希望您能親自來公司一趟,簽或不簽畢竟還要您來裁定。」
「好了,我知道了,現在我就過去。」掛了電話,莊明羽和夏藍說了一下情況便駕車驅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