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何物 本性

作者 ︰ 隨園居士

()就要動身去健身房,我忽然覺得,應該先給柳源打個電話。考慮到柳源的特殊處境,給他的電話,我在措辭上一向比較考究。

對著手機我說︰「我和我的學生鐘誠一道,現已在健身房樓下了,準備這就去看看柳詠,你看合適嗎?」

他略一遲疑,說︰「合適!就照你說的辦吧!」柳源這樣的回答,我相信就算吳家平此時正在柳源的左近,也應該沒什麼大礙。

健身房正常營業著,出了電梯門就听見了音樂。我和鐘誠先去了大門右側的跑步房,十來張跑步機,半數空置,半數有人跑步,音樂是從旁邊房間傳出的,有老師正授課,看樣子是健身操,六個不同年齡層次的女人在里面蹦跳著,再旁邊一個較大的房間里,擺放著卷力器、彈簧棒、俯臥撐架等,里面稀稀落落地活動著十來個伸臂拉腿、仰臥起坐的人。

我和鐘誠探頭探腦的舉止引來了一個教練,問明情況後,教練提示說︰老板在會客室,進大門往左的方向。

柳詠今天著一件薄薄的咖啡色毛衣,正一手執煙,一手執報紙,視線都在報紙上,不時用兩手指合力,向著茶幾上的煙缸里彈著煙灰。他的神情很嚴肅,但是看不出呆傻。

他的不遠處,就是發放鑰匙、毛巾的服務台。一小姑娘在那里堅守崗位,看見我們,對柳詠說︰「柳總,來人了!」

柳詠抬起頭來,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他是認得我的,已經想起我是誰了。但很快,他陌路地微笑著問︰「兩位健身嗎?」

我微笑說︰「不健身!就是來看看你!」然後指指沙發,招呼鐘誠入座。

柳詠起身泡茶,將一次性紙杯泡就的茶水擱到我面前時,他說︰「這里條件有限,你只有湊合了。」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語調,僅此一句,這人又增加一成裝失憶的嫌疑。行!裝就裝唄!俺陪你裝!

「介紹一下!你是柳詠,我是傅心儀,我們過去是同學。這位是我的學生鐘誠。早該來看看你了,可是這段事情太多。」

「事情多成這樣?傅同學是做什麼的?」柳詠已經用他的語氣和神情,對我這遲來的看望表示了意見。

「事情多只是一個方面。也有你媽的因素,她可能不大希望我們來看你。」

「哦!我媽可能是覺得︰她兒子太沒出息了,怕同學看了笑話吧。」柳詠自嘲地說︰「這段時間,也有那麼三五位自稱過去是我同學的人來看過我了,他們有的是來看笑話的,有的是來同情我的,傅同學,你是哪種?」

「我哪種都不是!我不認為有什麼笑話可看。更不認為你需要同情。不瞞你說,類似的昏睡不醒,死去活來的經歷我也有過,就當我是來恭賀你獲得了重生。」

「哦,你是說畢竟撿回了一條命。重生卻無路可走,何可恭賀?」

「路就在腳下呀!‘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眼下這健身房,就可成其為路!」

趙若懷打我手機了,威嚴地質問︰「你在哪里?」

「解放碑,柳詠的健身房。」

「現場都有哪些人?」

我把手機遞給了鐘誠。鐘誠說︰「我和傅老師在健身房。」然後手機回到我手里,趙若懷的語調仍然沒能平和,「你有點責任心好不好?現在這種時候,你不在家里照看文若,到處瞎跑干什麼?」

「這怎麼是……」我正要發作,意識到旁邊的鐘誠和柳詠,于是強忍了。朝二人擠擠笑容,說︰「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一邊往健身房門口走去,一邊盡量心平氣和地對趙若懷說︰「家里我做了安排才離開的!」

「怎麼不事先給我打招呼?」

「你不在家,我怎麼打招呼?」

「不可以電話招呼嗎?回來!馬上動身!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之後,用家里的座機打給我!」

「不可能,剛坐下五分鐘,話都沒說上幾句。行了,九點以前,我盡量趕回。」

「文若說你吃完飯就走了,你走的時候是六點五十,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你們是步行到解放碑的嗎?」

「姓趙的,你什麼意思?堵車,堵車不可以嗎?」

「我什麼意思,我還想問你什麼意思呢!看柳詠不可以改天跟我一起去嗎,為什麼偏偏趁我不在的時候去?你以為鐘誠的話還能作為證明嗎?」

「喂,又無理取鬧了不是?柳源也知道!柳源是你爸,他不會向著我不向著你吧?你自己打電話問柳源。」

「回來了!好嗎?算我求你,行不行?我說過,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應酬,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就算你真在健身房,看一看,說兩句話,也就夠了,可以了!听話,馬上回家!」

「好好好!怕你了!容我再坐十分鐘,再坐十分鐘,一定和鐘誠一起回去。」

回到房間里時,鐘誠和柳詠各拿一張報紙,各自遮住自己的臉。听見腳步聲,方才抬起臉來,擱下報紙。

我對柳詠說︰「這健身房位于最繁華的地段,周圍都是寫字樓,生意會紅火的!」

柳詠環顧一下四周,大氣加不屑地說︰「這是我爸給安排的,也就是暫時給他點面子。就這寥寥數人,這哪是人干的事?」

「這有個過程。柳詠,做事沒那麼容易,大有大的難處。」

「你是想說,我壓根就做不來什麼大事吧?也是……」

「柳詠!從你爸買下這健身房的舉動里,我體會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拳拳之心。人活著,一定程度上,就是為了孩子,為了父母。你有兒子、有父母,還有我們這些同學,也都關注著你……」

「拳拳之心?應該是愧疚之心吧?」

「愧疚?你爸對你,何來愧疚?他何愧之有啊?」

「你今天是來教育我的?柳詠在你眼里,從來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對不對?再說了,那是我的爸!不勞你這麼費心的吧?」

鐘誠皺眉說︰「傅老師,該走了!我們走!」

我想起趙若懷剛才的催促。于是說︰「沒想到如此風浪後,你仍這麼偏激。你是我的同學,當年師大的時候,你可是出類拔萃的才子!我相信你的思維能力,也相信你的思維品質。我不知道你媽都給你說過些什麼,總之,多角度分析問題!中庸一點!我走了!希望你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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