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傳來李清照的一聲輕嘆,緊接著又听她說道︰「雖然夫君他只是提到了蔡老賊,但是我知道夫君心里還是有些愧對種伯伯。」
「蔡老賊?」
種師道苦笑一聲,道︰「照兒,你還是一點沒有變呀。不過這里可是蔡太師的學院,你在這里這般稱呼他,讓人听見了就不好了。」
李清照也是苦笑道︰「這我也知道,但是叫了這麼多年,想改也改不了了。」
種師道嘆道︰「是啊!其實說起來,還是太師欠你的多。」
李清照輕輕搖頭,略帶一絲自嘲的說道︰「有道是成王敗寇,我爹爹和我公公均敗在他手上,這說明他的確有過人的本事,仇恨只有弱者才能享有的,我越是恨他入骨,越只能證明我只是一個弱者罷了。」
李奇听到這里,不禁輕嘆了一聲,他理解李清照心中的百般無奈,那兩年間,或許是李清照最不願意回首的過去,在如此糾結的仇恨中,李清照能挺了過來,已經算是實屬不易。
又听種師道呵呵道︰「如此說來,老夫也是一個弱者呀。」
「種伯伯,我可不是說你。不過。」
說到這里,李清照忽然停了下來。
種師道笑道︰「你可是想問老夫為何來這里?」
李清照嗯了一聲,道︰「實不相瞞,我當時听到這個消息,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種師道長嘆一聲,道︰「這全虧李奇和燕兒,老夫才能放下那一段往事,來此教書。」
「李奇?」
「怎地?你也識得他?」
「大名鼎鼎的金刀廚王,誰人不知。」
李清照似乎有意轉移話題,又道︰「種伯伯口中說的燕兒,可是燕福?」
「可不就是那鬼靈精了。」種師道呵呵一笑。道︰「對了,你可見過她?」
李清照搖頭道︰「沒有。」
「要不待會我叫燕兒出來,咱們一同去醉仙居邊吃邊聊。」
李清照輕輕啊了一聲,隨即露出一絲苦笑。
種師道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拍拍自己的腦門,哈哈道︰「老夫差點忘記了,你們倆個自小就是水火不容。不過關于這一點,老夫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與燕兒的才智皆是不弱于男人。為何就是合不來。如今時過境遷,你可否為老夫揭開心中這個疑惑?」
「種伯伯見笑了,我與燕福只是性格不合罷了,沒有什麼可說的。」
「哎。你的性子老夫清楚的很,當年燕福還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Д靨盅崴??渲幸歡ㄓ脅晃?業戎??慮椋?涫嫡饈攣壹塹媚愕??蒼?燈鴯???才?幻靼住!?br/>
李清照見種師道一臉認真的望著她。只能如實說道︰「燕福自小就聰明伶俐,且天資過人,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自小就話不多。即便是說了,那也只是敷衍了事。還記得有一天,我與我爹爹一同去她府上玩耍,他爹爹讓我去找她玩。可是當我來到她的院子里,就見到她正拿著一本本書籍往火里扔,我就急忙上去阻止她。可是你道她如何對我說嗎?她說書唯一的作用就是教人識字,既然我已經都學會了,還要書有何用?我就說,書還能教你待人處事的道理。她又說,書中的道理無非就是那些聖人之言,既然是人說的,那皆是自私自利、不負責任之言,實乃狗屁不通,學來也只會泯滅心智,倒不如用來取暖,還能暖暖身子。我還想繼續勸住她,可是她卻命下人欲將我轟出去。」
種師道皺了下眉頭,捋了捋長須,點頭道︰「原來如此,你自小視書如命,而燕兒卻當真你的面燒毀書籍,難怪你會不待見她。不過,雖然她行事常常出人意料,但是心地並不壞。」
「這我知道。」
日。想不到趙菁燕小時候思想如此偏激,真是看不出來呀,是她改變了,還是她隱藏的很好呢?李奇听得是眉頭緊鎖。
李清照又道︰「我也很想知道,李奇和燕福是如何勸得種伯伯來此教書的。」
種師道不答反問道︰「照兒,你以為這學院如何?」
李清照道︰「雖然蔡——太師是想借此挽回自己的名聲,但是不管怎麼說,那些居無定所的難民才是最受益的人,當然是有勝過無。」
「李奇有句話說的不錯,私人小利與國家大利相比,簡直狗屁都不是,既然此舉對我大宋有利,老夫何必又對往事斤斤計較了。」
李清照稍稍點了下頭,遲疑了下,才道︰「話雖如此,但是種伯伯來此,定會招人非議的。」
「不錯,是有些舊時的好友為了此事罵我沒有骨氣,甘願做蔡太師的爪牙,甚至還有些寫信來與老夫絕交。實不相瞞,老夫也曾因此猶豫過,但是自從見到那一群學生後,老夫發現老夫的選擇並未做錯,他們要罵就讓他們罵吧,太師可比我嚴重多了,他都能一笑置之,我為何不能。」
原來種公還背負著這麼大的壓力。李奇皺了下眉頭,走上前,敲了敲門。道︰「種公在嗎?」。
「是李奇呀,快快進來。」
李奇推開門走了進去,這第一眼就瞥向李清照,只見李清照穿著淡綠色長衫,長發挽起,木簪斜插,淡妝素雅,依然還是那麼的清新月兌俗。
此時,李清照也正向李奇瞧來,大方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了。
「種公,清照姐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了。」李奇向二人拱手笑道。
「清照姐姐?」
種師道愣了下,下意識的望了二人一眼。
李清照苦笑的直搖頭,表示對這個稱呼表示無奈。
李奇的臉皮可是國家免檢產品,好奇道︰「種公莫不是覺得有何不妥?」
種師道微微一怔,覺得這稱呼從李奇口中說出,倒也是理所當然,哈哈笑道︰「沒有,沒有。」頓了頓。他又道︰「听說你此次出使大金,又立下奇功,為我大宋揚眉吐氣,實乃可喜可賀,恭喜,恭喜。」
李清照也笑道︰「此事的確是大喜之事,恭喜你。」
李奇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我這只是誤打誤撞,運氣好罷了,二位可莫要再夸了。我會驕傲的。嘿嘿。」
種師道和李清照瞧李奇一臉騷包,不禁互相望了一眼,皆是滿臉苦笑。
李奇忽然朝著種師道道︰「哦,我似乎也得對種公說聲恭喜,恭喜。」
種師道一愣,笑問道︰「這喜從何來?」
李奇呵呵道︰「我此次歸來,可是給種公帶來了一員猛將,此人可不得了了,能文能武。騎馬射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大將風采。種公得此良將,我除了說聲恭喜以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種師道呆了半響,隨即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又在這蒙騙老夫了,什麼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老夫早就知曉了,那人是不是喚作岳飛。」
「咦?種公你怎地知曉?」
種師道哈哈道︰「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說,什麼湯陰岳飛大戰金國四太子,你去外面听听就知道了。」
暴汗!沒有互聯網也可以傳的這麼快。李奇訕訕一笑,道︰「無論如何,這人真是一個人才,希望種公能多多督促他才是。」
種師道呵呵道︰「副院長的吩咐,老夫豈敢不從。」
李奇郁悶道︰「種公,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清照姐姐還在了,李奇真是無地自容了。」
李清照微笑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種伯伯乃是學院的老師,你又是學院的副院長,在這學院里,種伯伯自然得听你的,這無可厚非。」
「照兒說的不錯。」種師道哈哈一笑道,又朝著李奇道︰「對了,李奇,听聞你最近在朝中又是大放異彩,準備進行變法。」
汗!好像他也是一個保守派。李奇訕訕一笑,卻不知該如何說是好。
種師道一眼就瞧出他心中所想,呵呵道︰「老夫如今閑賦在家,朝中事早于老夫無干,你若不想說,那也無妨。」
李奇呵呵道︰「種公見外了。只是‘變法;二字,李奇可不敢當,小變,小變而已,讓種公和清照姐姐見笑了。」
種師道哈哈道︰「你小子真是深不可測呀。」但他也是點到為止,畢竟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了,他以前也是深受其苦,那可真是血一般的教訓呀。
李清照對于變法更是深惡痛絕,她只知道這變法無非就是排除異己的一種手段,所以不想在談論此話題,道︰「種公,我出來已久,也該回去了,改日希望能與夫君一同前來拜訪。」
種師道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點點頭道︰「行。你告訴明誠,就說往事不必介懷。」
「是。我一定將種伯伯的話帶到。」
李奇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清照姐姐,我送你。」
種師道一愣,瞧李奇似乎有話想對李清照說,便做個順水人情道︰「也好,也好,你就帶老夫送送照兒吧。」
李奇樂道︰「李奇願意效勞。」
李清照苦笑一聲,道︰「那就多謝了。」
「不謝,不謝。」
二人一同出了教室,剛一來到外面,李奇忽然若有所指的問道︰「清照姐姐,你覺得這學院怎樣?」
李清照笑著點點頭道︰「與你當初說的一般,有此學院,真乃百姓之福。」
李奇又道︰「那清照姐姐考慮的怎麼樣?」
李清照目光中帶有一絲猶豫,隨即又輕嘆一聲,搖搖頭道︰「對不起,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夫君對往事還有所介懷,故此我不能答應你。」
李奇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原本還想爭取,但轉念一想,種公來此,已經承受了很大的壓力,若是清照姐姐來的話,那必將會受到更多人的非議,可是我若不留住她,假如金國那邊未生出變數,到時我就鞭長莫及了,這可如何是好呀。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問道︰「不知清照姐姐這次準備待多久。」
李清照笑道︰「那就得官燕使何時肯接見我夫君了。」
李奇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苦笑道︰「清照姐姐,不是我故意不見趙知州,只是如今我剛回來,這里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去處理,估計還得等上幾日,你可勿要見怪。」
李清照微微笑道︰「無妨,無妨。」
談話間,二人正巧經過李清照以前的舊屋,李清照停了下來,不禁朝里面望了眼,心中滿滿是那美好的回憶。
李奇忙道︰「清照姐姐,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李清照微微一怔,搖搖頭道︰「算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看了也無用。」
李奇哦了一聲,心中很是失落,這別院是他特意留的,但是卻沒有發揮出他想象中的效果。
送走李清照後,李奇心情稍稍受到些影響,又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就直接騎驢往醉仙居行去。
僅僅過了片刻,學院的大門又將打開來,只見封宜奴急匆匆的從里面走了出來,左右張望了下,發現李奇已經在百步以外了,她面色一緊,招手,微微張嘴,可是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怔怔的望著李奇離去的背影,直到李奇消失街道的一個轉角後,她才收回目光來,緩緩抬起右手,望著白紙上那一列列清秀的小字,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