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以黑,因為百里綺香報了警,很快警察便過來了。
沐天雄已經隨著救護車去了醫院,陳媽也被另一部救護車帶走,沐漫情跟了上去。
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陳媽終算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腦部受到重擊,二十四小時能醒來,那就無大礙,若是不行,那有可能一輩子都是這樣了。
沐漫情坐在病床邊上,拉著陳媽的手,無聲地啜泣著。
發生接二連三的事件,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該來這個世界上,凡是對她好的人,皆會受到她的牽連,先是楊蘭和憶湘,現在又是陳媽,一個癱了雙腿,如今陳媽又……
另一邊,肖婉已經醒了過來,情緒很是不穩定,精神有些失常,因為孩子一直被她抱在懷里,就算是昏迷時,她也沒撒手,這會兒一直抱著已經僵硬的孩子不肯松手,說他只是睡著了。
沐天雄在一旁看到她這樣,心痛得窒息,本來以為老來得子,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如今這把年紀卻要他承受喪子之痛,他甚至還沒從那份喜悅中回過神來,可老天卻將他的兒子奪走。
想到這里,他對那個心腸歹毒的不孝女恨意更加深一層,他掏出手機,拔下一串數字,對著那邊沉聲交代了幾句,繼而掛了電話。
他走到床邊,想要試著將肖婉懷里的孩子拿下,然而,本是安靜的女人突地像是受驚的小獸般,揚手在他臉上亂抓一般,「滾開,你這個賤人,我不準你傷害我的孩子!」
沐天雄看到她這樣,神情悲痛難當,他嘶啞著聲音誘哄︰「婉兒,乖,祺兒已經睡著了,我將他抱到嬰兒床上睡!」
「對,我的祺兒睡著了,嬰兒床?嬰兒床呢?我祺兒的床呢!天雄,你快去弄張嬰兒床來,祺兒睡習慣了嬰兒床,他會認床的!」
沐天雄仰頭,將眼底酸澀的晶瑩倒了回去,他沐天雄馳聘商場半輩子,這些年除了年輕時失去摯愛,消沉了一段時間外,一直以來都是意氣風發,一帆風順的,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卻讓他承受喪子之痛,而且凶手居然還是自己的女兒。
難道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
另一間病房里,沐漫情看著突然出現在病房里面的警察,鳳眸一片冷然,「我到的時候,枕頭本就蒙住了他的口鼻,當時我只想確認他的情況,所以才會去將枕頭拿起,並不是你們所說的蓄意謀殺!」
「可枕頭上只有你一個人的指紋,所以,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以協助調查!」
當天夜里,沐漫情就被帶進了警察局審訊,她將事情再次申明了幾次,可警察卻一口咬定,枕頭上只有她一個人的指紋,也就是說,那枕頭是她放到嬰兒口鼻的。
因為她堅決不認罪,晚上她被人推進了一間關押犯罪嫌疑人的臨時監房,里面陰暗潮濕,霉味很重,而且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另外三個年紀不大的女人。
有一個還是她見過一面的,王子賢以前的女朋友尤芯,那個清純得就像是未成年少女般的女孩,然而,也是這麼一個女孩,一槍廢了心愛之人的一條腿。
看到她,尤芯顯然也是一愣,繼而笑了笑,道︰「沐家大小姐沐漫情,呵呵,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你!」
沐漫情不言,抬眼打量了四周,只有幾張架子床,上面的被子又潮又霉,其余兩個女人抱著雙膝分別坐在兩張床上,神情充滿了戒備,而尤芯就坐在地上,攤著雙腿,身上的衣服褶皺髒亂,身上也有不少的傷口,有的甚至還在流血。
「別看了,這里是特殊監房,只有上頭關照過,才會被關進這里,以你沐家大小姐的身份都被關了進來,想必你得罪的人不簡單吧,哦,對了,這里的李警官貌似和李家有些淵源,你是被他送進來的嗎?」
沐漫情眸子微閃,她轉首看向不遠處那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女人,「你為什麼知道這些?」
尤芯微嘲,語氣听不出喜怒道︰「因為我已經被關在這里多天了,警告你一句,晚上別睡著,不然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沐漫情看著她身上的傷,想到她說的話,心里微驚,同時產生一股濃濃的怒恨,那是對沐天雄的怒,對百里綺香的恨,她知道,她被帶進這里,定是沐天雄授意,至于蓄意謀殺,肯定少不了百里綺香的口供。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她知道,那小孩的死,絕對和百里綺香月兌不了干系。
晚上,盡管有尤芯的提醒,可沐漫情仍是抵不住周公的召喚,閉上了眼楮,不過這種地方,她也沒有真正睡著,只是處于半睡半醒之間。
徹底清醒,那是因為她覺得脖子正被人扼住,剛開始她以為只是做夢,然而當她霍地睜開眼,看到眼前的情景時,眸子突地睜大。
不遠處,尤芯正和一個女人扭打在一起,兩人身上皆掛了彩,而她則是被一個女人扼住了脖子,女人跨坐在她的雙腿上,瞳孔渙散,神色癲狂,「我掐死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該死的狐狸精,給我去死!」
她想要抬腿,可雙腿卻被她壓住,她拼命地掰著她的手,對方就像是不死不休似的,怎麼也掰不開。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似乎要被她掐斷,呼吸困難,臉色漲的通紅,她紅著眸子,費力地抬手一把抓住那女人的長發,硬生生地將她的頭發扯下一縷縷,然而,對方像是感覺不到痛,她不但沒有松手,反而力道加重。
沐漫情心髒窒息的厲害,肺部像是要爆炸般,氣息堵在里面火燒火燎的,漸漸地,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著對面的瘋女人對她露出猙獰的笑容,耳朵里面一直回響著‘狐狸精,去死’幾個字。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硬生生被這個瘋女人掐死之時,一聲慘叫傳遍整個監房,聲音淒厲刺耳,一股溫熱的液體噴灑到她的臉上,扼住她脖子的手猛然松開,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那一聲聲喘息听在耳朵里,格外地美好。
剛才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她甚至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听到那個男人對她說「別走!」
地球的另一邊,男人猛地從床上驚醒,他看著黑暗地空間,抬手打開壁燈,抹了抹額前溢出的冷汗,他剛才居然夢到她要離他而去,任他怎麼拉都拉不住。
男人心里異常的煩躁,他從床上起身,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心里那股煩躁與不安不減反增,怎麼也無法入眠,他干脆坐在床上,點了支煙,吞雲吐霧起來。這時候腦中不自覺地再一次浮現夢中的情景,她說她對他太失望,不會和他在一起了,她對他說再見,她的語氣很決絕,可臉上卻在淌淚。
他煩躁地拿過手機,再次打開專屬于她的空間,看著里面或嬌或嗲,或怨或怒的臉頰,心里的煩躁漸漸平息,他抬起手機,吻了吻屏幕上那張令他思念成狂的臉頰,紅唇低聲呢喃︰「寶貝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豪華的會議室里,氣氛緊張而冷凝,突然,‘砰’地一聲,沉重的紅木雕花大門被人用力推開,一向泰山崩于頂都面不改色的洛蕭這會兒難得地出現慌張焦急的一面。
「老大,出事了!」
僅僅幾個字,卻讓里面神情冷酷的尊貴男人面色一變,他不顧眾人詫異的眼神,起身就往外走,「出什麼事?」
「沐天雄的兒子被人用枕頭蒙住口鼻,繼而斃命,當時沐小姐在場,且枕頭上有她的指紋,昨晚她已被警方逮捕,想必上頭有人搗鬼,逼供不成,就對她進行拘禁,監房里面加她一起共有四人,今天一早卻發現一死一傷,一逃逸。」
墨閻濯強健地身軀狠狠一震,難怪他昨晚會做那樣的夢,難怪他一直都心神不寧,原來真的是她出事了!
「聯系那邊的人,去跟警方周旋,另外,查清楚監房里面是怎麼回事?所有和這件事有關的人,一個都不準放過!」
男人顫著聲音發出一個個命令,聲音冷酷嗜血,湛藍地眸子血光乍現。
沐漫情抱著雙膝蹲坐在牆角,此時監房里面只有她一個人,她臉上還有昨晚那瘋女人噴灑在她臉上的血跡,潔白的連衣裙上,有陳媽的血,有那女人的血,整個人既狼狽又憔悴。
昨晚尤芯問她要不要和她一起走時,她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她若是逃了,那她永遠都會背上殺人犯的罪名,她不允許自己這樣,她要走就走的清清白白,要死就死的干脆利落。
當然,不管是活著清清白白走出去,還是死在這里,她都不會放過他們,活著,她所承受的,終有一天,她要他們十倍百倍奉還,死了,就算是永不超生,她也會化作厲鬼,來向他們索命。
她沐漫情自問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可他們一個個地將她往絕境上逼,恨不得她死。
外面的門被人打開,沐漫情沒有回頭,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勾人的鳳眸滲著冷戾之色與濃濃的恨意。
「呵呵,我還以為昨晚死的人是你呢,看來我是白高興了一場!」
听到這個滿是嘲諷的聲音,沐漫情眸子厲光一閃,霍地轉眸看向門外,那里,一身高檔服裝,裝扮高雅靚麗的百里綺香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睨視著她,臉上漾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而那雙眸子里,滲滿了恨意與快慰。
「呵,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死了我都不會死,人在做,天在看,你百里綺香就算再怎麼蹦,也只是一只野山雞,你媽生了你也算是她的報應了,居然弄死了她下半輩子的鐵飯碗!」
「哈哈……你沒听過這樣一句話嗎?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呢,還有,那枕頭上面可只有一個人的指紋,你才是殺人凶手,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你死吧?」
她語氣頓了頓,臉色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掰著手指,語氣狀似天真道︰「沐家人、你那有錢的老子、被你斷了子孫的李家、程家、呵呵,這麼多人想你死呢,你說,你若是不死,是不是太對不起他們一番‘良苦用心’!」
沐漫情看著思想幾近變態的女人,鳳眸閃過一絲厲芒,「多謝你提供這些消息,你現在最好是祈禱我能死在這里,不然……」
百里綺香迎視著她冷戾的眼神,心里閃過一絲懼意,不過一想到她現在的情況,那股懼意褪去,變成一陣得意,「呵呵,這次,你是想出去也出去不了,你老子讓你償命呢。」
再听到這種話,沐漫情心里已經不覺得有什麼了,沐天雄有多盼望能有個兒子,她心里清楚,如今,想要她‘償’命,這種事他不是做不出來。
出了警局,百里綺香就被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戴上了手銬,她整個人一下子懵了,同時心里升出一股濃濃的恐懼,「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我是百里綺香,沐天雄的繼女,你們不可以抓我!」
「我們警方得到證據,證實你與一樁殘害幼小嬰兒的案子有關,現在正式逮捕你歸案!」
警察不理會她的歇斯底里,語氣充滿了公式化。
「不……不是我,本是我,是沐漫情,是沐漫情弄死他的,不是我!」百里綺香徹底慌了,她瞳孔大睜,眼里滲滿地瘋狂與恐懼,腳步不住地往後退,好似前面的警察是洪水猛獸似的。
兩個警察相視一眼,繼而抬步上前,一左一右強勢地將她擒住。
「放開我,不是我的錯,是沐漫情,是沐漫情,你們應該去抓她,去抓她……」
百里綺香雙腿發軟,臉上蒼白地可以,她一邊被強迫地拖著走,嘴里還一邊瘋狂的叫囂著,此時的她,完全沒了剛才在監房時的得意,不可一世。
沐漫情在這間陰暗的監房里面呆坐了將近十幾個小時後,有些陳舊的木門再一次被人打開,這一次她沒有回頭,只是呆坐在那里,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她的臉,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墨閻濯站在門口,看著里面的人兒,心狠狠地抽痛著,那種痛就像是心頭肉被人剜去一塊,痛得他連身子都忍不住抽搐。
洛蕭站在他身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繼而別開眼,不去看里面那抹牽動他心緒的身影,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流露出被他掩藏地很深很深的情緒。
男人的步伐沉重如千斤壓頂,他一步一步走到里面,單膝跪在女人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將她整個身子圈進懷里,她的肌膚冰涼,身上帶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令他心疼的無以復加。
「寶貝兒,我來帶你回家!」
墨閻濯將她打橫抱起,音調中透著一絲沙啞的潮意,這個被他端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此刻卻承受著如此苦楚與折磨,這讓他如何不心疼?在他身子靠近之時,沐漫情已經知道是他,听到他的話語,她抱住他精壯的腰肢,抬起頭看他,蒼白的臉頰漾起一個苦澀而又無奈的笑容,「看來我真的離不開你呢。」
看著她臉上干枯的血跡和脖子上泛紫的勒痕,墨閻濯眼楮就像是被鋼針刺到,他很難想象,昨晚她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昨晚的夢境好似變成了真實,他做夢的那一刻,她在生死邊緣徘徊。
男人眼楮有點濕潤,他俯身,完全不介意她臉上干枯的血跡,一個個細碎的濕吻落在她的眉眼上,語氣輕柔地回應道︰「那就不要離開,一輩子都不要離開!」
外面的太陽異常的刺目,沐漫情將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懷間,貪婪地吸取著他身上那股令她安心的氣息,再堅強的女人,在面對生死之時,心難免會恐懼,更何況,現在的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強撐著她的,是那一股氣,那股永不服輸的怨氣,她是恨沐天雄的,恨他的不辨是非,恨他的冷硬無情,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卻一心要她死。
沐漫情出來,相對的真正罪魁禍首百里綺香進去了,原來,在今天早上一個匿名人士將一盤錄影帶送進了警察局,上面是事發地點當時的一切畫面。
從孩子哭鬧到警察進屋取證,所有過程皆在其中,畫面上顯示百里綺香是因為錯失而導致嬰兒死亡。
盡管錯失和蓄意有很大的區別,不過因她已經成年,而且還誣賴她人行凶,所以刑事責任是必須要負的。
沐天雄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整個人眼前一花,蒼老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這段時間公司的事將他弄得燋頭爛額,心力交瘁,昨天又承受了喪子之痛,而今天,卻又得到這樣的真相,他想到自己對親生女兒所做的事,心里除了悔恨還是悔恨,如今,他這一輩子,注定是無人送終了。
肖婉整個人依舊是瘋瘋顛顛的,孩子是從她手中騙下來了,可手中若是沒東西給她抱著,她就會大吵大鬧,嘴里罵著沐漫情,說她將她孩子搶了去。
一句話,肖婉算是瘋了!
百里浩辰得到消息,不知從什麼地方匆匆趕回來,所有的事情已成了定局,就算他通過關系,想要幫百里綺香月兌罪,可得到的答案卻是上頭對這件事下了密令,必須嚴懲。
醫院里,沐漫情看著床上已經蘇醒過來的陳媽,鳳眸閃爍著晶瑩,她坐在病床邊上,手拉著她蒼老布滿褶皺的手,激動地無法言語。
她慶幸,老天還是開眼的,沒有讓她背負更深一層的愧疚,這個逐漸進入老年的婦人,在她家做了將近十五年,母親疏忽她的那些日子里,是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她成人那天,是她慈愛地教她怎麼用衛生棉,她會記得她喜歡吃的菜,會謹記她的每一樣習慣和喜好,盡管她只是一個下人,可她從未將她當成下人看待過,她的房間,只有她可以隨意進出,她發脾氣的時候,也只有她敢上前勸慰。
「小姐,你沒……事就好!」
陳媽鼻腔里面還帶著氧氣管,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傷的又是腦部,身子虛弱是肯定的,這會兒說話有些困難。
沐漫情回她一笑,「陳媽,謝謝你,謝謝你如此護我!」
「呵呵,小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性……子我了解,那種……無人性的事,你……不會做!」
「好了陳媽,你先別說話了,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之後,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到時候還是你照顧我,我喜歡吃你做得粉蒸肉!」
陳媽眼角有些濕,她點了點頭,輕應了一聲‘好’便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由于剛醒來不久,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不稍一會兒,她就沉沉睡去。
沐漫情幫她掖了掖被角,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墨閻濯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便當盒進來,他看了眼病床上睡著的老婦人,腳步刻意放輕了些,「寶貝兒,過來吃飯!」
剛才將她帶回家,她只是匆匆梳洗了一翻,便來醫院,同時他也得知,是這個老婦人幫她擋住了沐天雄那幾乎致命的一擊。
沐漫情進洗手間洗了下手,出來後,男人已經將飯菜擺好,很精致的菜色,且都是她喜歡的,她擦了擦手,在沙發上坐下,沉默地吃了起來。
昨天從母親家里出來之後,到現在滴水未沾,更別說是吃飯了。
男人見她吃的急,心里又是一陣無言地痛,他起身幫她倒了杯水,「吃慢點,太急了,待會兒胃會不舒服!」
沐漫情動作微頓,她看了眼前足有三人份的飯菜,再看看他,「你不吃?」
墨閻濯笑笑,將她臉頰上的發絲拂到耳後,「我看著你吃!」
沐漫情白了他一眼,繼而一心一意去慰勞她的肚子。
百里浩辰站在病房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相親相愛的畫面,他黑的發亮的眸子一片深邃,眼底深處是濃濃的傷痛與黯然。
他只是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靜靜地舌忝舐著心底的情殤,沒想到再回來卻是物是人非,母親精神失常,妹妹卻背負著殺人和誣告的罪名,唯一能救贖他的那束光亮,已經徹底離他遠去,以後,他百里浩辰的世界,算是徹底陷入了灰色地帶了。
他深深看了眼里面面容冷靜淡然的女人,繼而轉身離開,只是黑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決意和冷酷,表面上的溫和褪去,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陰郁氣息。
本來是打算即將離開的,後面發生了一系列事情讓她們的行程擱淺,如今,沐漫情只有等陳媽身子恢復才能離開。因為事情染了黑,所有的消息皆被人封鎖,知道的也就一些參與了此事的人員,沐天雄向外界宣布,愛子因疾病而離開人世,百里浩辰也宣稱百里綺香出國留學。
有些人是不願意得罪沐家,所以半個字都沒透露,那些不懼沐家權勢的人則是被一股黑暗勢力強勢封了口,所以潭安市對于沐天雄晚年喪子的事,表示深深的惋惜,至于這件事里面摻雜了多少黑暗內幕,眾人就不得而知了。
傍晚的時候,沐漫情回到小公寓,林憶湘正在幫楊蘭的腿部做按摩,看到她回來,林憶湘開口就是一陣炮轟,「終于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準備拋下我們,去跟你媽過了呢!」
沐漫情身上穿了一件及膝的紫色連衣裙,脖子上系著一條同色的絲巾,遮住那醒目的勒痕,她走到她們兩人對面坐下,面色無常地回了句,「你想多了!」
她頓了頓,看著她們兩人道︰「憶湘,小蘭,我們離開的日子要推後一段時間了,照顧了我十幾年的老媽子出了點事,現在在醫院,我要照顧她一段時間,而且待她好了之後,會跟我們一起離開,你們……」
林憶湘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這些你決定吧,我們現在是打算跟著你混了,更何況早一天晚一天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是啊漫情姐,你有事,不需要征求我們的意見,你決定就好!」
沐漫情看著兩個好友,心里有著難言的欣慰,這輩子能遇到她們,她的生活才不會那麼孤寂,她們兩人總說遇到她是她們的福氣,而她又何嘗不是?
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沐漫情就匆匆出去了,樓下不遠處的巷子口,那輛黑色的豪車霸道地停在那里,看到她出來,男人下車打開車門,將她迎了上去。
車內,男人並沒有急著發動車子,他拽過身旁女人的身子,大掌抵著她的後腦,紅唇強勢而迅猛地壓了下去。
他急切地吻著她,貪婪地吸取著她口中的蜜汁,昨晚夢境所帶來的恐慌和今天中午所帶來的視覺沖擊使他的心緒到現在還沒有平復,他急需要她的體溫,她的味道,來安撫他狂躁不安的心。
沐漫情並沒有掙扎,其實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昨晚那種徘徊在死亡邊緣的恐懼被她壓抑了一天,她也需要他身上那股安心的氣息。
盡管上次他那樣對她,她對他的愛感到失望感到心寒,然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氣息卻是不變的,特別是在她感到絕望的時候,她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他。
吻了良久,彼此的喘息都有些急促,男人放開她,雙掌捧著她的臉頰,一下一下地輕啄著她的略微紅腫的唇瓣,湛藍地眸子沒有絲毫*,有的只是深深的眷戀與心疼。
「我昨晚做夢,夢到你對說失望,說再見,我拼命地追趕著你,嘴里呼喚著別走,可你仍然是頭也不回,我從夢中驚醒,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無法入眠,今天一早就听到你的消息。」
男人湛藍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語氣頓了頓,再次出聲,只是這次的語氣帶了一絲乞求與期盼,「寶貝兒,跟我走吧,留在我身邊,不然這樣的意外若是再來幾次,我會受不了的。」
沐漫情鳳眸閃了閃,她拉下他的手,坐正身子,後背靠在椅背上,良久,她才出聲,「等陳媽好了之後,我準備離開這里了!」
墨閻濯心里一緊,再次掰過她的身子,「你要去哪里?」
沐漫情看著他緊張地樣子,心里好笑,她眼楮看了看車頂,語氣涼涼道︰「好像是台灣吧!」
男人听到她的話,心里狂喜,他再次固定住她的頭,瘋狂的吻隨之落下。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他才放開她,語氣充滿了喜悅道︰「不用等她好,我安排專機和最專業的醫護人員,帶她一起過去!」
沐漫情上下瞅了他一眼,「你那麼興奮做什麼,我又沒說要跟你一起去,而且不止我和陳媽,憶湘與小蘭都要去,你先回去,到了那邊,等我穩定下來,再聯系你!」
剛剛興奮的心情被她這句話給澆得涼了半截,不過,她既然願意去那邊,也算是一點收獲,去了那里,就徹底進了他的地盤,他不怕她跑,或是整出個什麼意外了。
「只要你去,什麼都好說,我先將洛蕭留在你身邊。」男人見她似乎有話說,立馬封住她的唇,輕咬一口,「不準拒絕,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
他的一句話,沐漫情後面又多了條尾巴,而且這次還不是隱形人,那氣場特強,讓人想忽略都難。
好在陳媽身子恢復的挺好,半個月後就宣布可以出院了,病房里,沐漫情收拾著一些日常用品,出院手續由洛蕭去辦理了。
「小姐,這些事我來就好!」
前些時間是因為自己身子不利索,如今都好了,她是萬萬不能讓她做這些的。
「陳媽,你身子剛好,這些我能搞定!」
沐漫情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繼而有條不紊地收拾著一切。
沐天雄站在門口,看著與平時不一樣的女兒,心里一陣心酸與愧疚,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也捻轉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一些她的事,而且拍賣初夜只是為了幫她母親籌集肝髒移植手術費。
他從孟釧口中知道,她去過公司調錢,天林也說她向他借過,最後甚至還去她最討厭的沐家祖宅借過,這一切,他都不知道,更甚者,他們還說出了些令他失望透頂的內幕,他以為他的婉兒只是變得尖酸刻薄了些而已,沒想到卻借著他的名義,將他女兒逼得去賣身。
他們說她是個溫順善良,心思玲瓏孝順,且高貴優雅的女孩,然而,這樣的一面,她從未在他面前展現過,她們兩父女每次見面,除了爭吵還是就是嘲諷,他們從未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過一句話。
他問過百里浩辰他們兩人之間的事,然而,得到的答案更是讓他愧疚,原來,他們在他與肖婉結婚之前,便是男女朋友關系,是他和肖婉的結合,阻礙了他們的發展。
「呃,先生!」陳媽看到呆站在門口,神情萎靡的沐天雄,眼里有些驚訝。
沐漫情听到她的稱呼,收拾地動作微頓,不過她沒有回頭,仍是繼續她的整理工作。
沐天雄神情有些尷尬,他訥訥地笑了笑,「上次的事,是我太沖動了,既然你身子好了,就回去繼續做吧,家里沒你擔著,那些年輕姑娘不成事!」
對于陳媽,他還是有些主僕情的,她在他那里做了十幾年,盡心盡力地伺候著他,是個人都會有些情分,這也是肖婉跟他提了幾次,他都沒將她辭掉的原因。
陳媽笑了笑,眼里閃過一絲欣慰,她轉眸看了眼對這邊不理不睬的沐漫情,委婉地開口,「謝謝先生不嫌棄我這個老婆子,只是我伺候慣了小姐,她在外面我不放心,所以我決定跟著小姐了!」
沐天雄眼神轉向那抹忙碌的身影,有些蒼白的唇瓣蠕動了幾下,最終是什麼話都沒說出口。
這時候,去辦理出院手續的洛蕭回來了,他看到門口那抹萎靡不振的蒼老身影,冷酷的眸子閃過一絲幽光,他從他身邊擦身而過,高大健壯地身軀用力撞了他一下。
沐天雄沒想到這個大塊頭會撞到他,一個不查,本就有些虛浮的身子一個踉蹌,硬生生被他撞倒在地。
他漲紅了老臉,扶著門框站起,一雙失了往日神采的眸子怒瞪著他,「你……」
「抱歉,我以為我可以進去,不過還是低估了我壯碩的身子!」
洛蕭沒等他開口,便冷硬地打斷他的話,他嘴里說著抱歉,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半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其實他這還是給他面子的,老大的說法是,以後見他一次揍一次,只要不弄死就好。
沐漫情听著他的話,強忍著爆笑地沖動,她一直都知道,洛蕭表面冷冷酷酷的,可那張嘴就跟那個男人一樣,一個字——壞!
沐天雄老臉一陣青一陣白,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洛蕭,繼而轉眸,眼神復雜地看了眼從始至終都沒給他一個眼神的女兒,無聲地轉身離去。
「讓你朋友快些收拾,我們下午一點的飛機,待會兒直接去機場!」
沒走多遠的沐天雄听到這句話,身軀一震,繼而大步離開,步伐有著從未有過的急切。
如今他什麼都沒有了,公司的權利不知不覺間居然被百里浩辰掌握了一大半,百里綺香的刑事案件也讓他露出不少暗藏的勢力,他不能讓唯一的女兒也離開,以前他對不起她,以後他會好好補償她的,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企業王國,絕對不能落到百里浩辰手中。
沐天雄回到肖婉所在的病房,里面一襲白色西裝地百里浩辰正坐在床沿上和肖婉說著什麼。
經歷了喪子之痛後,肖婉以肉眼可及之勢消瘦下去,以前那頭保養的柔順黑亮的發絲現在一片枯黃,面容憔悴蒼老,此時的她,看不到以前半分姿容。
這段時間,在藥物和心理雙重治療下,她情緒倒是好了不少,只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就和正常人沒兩樣,可一看到孩子或是听到孩子的哭聲,那她變得歇斯底里,罵罵咧咧,瘋瘋顛顛地要找她的孩子。
「天雄!」肖婉看到他,笑著出聲叫喚。
百里浩辰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暗光,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語,完全沒有以往的恭敬。
沐天雄回她一笑,他上前拉著她的手,「婉兒,今天感覺怎麼樣?」
「呵呵,我感覺很好,天雄,我不要住在這里了,我想回家!」
「好,只要你乖乖配合醫生的治療,什麼都依你!」
沐天雄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撫著,話落,他眼神轉向一旁神色冷然的百里浩辰,繼而轉眸看向肖婉,輕聲道︰「婉兒,你自己休息會兒,我和浩辰談點事!」
醫院的走廊里,沐天雄點了一根雪茄,他站在窗邊,看著下面人來人往地大門口,沉聲開口︰「浩辰,情兒要走了,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你有什麼打算?」
百里浩辰听到他的話,身子猛地一震,眼底的驚慌一閃而逝,他眼神轉向這個奸詐的男人,語氣冷然嘲諷︰「你想要我有什麼打算?在你們那樣對她之後,我還能有什麼打算?」
盡管只是瞬間的情緒外露,不過還是被精明的沐天雄撲捉到,他話鋒一轉,神色憂傷而愧疚。
「以前是我對不起她,所以我想在將來的日子里好好補償她,既然是我和你母親阻礙了你們,你若是有辦法將她留下,我不反對你們兩人在一起,而且以後我會帶著你母親離開這里,將這里的一切交給你們兩個。」
百里浩辰心動了,這種局面是他一直以來所盼望的,盡管某些方面有些出入,不過,如果不想鬧得太僵,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