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吆喝聲,討價聲,一片喧嘩。
這里一般賣的是五谷以及一些香料、瓷器、茶葉還有就是布匹。
方平下了馬,牽著瘦馬,在人叢中擠進去,本來就摩肩接踵的,加上要牽著馬走,更難前行。他要到賣布匹的商家那里買一匹白綢。
忽地,前頭人聲鼎沸。只見前面人潮向後涌來,人群騷亂不已。方平緊緊攥著馬繩,踮起腳尖,但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只看到不少人在急躥。
霎時間,方平周圍的人都散開了。在街道中央,只剩下他一人一馬還立在原地。此時,方平才看清前方數丈開外,有一個黑大漢手提一壇酒,已酩酊大醉,邊吃酒邊伸手捉路人打。
他認得黑大漢,那黑廝叫黑三,正是村霸丁霸槽手下一個凶殘的得力打手。平時在市集里混,向賣東西的商家收取地皮費,在此為非作歹,蠻不講理,惹得不少人對黑三痛恨不已。
方平左右環視,見眾人都躲得遠遠的,只有自己還站在街心,他本不想惹事,便牽著瘦馬準備往回走。
叵耐黑三惺忪醉眼已瞧見方平,幾個踉蹌步伐趕了上來,滿嘴酒氣道︰「喂,喂,喂!你小子給大爺站住!」
方平轉過頭來,心中對丁霸槽所作所為本來極不滿,對黑三亦沒甚好感,橫了黑三一眼,冷冷道︰「叫我有什麼事?」
此時,心里撲通撲通地跳了幾下,畢竟遇到這種鬧事的地痞並不會叫人舒服。
黑三嘿嘿笑著,伸出簸箕大手,搭在方平肩膀上,噴著唾沫道︰「你就是方家的方平吧。我家老大把一張百兩銀票給了你家,什麼時候將五畝水田的田契交給我老大?」
黑三在此方圓十數個村莊周圍橫行慣了,並不將方平看看在眼內。
方平瞪了黑三一眼,推開他的大手,不屑道︰「我家的五畝水田不賣。」
黑三瞪起牛眼,挺著胸膛,晃了晃腦袋,大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見黑三如此凶神惡煞一般,心里不禁咯 一聲,整顆心直提到了嗓子眼,驚懼也因此達到最高水平,整個人雖有些許緊張,反而漸漸地冷靜下來了。
方平揩了揩鼻翼,面不改色道︰「我說我家的五畝水田不賣!」
黑三登時發起酒瘋來,大吼一聲,將半壇酒砸在地面,抻拳擄袖,張牙舞爪道︰「兔崽仔!敢跟你爺頂嘴!」說著,舉起缽頭般大拳砸向方平。
市集里的村民都驚呼一聲,以為這一拳必定要將方秀才打倒在地。
方平左手化掌,包住黑三揮過來的拳頭,用力一扯,把黑三向後一拖,黑三腳步不穩,一個踉蹌,往旁邊撞來,方平右手化拳,驟然一掌拍在黑三的左臉上,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黑三左臉上立時清晰顯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幾顆牙齒被打得與血飛出口腔,頓時,黑三左臉如豬頭一般腫了起來。
黑三本來大醉,又受此強力一擊,倒在地下,嘴角冒血,竟然呼嚕呼嚕睡去。
市集里先是鴉雀無聲,寂靜一刻鐘,圍觀的村民才漸漸反應過來,見可惡的黑三被方平擊倒,眾人掌聲雷鳴,都伸出大拇指夸贊方平。
方平又瞥了一眼睡在地上的黑三,用大拇指揩了揩鼻翼,哼道︰「敢惹本少爺,你還沒死過!」
市集又恢復了原樣,買的買,賣的賣,喧嘩四起,仿佛根本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布匹商見方平如此敢作敢為,幫大伙出了一口惡氣,便特地送給方平兩匹錦帛,一匹白綢。方平再三婉拒,怎耐得眾人真誠相送,只得收下。與眾人一一揖別,騎著瘦馬回家。
回到家里,將瘦馬帶進馬廄,自己抱了二匹錦帛與一匹白綢給老媽,從那匹白綢剪下一段八尺長的橫幅,拿進書房里。
方平要送一幅字給盧盈盈外婆祝壽。他從外面拿來掃帚,將書房地面打掃干淨,然後將八尺白綢鋪在地面上,然後磨好濃墨,找出大號的狼毫毛筆,飽蘸香墨,在白綢上寫下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福比東海壽比南山
寫完,端詳一番,覺得八個大字還寫得不錯,心里踏實了不少。禮不在貴,情義為重。
吃晚飯的時候,林憶萍又問起兩匹錦帛與一匹白綢是怎麼得來的,方平便如實道出了與黑三紛爭的經過。
方中偉本不喜方平打架,但听到是教訓了丁霸槽的手下,也頗為支持道︰「他敢亂來,教訓一下他也應該!阿平,你沒受傷吧?」
方平嚼著飯菜,朗聲笑道︰「他大醉,我只打了一巴掌,他便倒在地下昏睡過去了。我沒任何事。」
林憶萍掃視了父子二人一眼,憂慮道︰「本來他們就想找我們鬧事,現在又打了黑三,丁霸槽必定要來算帳,怎麼辦好呢?」
方平扒了一口飯,又挾了一口菜,安慰道︰「媽,不用怕。我對付得了。」
用過晚飯,打著燈籠到書房,關好門,將墨干的橫幅收起來,折疊好,用紅禮繩包裝妥當,放在木幾上,然後從書箱里拿出《火印訣》,繼續修煉鐵焰掌。
方平看了看自己的右掌,還在為自己一掌擊倒黑三而欣喜,要是修煉成了鐵焰掌,那會是什麼結果?恐怕一掌就將黑三焚滅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現在再修煉鐵焰掌便不會冒進,只緩緩推動經脈里的能量流向右臂,發掌之際,整條右臂的經脈都火紅,可是,源源不斷的力量還是到了手腕處便停了下來,不過,此次,能控制狂野的能量,不至于使右臂顫抖。
修煉了一個時辰,便去洗了一個熱水澡,全身舒服極了。回到臥房,躺在床榻上,美美地回味著,期待明天與盧盈盈見面,想象一下她會說些什麼話語。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番,竟甜甜地睡去。
翌日中午,方平穿了一套儒服,戴著方巾帽,帶上白綢橫幅,騎著瘦馬,朝陳府走去。
陳府在天和村有錢有勢,老太太過七十大壽,地方官都陸續前來賀壽,其他工商士庶亦趨之而來,只為巴結這位東州州長的丈母娘,為日後之計著想。盧家本要接老太太到東州去居住,但老太太不習慣那邊人情風俗,不肯前去,只留在南州天和村享受晚年之樂。
陳府屬三進大院,而在外面又圍了一個數畝的大院,里面假山活水,奇花異卉,使人目不暇接。
當地的地方官與鄰近的地方官都是帶著貴重賀禮來走走場,略坐一坐,給老太太拜過壽便回府了。大部分留下來飲宴的都是本村與鄰村的富戶地主及士人。
方平腋下挾著自己的那幅賀禮,催馬緩緩而行,路上留意其他來賓,發現都是錦衣華服的有頭有面之人,像自己這種騎著瘦馬而來的著實不多。
大院門口張燈結彩,掛著兩個大大的寫著壽字的紅燈籠,喜氣洋洋。
方平下了馬,把馬拴在院外樹頭處,抖了抖儒服,邁步上前,拿出請帖遞給看門人,便抬步走進去。里面很熱鬧,到處一片歡聲笑語,人聲鼎沸。
他四顧尋找盧盈盈,要親手把這份情重禮輕的賀禮交給她。轉了一個回廊,忽地見到盧盈盈帶著幾個侍女款款而來。
方平站定凝望著盧盈盈,面帶微笑道︰「奉你之邀特來為老太太祝壽。」
盧盈盈著一身紫衣,風情萬種,亦笑道︰「先進里面坐吧。」
見了如此多嬌的盧盈盈,方平心里活泛開了,整個人也舒爽不已。
方平目光游移不定,急忙道︰「我沒甚禮物,不過自己寫了一幅字來為老太太祝壽。」說著,把包裝得精美的那幅橫幅遞了上去。然後,目光在盧盈盈身上游移半刻,笑咪咪道︰「這身衣服很合你身,既顯出你修長的美腿,又襯出你玉一般的肌膚,真是仙子下凡。」
盧盈盈努了努嘴,佯嗔道︰「你不會在心里說︰‘哼,穿得這麼難看,還要穿出來。’,這樣吧?」
女人除了喜歡他人的贊美之外,還是喜歡他人的贊美,只多多益善,決不會嫌少。
方平咂著嘴,用大拇指揩了揩鼻翼,搖頭道︰「唉呀∼,要是誰敢說你穿這身紫衣不好看,那肯定是他的雙眼長到去了,有眼無珠。你問問這些姑娘,百分百說你這身紫衣好看。」邊說邊指著盧盈盈身邊的侍女。
那些侍女都點頭道是。
盧盈盈喜上眉梢,滿臉笑意,與侍女把橫幅展開,見上面八個筆力遒勁,生龍活虎的大字,滿意道︰「你這份禮物比千金還重。現在就掛起來。」說著,走到大院里,與侍女一起把橫幅掛了起來。
眾來賓見是盧千金親手掛上去,還以為是她親筆所寫,不禁都齊聲大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八字寫得極好,就是金龍帝國的書聖也不過如此雲雲。
方平站在人群外面,輕輕搖頭,他明白這些勢利的來賓非常會見風使舵。州長千金所書的大字,即使是寫得潦草異常不堪入目亦會被說成好字。
盧盈盈笑而不語,拿眼尋找方平,見方平站在人群外,便舉起玉手輕招,把方平叫到橫幅下,才對來賓說道︰「這橫幅是方秀才所寫,我覺得非常好,既有力又大方,圓潤而蘊藏勁力,大家覺得如何?」
方平泰然立定,臉帶笑容,向來賓拱拱手,視線一瞥之間,見到不少年輕的來賓臉上寫著嫉妒的神情,心里不禁更高興。
眾來賓大多是些縉紳富戶家的公子,此次前來除了為老太太祝壽外,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見見盧盈盈,希冀能得到盧盈盈的青睞,企望能結成姻親。可是,盧盈盈這朵鮮花卻只對方平一個人盛放,方平獨佔了鮮花,便成為了眾富公子的眼中釘。
不過,盧盈盈都開口盛贊橫幅寫得好,來賓們也豎起大拇指不約而同都道橫幅果然寫得飄逸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