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倒覺得跟應海生還能談兩句,便拱手連忙道︰「要是小生能學得應叔叔一丁點,那也滿足了。」
應海生哈哈笑道︰「你以後肯定比我有出息。」
佔中同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說話。他听到陳開平說要將方平弄進天南商會時,臉上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冷淡,可這細微的變化,都被方平看在眼里了。
方平從佔中同的一對銳利的眼楮里瞧到一絲冷酷,那種目光,好像要把一個人的五腑都看穿一般。方平給他的評價是︰陰毒。
陳開平又叮囑道︰「沒事不要亂跑,晚上要記得準時回家吃飯。」
方平連聲喏喏。
之後,陳開平與佔中同兩人同乘一輛馬車,消失在人潮里了。
方平目送陳開平遠去後,才要走進大門,應海生卻在後面朗聲叫道︰「小兄弟,我請你喝一杯,來!」
方平只得站住,拱手道︰「應叔叔,我其實是來想治一席酒菜給朋友過誕辰的。應叔叔好意,小生心領了,他日再來賠罪。」
應海生听完,嘴角溢出煙氣,點頭道︰「既這樣,那我送你一席酒菜!」
方平亦不謙辭,接受了,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我還要買十壇好酒,這酒錢我一定要付。」
應海生也是爽快的人,朗聲道︰「好。我是個爽快的人,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說著,叫手下去弄一桌最好的菜肴給方平,然後道︰「我還要跟其他顧客談兩句,就不陪你了。」
方平當然希望早點月兌身,以免南貴子閑等,便又拱了拱手道︰「應叔叔請便,小生自會料理了。」
應海生笑道︰「有空就來找我喝兩杯,不要客氣,當成是自家的就行了。」說著,便上二樓去了。
方平站在一樓的大堂里,等待那桌菜肴。此時,酒樓里已有不少富貴的吃客在用餐,酒樓員工比較繁忙。
過了半個時辰,南貴子也走進來了,見到方平,問道︰「弄好了沒有?」
方平指了指通向酒樓廚房的通道,覺得菜肴快要弄好了,道︰「差不多了,你把馬車弄來了?」
南貴子頗為得意道︰「我要弄輛馬車,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桌豐盛的菜肴終于弄好了,一碟碟的山珍海味都盛在一只大竹籠里,可以聞到誘人的香味。方平又買了十壇上等的好酒,叫伙計都搬上馬車上,那只裝滿了菜肴的大竹籠也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馬車上。
這一切弄好之後,南貴子便吩咐馬車夫朝東走,馬車夫「駕」一聲,揚起鞭子抽了一下馬,馬車便走起來了。
方平翻身上了馬,從後面追上南貴子,問道︰「咱們這是去哪里呢?」
南貴子眨了眨水眸子,神秘笑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馬車夫偶爾問一下南貴子在岔路的時候要不要拐彎,南貴子輕車熟路地在前帶領,一路往東走去。
離了青花河幾里之後,路兩邊便可見到田地與農舍了,人煙也不如青花河兩岸那般稠密了。
此時,方平也能見到一些小山丘了。他一路跟著南貴子,並不多問,因為問了也沒多大作用。
約莫走了七八里,要是再走十多里便可到東城門了。此處有青山綠水,與城外的環境也差不多了,雖有村莊,有農家,但人煙不甚稠密,房子只是星羅棋布地散落在一片片的綠野里。
彼時已是下午時分,當馬車走到一條大路盡頭時,便停了下來,南貴子亦下了馬,方平也下了馬。
方平環視一圈,見這里樹木蔥郁,而在不遠處的林子中還有一座小莊園,只有數間瓦房,外圍用籬笆圍起來,種了一些蔬菜瓜果,還養了幾只雞鴨,除此之外,顯得非常簡樸。
南貴子吩咐馬車夫把十壇酒搬到那座小莊園後面的一棵大榕樹下,馬車夫罵罵咧咧的,不過還是搬了。方平自捧了大竹籠,走到大榕樹下。南貴子鋪了一張地氈在草地上,便叫方平把菜肴一樣一樣擺下。
馬車夫收了酬勞銀子自走了。方平把兩匹馬拴好。
方平心里猜測這里會不會是箭王的隱居之所,望了一眼正在擺杯碗的南貴子,走近她身邊,悄聲問道︰「這是不是箭王的居所?」
南貴子盤腿坐下,理了理額發,噓了一聲,竊竊道︰「我們只管慢慢飲酌。」
方平面對著十幾碟佳肴,不禁胃口大開,立刻吃了起來。
南貴子連忙用筷子打了一下方平的筷子,竊竊道︰「不要吃光了。還要有人來的。」
方平會意,只得忍住大胃口,斟了一杯美酒給南貴子,自己又斟了一杯,然後舉杯道︰「來,祝你天天這麼漂亮。」
南貴子頗為喜悅,輕輕抿了一小口,咂咂嘴大聲道︰「好酒。」同時,她也拿眼色示意方平照著做。
方平雖知是好酒,聞氣味都聞得出來,哪里用什麼大叫,他不習慣這麼做,覺得很無聊,不過,在南貴子的堅持下,還是放開喉嚨大嚷道︰「真是好酒啊——!」
輕風撫拂,菜香與酒香更是飄了出去。
忽地,那座莊園里有一位僕人模樣的童子出來瞧了瞧,便急忙走進屋里去了。
須臾,有一位穿家常便服,須發皤然,精神卻非常飽滿的老者從屋里走了出來,站在屋門口,向方平與南貴子注目凝視了半晌,鼻子皺了皺,好像在嗅著味道一樣。那個童子站在老者旁邊,也愣愣地看著方平這邊。
方平眼角余光瞄到了那位老者,用筷子輕輕踫了踫南貴子的筷子,蚊聲道︰「有人出來了。」他讀過聖言書,明白在人家屋旁飲酒,還要大嚷大叫,著實是無禮得很,心里有幾分歉疚。
南貴子卻又拿起酒杯,小口抿了一口,咂著嘴大呼道︰「這酒味道太好了!」
方平拿眼瞥了幾眼南貴子,要她小聲點,可她卻依然是我素我行,還要方平一起大嚷大叫。他不願意,忽地站了起來,對著那老者拱手道︰「老伯要不要過來一起吃?」
那老者聞言,也不答話,竟然自回屋里去了。童子也跟進去了。
南貴子哼著氣,跺著腳道︰「把事弄壞了!叫你跟著我做,你又不信。」
方平猜想剛才那位老者有可能是箭王,失之交臂,不禁心中懊悔,本是好意請他老人家一起入席喝酒,想不到不領情,忽地記起南貴子說他脾氣古怪,此時回想起來,確實如此,于是,坐下,舉杯一飲而盡,大聲道︰「好酒啊——!來,南兄,我們痛痛快快喝了十壇酒,也不辜負出來踏青的好心情。」
二人踫杯聲丁丁當當,不絕于耳。
良久,那位老者又踱了出來,健步走到籬笆旁,中氣十足道︰「哪里來的野書生在此呱呱叫的。」
方平猶豫了一下,又想起身行個禮,可是想到老者脾氣古怪,想了想,也不搭理,只對南貴子道︰「南兄,這里的風景可真不錯,以後要經常攜酒來這里把杯才行。」
南貴子也裝作沒听見老者的話語,對方平使眼色,附和道︰「方兄說得有理,我也這麼想。」
兩人在表演啞劇。完全當作這里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了。
方平飲了半杯,咂著嘴又道︰「今日可能是帶多了酒,怕吃不完了,又不拿回去的,是要給土地公公吃了。」
南貴子瞧了瞧十壇好酒,道︰「下次不要帶那麼多壇酒來了。今日好心情,應該能吃多幾杯,吃不了的倒給土地公公享用也不為過。來,方兄,我敬你一杯。」她抿了一口,咂咂嘴嚷道︰「好酒!」
方平拿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老者,也扯著嗓子放聲道︰「真是好酒啊!」
那位老者倚在籬笆內瞪了一回眼,無可奈何,徘徊片刻,竟然打開園門,也走了過來,立在方平與南貴子前面,也不打招呼,就坐了下去,從大袖里拿出一只杯子,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伸舌頭嘗了嘗,也點頭道︰「果然是好酒!」
方平給自己斟滿一杯,舉杯向老者道︰「來,為好酒干一杯。」
老者也不客氣,舉杯一飲而盡,又自己給自己倒滿一杯,便向一旁的童子道︰「給我拿一雙筷子來。」
童子領命,如飛跑進屋里取筷子了。
方平與南貴子互換了幾個眼色,兩人不禁暗暗偷笑。
南貴子吃了兩杯酒,臉頰紅撲撲的,好像熟透的果子,惹人喜愛。
方平見了如此嬌美的南貴子,不禁心神一漾,恨不得立刻飛撲上去,親一口她的臉頰,只能看看,而不能零距離感受一下,不免有點遺憾。
老者幾杯酒下肚,話也多了,問道︰「你們是出來閑逛的?」
方平瞥了一眼南貴子,看她有什麼好提示,見沒有,便接口道︰「對,在家里讀書覺得悶,就約了朋友出來,買了一桌菜肴,一直尋到這里,才發現最適合飲酒享樂,又沒有什麼人可以打擾。」
南貴子正在思量該說些什麼,向四周看了一眼,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麼野雞,野兔子之類的野味?」
老者喝了多杯酒,紅光滿面,洪聲道︰「有是有,比較少。」
這一帶有不少山林,野味也時有出沒。不過,沒什麼大型的野獸,只是些野兔子,野豬等等。
南貴子小抿一口酒,自言自語道︰「下次來這里打打獵,打只野兔子,拿來下酒更好。」
老者又干完一杯,挾了一塊白切雞放進嘴里,嚼著,目光帶著幾分鄙夷,問道︰「你們也會射箭?」
方平正想開口,南貴子卻搶著道︰「稍微懂一點,射只野兔子還是可以的。南州城里都沒多少人真正會射箭的,一般都是些二三流水平的箭手,很難找到一流頂尖的箭手了。」
老者听了,臉色滿是不屑,淡淡道︰「真正會射箭的人不是那麼容易讓你知道的。」
方平見老者筋骨也硬朗,精神也充沛,但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箭王,想要試探一番,便胡說道︰「我听說,古羊國的神臂射月弓很差的,一般人都拉得開。」
老者听了,不禁放下了杯子,瞪了一眼方平,嚴肅道︰「哪個混蛋亂說!那神臂射月弓沒有八百斤力氣以上,根本就拉不動,莫說一般人拉不開,就是老夫也只能……」話到此,他忽地停住了,改口道︰「老夫這種老頭子更拉不開。」
方平無所謂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