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平精心打扮了一番,修剪了一下邊幅,吃過了早餐,便騎上烏蛟駒,什麼禮物也沒帶,便出發去秦王王府。過了二元橋,再往西南走十多里路,便到了王府。
這座王府十分雄偉,層樓疊宇的,處于一條清溪邊,後邊枕一座青山,如處于一只鷹隼的眼楮處,頗有氣象。
這座王府並非新建造的,它是舊殿。五十年前,另一個翡濟王被分封到這里,他請風水師來相過處地,風水師看了之後,說這里有飛翔之氣,定是出大人物的宅地。翡濟王便大動土木,于此地建了一座巍峨的宮殿,堪比皇宮,富麗堂皇,極其精雕細刻。後來,翡濟王果真舉兵造反,欲攻進帝都,奪取皇位,然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沒有眷顧他,最終軍隊被朝廷大軍剿滅了。翡濟王被斬首。這座宮殿被毀得面目全非,直到秦王到此,又重新找匠工修葺過,才恢復了些許當年的景致,卻也不可與當年那種極其豪華相比較了。
朱牆綠瓦。張燈結彩。
門前有兩個大石獅子,蹲在左右兩邊,栩栩如生。
屋檐處掛著兩個紅色的大喜燈籠。
大門早已打開,兩邊站著數十個健壯士兵,挎樸刀,執長槍,腰板筆直,目不斜視,甚為有氣勢。
南州城的達官貴人,皇親貴族,都陸續前來。車馬盈門,接踵摩肩。
今日是靖安公主的誕辰。
眾名流都帶了豐厚的禮物前來,一是為公主做生日,二是為了來露露面,好與秦王混個臉熟,日後有了災難也好走個後門。來這里的人,一般都是做官的,還有就是跟皇室有關系的人。
方平到了王府門前,通報了姓名,投了請帖,便進去了。
他來這里,並不為喝酒,也只是混個臉熟。南州城的官老爺們都匯聚到這里來了,只要來這里行一趟,露個面,日後有事到了衙門,那官老爺也認得當日在秦王王府里曾有一面之緣,辦起事來也能通融通融。
方平在這里沒認識什麼人,除了裘兵那廝。
裘兵也來參加公主的生日宴會。他是王府的常客,經常來這里接受秦王的命令與任務。他可沒想到方平今天竟然也會來,這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當他視線瞧見方平後,不禁露出些許的驚訝神色,那神態好像在說︰咦!他怎麼也會在這里!太奇怪了。
一般能在王府出現的人物,都是有頭有面的,似方平這種白丁,既沒巨富,又沒官職,卻也逛到了這里,實在是使裘兵吃驚。
方平也一眼掃視到了裘兵,見對方用一副怨毒的眼光正瞧向這邊,他鄙夷地咂了咂嘴,也還以一個不善的眼神,然後吹著口哨扭頭尋找公主。一個人真的很無聊,要找到公主才感覺有些興味。要不是公主親自來邀請,他是不會來的。
裘兵見了方平可謂分開眼紅。他竟然走了過來。
方平已發現了,但也沒有要走開的意思,畢竟,示弱並不會使裘兵收斂,他只想看看那廝到底想玩什麼花招。
裘兵過來想羞辱一番方平,開口便沒有一點禮貌,帶著三分火藥味道︰「喂,想不到在這里見到你這無名小卒。」
對于諷刺人,方平可是比裘兵拿手多了,若論武技實力,裘兵還略勝一籌,因那是他的長處,但要說到較口舌,就比不上方秀才了。
方平嗯了一聲,眯縫著眼楮,淡淡道︰「女乃女乃的,哪條狗在吠!狗叫也有點好听,剛才那聲音,真是連狗聲都不如。」
裘兵一听,臉立刻拉了下來,氣得一陣青一陣白,踏近一步,惡狠狠道︰「你說誰是狗?再說一遍試試看!」
那架勢,分明就是威脅。
不過,方平是被嚇大的,這種小兒科的恐嚇對他而言,已起不到作用了。
方平揩了揩鼻翼,很認真道︰「唉,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求侮辱,真是無奇不有,你願意承認你是狗麼?哈!」他忽然發飆,瞪著裘兵,吼道︰「你是狗!」
裘兵想不到斯斯文文的方平也有狂野的一面,忽然這麼一吼,嚇得他也後退了一步。
方平這一吼,也把其他來賓的目光都引來了。
裘兵攥緊了拳頭。他不敢動手,因這是公主的誕辰。在這里動手,不給面公主,就是不給面秦王,得罪秦王,好戲還在後頭,絕對沒好果子吃。他臉漲得發紫。
方平無賴地笑了笑,睥睨著裘兵。
此時,靖安公主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她見方平與裘兵在互瞪,已明白了,便走到方平身邊道︰「方公子,發生了什麼事?」借機向方平使了個眼色。
方平在眾人面前還是保持禮儀的,向公主拱手道︰「公主,沒什麼事情,只是說話大聲了點。」
公主向周圍的來賓道︰「沒什麼事,大家請準備入席吧。」
公主發言,那些看熱鬧的人都紛紛散去了。
秦王與幾個要好的在書房談話,書房離這里比較遠,听不到這里吵鬧的聲音。
方平掃視了一眼公主,見她今天穿得很隆重,錦衣華服,頭上插滿了金釵玉簪,一身珠光寶氣,顯得很大氣。
公主走到方平身邊,悄聲道︰「你跟我來。」
方平與公主二人一前一後而去。
裘兵那落寞的眼神,顯出極大的嫉妒與無奈。他失望極了,也嫉妒極了,耷拉著腦袋,狠不得立刻穿到地里去,從此消失在人間。
方平與公主到了一個小亭子。
公主又問發生什麼事,方平把剛才兩人斗嘴的事說了一遍。
公主就說不用理他,你走開就是了。方平冷笑一聲,說走開?我不會走開,要走開也是他走開。向他示弱,那他還以為是天下第一,以後見了我都要騎在我頭上。我沒興趣跟他玩這種低級游戲,他要打,我奉陪,絕不會讓他笑著離開。公主笑了笑,說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走吧,也該入席了。
在用膳堂里,已擺下了上百張圓桌,鋪著猩紅的綢布。
來賓都魚貫進入用膳堂。
靖安公主的誕辰宴會,是南州各階層精英人物都想參加的宴會,因來這里可以夤緣關系,為日後生計打造堅實基礎。
今日,秦王也退居二線,讓靖安公主當家作主一天。今天是屬于她的日子。
大家各自入席。
每個人的座位其實也有玄妙的,座位離秦王的距離越近,那麼表明此人的身份越高,能力越大。
裘兵也還不夠資格跟秦王坐在一桌。他在這里,充其量也只不過屬于個二流貨色。
秦王那一桌,除了南州州長,就是東西兩縣的知縣,還有就是幾位皇親貴戚。當然,靖安公主也在那一桌。
可是,令眾人頗為不解的是,有一位穿著儒服,一身書生氣,又帶著幾分堅韌氣質的少年竟然也與秦王同桌!那個少年就是方平。他本來也不夠資格坐在這里,可是,靖安公主硬是要拉他入席,他也就只好勉強入座了。今天是靖安公主作主,秦王不干涉她的宴會,他也只是來慶賀的。
在這一桌里,在座的都是重量級人物。方平是後輩,身份又低,只得拱手向每一位都行禮。
方平站起來,向秦王拱手道︰「小生見過千歲。」
秦王道︰「免禮。」
秦王對他還算客氣,微笑著點了點頭。跟著又問方平一些家庭情況,方平一一回答。秦王頗為歡喜。
南州州長慕容生是個好舵手,他見秦王臉上有笑意,便猜測到秦王對方平有些欣賞,于是,他也對方平笑咪咪的,還夸獎方平武技了得,日後前程光明。
其他幾位皇親不認識方平,比較冷淡,也就輕輕地點頭,算是回禮。
坐在其他桌子上的許多名流都不認識方平,又見他一身的儒服,十足的窮秀才,都暗暗驚奇怎麼他可以坐在秦王的身邊。即使是開個價,將方平坐的那個位置以五千兩銀子的價格出售,也大把人爭著要。可是,有銀子也買不到。靖安公主是特別留給方平坐的。
宴席時,方平就坐在靖安公主身邊。這個位置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能坐在靖安公主旁邊,那是一種榮耀。可是,對于方平而言,他卻沒有感到一點的榮耀,跟平時在家里吃飯一樣自然,沒什麼大不了的。
其他來賓都不得不對方平刮目相看。
裘兵很不自在,時不時拿眼掃視方平那一桌,見方平時不時與公主有說有笑,那個嫉妒啊,簡直可用不共戴天來形容。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喝了一天的悶酒,他越是看到方平高高在上,就越難受。他在想,本來方平坐的那個位置是屬于他的,可是方平出現之後,奪了他的那個位置,把他排斥出去了。
宴會一直喝到下午才散。
賓客漸漸散去。
方平吃足喝飽,打著飽嗝,與靖安公主道了別,出了王府,騎著烏蛟駒,一路上吹著口哨回豪宅。走不多遠,覺得有人在追自己,回頭一瞧,見是裘兵那廝。
裘兵從後面加鞭縱轡追上來,與方平並肩而行,噴著酒氣凶道︰「我奉獻你一句,離南州城遠點,否則,你會死得很慘!我裘兵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你死,你就得死!」
方平鄙夷地笑了笑,冷冷道︰「我也奉獻你一句。我喜歡到哪便到哪。本少爺天生不怕天,不怕地,愛好自由,不受束縛,除非南州城是你私人的,不用你嘰嘰歪歪的,我也會離開,否則,你給本少爺閉嘴!」
兩人都喝了不少酒,此時酒氣往上涌,殺氣騰騰的。
裘兵冷哼了幾聲,他沒醉,想起了秦王的吩咐,知道假若在這里動手,即使打跨了方平,那自己也是死路一條,報仇不用急,反正在武考時還有踫面機會,那時即使打殘打死,就沒什麼責任了,于是冷笑道︰「到了演武場上,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你這個小丑,準備好合適的棺材!我裘兵會成全你的!」
方平撇撇嘴道︰「我沒叫你手下留情,不要自作多情。」
裘兵氣得額頭上凸起條條醒目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