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一死,虛空里的那柄烈天匕也就自動消散于虛空里了。火氣自然溶入了虛空里。虛空里本來就是萬象根生的源泉,金、木、水、火、土等五行之氣盡有,只是五行之氣均勻混合在一起,不會傷害人而已。
方平瞥了一眼虛空里的火劍,手一伸,一吸,把火劍收了回來,掃視一眼大院子里,見雙方還在鏖戰,便從屋脊上躍了下來。他還想得到「地煞火盾」的武笈,本來不想殺段京,可是想到還有一個節會山存在,捉住節會山便可得到「地煞火盾」了,不須留段京,是以,極力戮殺掉。
節會山正在與鐵牛激戰,他雖是個下位戰王武技實力的武者,論理,比鐵牛要強許多,但是,鐵牛恃著外圍一百虎衛軍的助戰,硬是把節會山拖住了,雖經常現出險象,不過也還能閃躲開去,確是有驚無險,直到此時,還是戰了個平手。節會山斗鐵牛,倒沒顯出吃力,還能分出些許的精力去聆听或諦視段京與方平的對決,當听到段京發出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時,聰明的他立刻猜測到是怎麼回事了,身子不禁猛地顫抖了一下,臉色也黃了,拿眼掃視一圈周圍,卻發現方平已站在外圍,正虎視眈眈瞧著,此刻想逃,又找不到時機。他的武技與段京的是處于伯仲之間,現在,段京被做掉了,那說明方平也有能力把他干掉,由此一推測,他便知自己的小命也難保了,有此一想,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此時,方平分開虎衛軍,走進垓心,也加入了這里的戰斗。
方平想活捉節會山,要從對方的口里問出「地煞火盾」的武訣。
鐵牛邊揮舞鎖鏈球,邊說道︰「公子,你休息一下,讓我老牛大戰他三百回合。」
鐵牛也是一個好斗之人,此刻殺得眼紅,加上跟一個比他武技實力要高的人打斗,使他更加興奮。
方平早已瞧出,若是留鐵牛戰下去,打到天明也難以分出勝負,便淡淡命令道︰「退下,等我來!」
一百虎衛軍整齊劃一退後十數丈,將包圍圈擴大一些。
鐵牛聞言,也收了鎖鏈球,跳出攻擊圈,退了下去。
方平的話,他絕對听從,並不會反問。
節會山被四面包圍,難以突圍而出,正在焦慮之際,見方平大剌剌走了進來,不禁又是一驚,知道要是方平一出手,那後果便嚴重了。他只是拿眼掃視,尋找逃亡路線。
方平倒是背負著雙手,凝視著節會山,冷酷的眼神射出兩道紅芒,斷喝道︰「你還不跪下?!更待何時?還要我用火鏈槍招呼你!?」
節會山見方平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雖是極為不滿,可此時是危險時刻,他並不敢發作,反而被方平中氣十足的陡然一喝,身子顫抖不已,沉思片刻,覺得段京也死于他手下,說明方平的武技實力已不差,多反抗無用,只會惹來自滅,只有順從才是生存之道,于是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保了小命要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磕頭中搗蒜,求饒道︰「壯士,請饒小人狗命。」
節會山與段京不同。段京是一個喜歡邀功好賞之人,脾性也比較乖覺,遇事喜歡大吹大擂,並且喜愛出風頭。節會山則性格比較沉實,務求萬事往實處想,什麼都不重要,最緊要的是要不吃眼前虧。他是個極愛面子的人,現在這樣奴顏婢膝地跪下去,也說明他是個有想法的人。
方平冷笑一聲,睥睨著趴在地下的節會山,臉帶幾分狡黠的笑意,一字一頓道︰「本少爺可以饒你不死。」
節會山聞言,喜得屁滾尿流,磕頭砰砰有聲,語聲也透出幾分生機的喜悅,一迭聲嚷道︰「壯士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要是他日遇到壯士,小人必定好好酬謝一番壯士。」
他以為方平會即時放他走人,那麼,他就可連夜飛馬奔回中州,向門主訴苦,再請高手出馬,戮殺方平,報今晚下跪之辱。可是,他想得過分樂觀了。
方平是個秀才,歷來熟讀奸雄史書,肚子里雖沒惡計,但也並不缺少幾條心思,哪里會那麼輕易饒過一個來殺自己的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只有在特殊情況下,以交換為條件,才有可能出現這種饒對方不死的時刻,他冷笑兩聲,揩了揩鼻翼,淡淡道︰「你急什麼,本少爺還沒說完。」
節會山一听,心頭猛震,臉色又黯了下來,在猜測方平是不是會使用殘酷的手段折磨他,不禁又微微顫抖起來。若是那樣,倒不如一戰而死,還來得更為爽快。他越想越害怕,嘴唇也抖個不住,早已是汗流浹背了。
方平適才本有收服節會山之意,但看到他這麼奴顏婢膝,被隨便的一喝,便沒了腰脊,覺得這種人收下之後,日後也容易反叛滋事,于是就放棄了。他讀過不少官史野稗,知道許多像節會山這種會見風使舵,特別狡猾的人一般不可收留,否則日後將是釀禍的根源。許多大將在戰場上因過于大意隨便收歸敵軍的將領,到後面,那敵軍的將領往往會作亂,反而將大將殺死的都比比皆是,俯首可拾。
方平目光平靜,提出自己的條件,給對方一個選擇,朗聲道︰「本少爺給機會你生存下去,不過,你也要當場回報本少爺,那樣才公平。這樣吧,要是你能滿足本少爺的兩個條件,本少爺便放了你。」
節會山人在俎上,已沒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听了方平那番半仁慈半威脅的話語,不听也得听,根本沒得選擇,說是選擇,只是一種客氣口氣,他眼珠轉了兩下,忐忑不安問道︰「壯士,請問是哪兩個條件?只要小人做得到的,必定會為壯士完成。」
方平揩了揩鼻翼,踱了兩步,嘿嘿一笑,不慌不忙道︰「那好,你那麼有活的誠意,本少爺也不必斬盡殺絕,就給你一次活的機會,听好了,第一個條件就是你把地煞火盾的武訣寫給本少爺。你同不同意?」
以節會山的火魂門分堂堂主的身份,可以向分堂里的弟子傳授武技,不須經過長老及門主的同意,但是,要將武技傳授給一個外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這是門規里明文寫下來的︰不準把火魂門的武技傳授給外人,否則,一旦發現,絕不姑息,從重發落。節會山熟讀門規,知道「從重發落」一般要被廢經脈,變成廢人一個,著實令人心寒。方平這一條件,分明已將他推向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不過,幸好這里是南州,不是中州,更不是火魂門的總堂里,偷偷把武訣寫下來給方平,只要方平等人不外泄,也沒什麼人知曉。有此一想,節會山心結便解開了。
方平見他猶豫再三,冷冷道︰「你想選擇死亡?」
節會山從沉思里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應承道︰「好!我把‘地煞火盾’的武訣寫給你。」
方平微微頷首,轉頭對旁邊的鐵牛道︰「去拿文房四寶出來。」
鐵牛大踏步去拿東西了。
片刻。
鐵牛一手拿捧著文房四寶,一手提了一張矮幾,放在院子里。
方平指著紙筆,對節會山道︰「把‘地煞火盾’的武訣用正楷寫好,然後拿給我過目。不要拖時間,快快寫來。」
節會山一迭聲答允,立即動手磨好墨,鋪好宣紙,兩腿盤坐下來,右手提筆,似乎在回憶一樣,想了片刻,便揮毫書寫起來,在寫的過程中,他時不時拿眼角余光去瞥方平,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叫人模不透的狡黠。
方平倒是裝作不在意,任其自為,其實早已將節會山那種狡詐的神色瞧在眼內,心里揣摩著對方會耍什麼花招,自己又應該怎麼應對,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叫他不敢亂寫武訣。思忖半晌,覺得胸有計策,也就開心一笑,倒不理會節會山寫成如何了。
節會山很快把地煞火盾的武訣寫了出來,足足有三張宣紙那麼多,待一寫好,便由鐵牛拿過來逞給方平。
方平一臉嚴肅,兩眼射出銳利的目光,接過宣紙,微微一抬眼,粗略看了一下,裝模作樣地嗯了一聲,那樣子就好像發現武訣里有許多錯漏的地方一般,咂了咂嘴,橫眉一擰,雙目一瞪,頓時臉色沉了下來,殺氣陡然高升,那件還沒換的千瘡百孔的儒服無風自鼓,獵獵作響,登時大怒,狠狠地把宣紙擲在地下,怒喝道︰「大膽狗才!竟敢欺騙本少爺!你以為本少爺真的不懂地煞火盾的武訣,任由你亂寫是不是?本少爺只是試試你的誠心而已,本少爺生來有好生之德,不想誅滅你,給你一次活的機會,你竟然作賤!你以為亂寫出來,本少爺修煉了之後經脈逆轉,走火入魔,這樣就把本少爺殺于無形之中,以報今晚之仇,是不是?哼!不殺你也難消氣!鐵牛!」
鐵牛洪聲一震道︰「在!公子!」
鐵牛拎起了鎖鏈球,以作好準備,要給予節會山流腦漿的一鐵球。
方平兩眼冒著火芒,甚是駭人,瞪著節會山。
節會山被方平一喝,頓時兩腳一軟,又跪了下去,臉色如土,了無生氣,目瞪口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額頭豆大的汗珠簌簌掉下來,全身瑟瑟發抖,比那隆冬天氣里沒穿衣服的乞丐還要抖得利害。他確實寫了幾句假的武訣在里面,本以為方平看不出,想要以此使方平日後修煉了走火入魔,正在得意之間,哪知當場被揭穿。他也不知方平懂不懂「地煞火盾」的武訣,只是見方平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又仿佛是早已得到了「地煞火盾」的武訣一樣,不信也得信了。
方平指著節會山狠狠數落道︰「本少爺以仁慈為懷,本給一次機會你表現,準備放你一條生路,想不到你還要恩將仇報,欲加害于本少爺!不斬你是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