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中,一眾人邊吃邊聊。六人圍坐在一張龍木圓桌上,氣氛融合,大家為方平舉杯慶賀。
方中偉也還是第一次與這種龍木所做的家具零距離接觸,看了又看,贊嘆不已。
大院子里另外擺了二十來張桌子,是專供其他僕人入席的,他們也一起為方平慶賀。
在大花園里,也擺了十五張桌子,專給一百虎衛軍入席的。鐵牛就混在虎衛軍之中,與他們一起喝酒。
今日,是方平的日子,也是家僕與虎衛軍一飽肚福的日子。
幾輪酒下來。
方中偉捋著長須,清 的臉頰上現出些許醉意,側頭道︰「阿平,我听你姑父說你現在是秦王的座上賓,這是一件好事,有秦王在後面支持你,以後你的前途會一片光明。一定要抓住機會,不可錯失。」
方中偉一輩子沒干成大事,窩在天和村,雖恨懷才不遇,卻又沒有多少真正實才,堪堪又一生,只有希冀方平將來能闖出一番名堂,替方家爭點光。他那麼用心教育方平,就是要方平在文考之中月兌穎而出,學優則仕,只要文考取得好成績,那麼,在仕途上就能佔一席之位,可是,方平也繼承了方中偉的那種名落孫山的運氣,只混了個秀才,文舉人都沒撈到一個。正當方中偉憂心忡忡之際,方平卻拿下了南州的武舉人,使得全家都喜氣洋洋。方中偉的心願也達到了。只要方平成為舉人,超越他,那他就滿意了。現在,方平還得到秦王的賞識,更加叫方中偉高興,知道只要一切順利,在仕途上絕對可以混個位置坐坐。
方平聆听畢,點頭道︰「老爹教導得是,現在就有個機會出現了,後天我就出發到東州去。」
有方中偉的支持,他的心就更堅定了。
方平這麼一說,倒又勾起了林憶萍的愁悶。才剛團聚,卻又要分別。女人是多愁善感的人,對于分離總是難以割舍。她還以為來了南州城之後,便能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了。
他們來之前,就已把家里的田產房產都買了。帶著所需的物品就上路了。
她不懂做什麼大事,只想個兒子平平安安就好,其他一切都是縹緲的,不解道︰「一家人才剛剛在一起,為什麼又要匆匆趕去東州呢?」
方平啜了小口酒,解釋道︰「秦王推薦我去龍威海軍歷練,以博取一官半職。我答應了,本來前幾天就要出發了。但心里掛念著你們,要與你們見見面,才出發。」
他只是放心不下兩位老人家,一定要等接到這里來,親眼看過,安排好一切,才能安心上路,否則,心里會牽掛家里,做事就不能全神投入。
林憶萍婦道人家,覺得做官沒甚麼意思,只要一家老小和睦在一起就好,道︰「有這座大莊園,吃穿住用都夠了,做官有什麼好呢,還不是為了改善一下生活,現在生活都不錯了,就不用再去做官了。」
方中偉忍不住了,他有大男人脾性,嚴肅道︰「婦道人家,懂什麼。阿平,既然機會來之不易,就要好好把握,不可浪費。光陰不可虛擲,該出手時就出手,否則,過了這一村就沒那一店了。你看你老爹,當年就是沒抓住許多機會,到頭來只是一事無成。人老了,就沒有時間再去拚殺了。多少人想跟秦王攀上關系還不能夠,而現在秦王卻器重你,這個好機會,一定不能錯過。以後多的是團圓的日子,不必留戀,要去爭前程。」
陳開平幾杯酒下肚,也點頭道︰「對,秦王那麼看重你,說明對你寄托很大的希望,到龍威海軍去歷練,那挺好的。他日建了功,博個封蔭,你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兩個男人站在了同一陣線。
女人們卻也自然不甘示弱。
林憶萍還沒想好說什麼。
方娜見陳開平對人家家事指手劃腳的,就說道︰「要去也不用那麼急著去,住上一二個月也未遲。去早幾日跟去遲幾日有什麼關系呢?還不是一樣。」
陳開平反駁道︰「你不懂,機會不等人,是人要抓住機會。有些事情,要越早越好。家人團聚的事,等日後身居官位,還怕沒有團聚日子?」
此時,慶賀宴就要變成辯論會了。方平左右掃視一眼,發現男女雙方都作好了爭辯的準備,覺得要插嘴說幾句,以消除不和氣氛。
他很堅定道︰「我決定後天動身了,大家不用爭了。來,我們喝一杯。」
當事人已鐵了心。外人再怎麼說也沒用了。
眾人舉杯。
陳致雲倒沒說什麼話,只顧享受美味佳肴,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流油。他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別人要怎麼做,隨別人好了。要他發表些意見,那可不容易。
方平瞥了陳致雲一眼,覺得他在家多半是逛青樓,倒不如跟自己一起到龍威海軍去闖蕩一番,也好混個名堂,于是勸道︰「表哥,你在家也是閑著,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到龍威海軍去。」
他是好意,但對方卻不會領情。陳致雲每天到天南商會上上班,沒什麼壓力,沒什麼辛苦,是非常愜意的日子。而龍威海軍,那可是在金龍帝國出了名的海軍,素來以訓練嚴酷著稱,到那里去的人,不想月兌皮都不行。
陳致雲抹了抹嘴,笑道︰「我?我不行。我還是留在南州幫你照顧舅母舅父比較好。」
他是耍慣了嘴皮子,遇到這種突發時刻,不用多想,也就找到一個借口搪塞過去了。說得那麼有理,即使是皇帝听了也會感動幾分。
方娜也不放心陳致雲去龍威海軍,那里全是吃苦的地方,陳致雲自幼享受慣了,哪里吃得那些苦,她也不期望陳致雲有什麼仕途可言,只要在家安安分分就足夠了,于是笑道︰「他呀,就知道吃喝玩樂,什麼事也不懂。阿平,你以後發跡了,要帶挈他一把。」
方平點頭笑道︰「這個自然。」
在金龍帝國,最講究這種人際關系,只要家中一人當了官,照顧兄弟姊妹的前程,那是不必多言的,即使不用長輩懇求也是心照不宣的,而其他三姑六婆的親戚也都會挨上來,希望能沾點好處。
二家人又舉杯。
一轉眼,又是幾杯酒下肚子。
方平忽然想了丁霸槽的事情,不知有沒有衙門的人到家里詢問過,又沒收到方中偉的來信,不好意思直接詢問,便繞著彎子問方中偉道︰「老爹,家里沒什麼事吧?」
他是指干掉了村霸那件事。
方中偉瞥了一眼方平,見方平使個眼色,倒也精明,立刻便明白,淡淡道︰「一切正常。」
兩人心領神會。
丁霸槽失蹤後,他的家人也曾四處尋找,也曾到過方家尋找,也曾懷疑過方家。可是無憑無據的,又不能說方家就是凶手。找遍了附近每個角落,就是找不到丁霸槽的蹤影,他家人便報了案,官府也查了一下,卻沒有查出任何線索,加上方中偉是文人,不懂武技,早被排出嫌疑之外,至于方平,也有衙役前來詢問過方中偉,他只說方平到南州去考舉人了。就這樣,後來不了了之。官府也沒了下文。
酒宴吃到一半時,方平出去小解,剛走到回廊處,忽然撞見小環。
小環跟林憶萍一起來的。
方平早就想問一問小環一些事情,不過沒有時間,此時正好撞中,便要打探消息。
小環也很想見方平。她也有事要對方平說。
方平見她神情焦急,看她要急著說話的樣子,笑道︰「小環,你又長高一點點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小環向方平施了一禮,開門見山道︰「是的,公子,我有信給你,那些信是我家小姐寄來的。」
方平其實想問的也是關于盧盈盈的事情,自從他來了南州城之後,經常想到一個問題︰要是盧盈盈寄了信給自己,那怎麼辦?家里人一般不會把信又轉寄給自己的,多半是先收著,待日後自己回去之後再給自己看。如今听到小環說有信,精神大振,急道︰「什麼寄來的?在哪里?」
小環不徐不急道︰「三個月前,在公子動身來南州城之後,寄了很多封來,全都由我收著。公子,有一件事奴婢要請你原諒。」
方平聞言,狐疑地掃視一眼小環,在猜想她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莫非是把信都燒掉了,想到此,心里一緊,追問道︰「什麼事?」
小環怯怯道︰「因怕小姐錯怪公子,奴婢擅自作主,幫公子向我家小姐回了一封信,說公子動身到南州去了。奴婢沒有得到公子的同意,就回信了,還望公子原諒。」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芝麻綠豆小事。
方平並不在乎。
那倒是幫了他大忙,要不,盧盈盈可能會誤以為自己是有意不回信疏遠她,這樣,會搞僵二人關系,回一封信說明個中原因,總比什麼都沒回要好得多,他笑道︰「這是好事啊。我得感謝你呢。」頓了頓,又追問道︰「是了,盧小姐的那些信呢?」
他倒迫不及待要看看里面的內容,看她都對自己說些什麼。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會想到她。每當騎馬時,就會想起自己的騎術還是從她那里學到的。她回去那麼久了,也不知她過得怎麼樣了。總覺得相隔天隔海角,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想忘記她,卻又做不到。想要去東州,路途遙遠,並非一日可即之事。只好寄盼她的來信,以解渴望。
小環立刻回房去拿了出來,足足有十數封,悉數交給方平。
方平拿著手里,仿佛已觸踫到盧盈盈的肌膚,心里一陣溫暖,想立即拆來看,又覺得回到書房慢慢看才好,于是,揣進了懷里,同時,模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遞給小環,道︰「這是獎賞給你的。」
小環收了,道︰「謝謝公子。」
方平小解完,繼續入席飲酒,直到晚上,才散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