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無法再直視他略帶戲謔的目光,她邊說邊低下頭,看著那昏暗的油燈。
烏篷船,孤燈寒。
夜風一吹,吹皺一江水,船兒搖搖晃晃,那油燈也隨著搖晃起來,艙內影子明明暗暗,多了幾分曖昧……
「你……可曾流過淚?」頭頂傳來那人的聲音,搖曳的燈影下,連聲音都顯得遲疑搖擺……
「為他嗎?」她反問。這個他,自然是指的她家王爺老公。她緩緩搖頭,「若是為他,從不……人生于我,仿似一場夢,自夢醒來,我便不是我,前塵過往早已忘卻,他,不過是我生命里的一個陌生人,無愛無恨,何來淚流?」
「陌生人?無愛無恨?」他幽然,「那你為何嫁他?」
她苦笑搖頭,「我亦不知……醒來,便是他的王妃……」
身上一暖,是他解了他的袍子裹在她身上,柔軟緞面的衣料,貼在她的肌膚上,極細膩,只是有些微的涼。
他本不是多言的人,似不欲將此話題繼續下去,「這毒已經吸出來了,不過中毒之人五個時辰之內不能移動,你睡一下。」
他的外袍給了她,便只穿了中衣,亦是黑色,極輕極薄的料子,隱約可見他胸前的兩點,卻絲毫不顯得狼狽,反讓他更多了幾分魅惑……
她眼神有些慌亂,心跳也隨之亂了,躺下來,卻無睡意,「那你呢?」
「我?」他轉過身去,留給她黑色的背影,「在這守著,難不成……你想讓我也睡下?」
「啊?不!」她忙道,知他是開玩笑,不過,他這般冷硬的背影和這個玩笑實在不相稱……
兩人陷入無話,她靜靜地躺著,靜謐的夜里,可以听見浪花拍打著船舷的聲音,一聲一聲,船兒便隨著這節奏輕輕搖晃,不知何處的岸邊,傳來絲竹之聲,奏樂之人傾注了滿腔柔情,將這曲子奏得纏綿悱惻……
畫樓眼前莫名出現一幅畫面,嬰兒床搖搖晃晃,母親在一邊輕輕唱著催眠的童謠……
好溫暖,好安寧……
這還是畫樓穿越過來之後第一次有溫暖安寧的感覺,卻是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船上,和這樣一個陌生人在一起……
她覺得很奇怪,卻不願打破這份安寧,只是盯著眼前的背影出神。
當——當——當——
不知何處悠遠空蒙的鐘聲傳來,愈加突顯了這夜的靜……
想起那首人人耳熟能詳的詩,她不禁月兌口而出,「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城外何處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她也不知這個朝代有沒有這首詩流傳,但這里定然不是蘇州,所以隨意改動了幾個字。
他分明是听見了,卻沒出聲,仍然以背影對她。
肩上的傷最初因有毒,所以不痛,反是麻木的,此時毒被清除,藥的清涼感也漸退,疼痛開始發作,她便想起那一幕刺殺,究竟是誰要殺她?而眼前這人又為何要救她?
「你是誰?」她終于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