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窈窕庶女 029 歹毒女子

作者 ︰ 安鳳

雲錦鵬醒了。

「渴……」

一聲微弱的申吟在深夜中響起,如果不是萬籟俱寂,根本沒有人能听見他的聲音。

雲重紫又折過身從桌上端起已經備下的藥,扶起雲錦鵬送到他嘴邊,只喂了一小口就吐出來,可能是苦汁讓他的意識漸漸清醒,雲錦鵬閉著眼楮吃力地一把揮開嘴邊上的碗,勃然大怒︰「滾。」

雲錦鵬用了渾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個單調的字,聲音一出喉就泄了底,哪怕已是怒急,卻一點也不見憤怒感,他說完話瞬間虛弱無力,軟趴趴地癱在雲重紫的懷里氣喘吁吁。

他的身子已然是垮了,若按照前世的記憶,不出兩個月,他就要歸西了。

雲重紫不想和他計較,放柔了聲音,像對待一個尋常病人那般盡心盡力,「錦鵬少爺,這是新熬好的藥,先趁熱喝吧。」

雖然雲錦鵬時常昏迷,但是身邊的丫鬟從小跟著他,總是不會認錯的,他有時候只听聲音就能分辨出對方是誰,可是身邊女子的聲音很陌生,對他的暴怒發氣既不惶恐,也沒有下人那些做作的姿態,他忍著渾身的劇痛,強撐起身體想要看清楚眼前是誰。

雲重紫看出他的意圖,小心按住他的胳膊,輕聲道︰「你莫要亂動,毒膿全部挑破,一動就牽扯全身都會痛的。」

果然不是身邊的丫鬟,雲錦鵬對房間里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很是防備,他尖著嗓子問︰「你是誰?」

即便如此,但他的聲音依舊虛弱。

「我是來給你看病的。」雲重紫回答。

雲錦鵬陰陽怪氣地冷笑,「就憑你?呵呵呵……」

雲重紫听出他話中的譏諷,也不與他計較,繼續說道︰「你能醒過來說明這藥有效,接下來三天你不能進食,每日需要蒸湯子,再配以良藥把體內的毒素壓制。三天後我再給你換藥方,假以時日……」

「滾,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一個女子來給我看病!」

雲錦鵬掙扎著想要推開她,可是就他那軟綿綿的力氣,就是連呼吸都困難,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雲重紫沒有離開,轉過身坐到他的正對面,用勺子舀了一口湯藥遞到他嘴邊,「省點力氣吧,你除了乖乖配合我治病,什麼也做不了。」

「你……」

雲錦鵬剛張開嘴說了個字,雲重紫趁機把勺子喂進他嘴巴里,雲錦鵬一個措手不及,連怒帶驚,那口藥居然順著舌尖滑進嘴里,苦得他直冒眼淚。

趁著他愣神的功夫,雲重紫又喂了幾勺,氣得雲錦鵬黑乎乎的臉上越來越黑,「那沈氏不想治好我也無需用一個女子來羞辱我!」

雲重紫听到他氣息微弱地說了這麼一句,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去看他,「你怎麼會以為是沈氏害你?」

「你何必在這里裝瘋賣傻,你不就是她派來的!」雲錦鵬閉著眼楮有氣無力地嘶吼。

雲重紫笑著搖頭,「我若是她派來的,又怎麼會大半夜的親自喂你吃藥。」

「你既然不是她派來的,又怎麼會在這?」

雲重紫徹底無語地剜了雲錦鵬一眼,同樣是一個爹生的,怎麼祥哥兒就聰明伶俐,眼前這位就是滿腦子漿糊?還是他病了這麼多年病傻了?

也難怪人有不同,就那位雲秀荷,也是個奇葩。

上輩子雲重紫來這里時雲錦鵬已經離世,也沒機會和他接觸,這番話聊下來,不成想眼前這位是如此的乖張,性子有些陰暗,腦子也不怎麼靈光。

不過任誰病了多年也不能陽光明媚地活著,更何況剛才听他所言,怕是已經知道是沈氏害得他無法病好。

雲重紫惋惜地嘆了口氣,好脾氣道︰「我說過了,我是來給你看病的。」

雲錦鵬剛張了張嘴,她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雲重紫截住話茬又道︰「你自己想想看,若不是我,你怎麼可能醒來這麼長的時間沒有昏迷過去?以往你挑破毒膿可曾像如今這般能強忍住?」

「我……」

雲錦鵬只說了個字,雲重紫故技重施,近乎野蠻地把藥汁都喂進他嘴里,雲錦鵬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又惱又怒,也不顧腌,把手指伸進嗓子里去摳,試圖把湯汁吐出來,雲重紫見狀,冷冷地來了句,「你盡管吐,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再給你喂一碗湯汁進肚,你若是不嫌麻煩,我也無所謂。」

「混蛋!你好歹毒!」

「我歹毒?」雲重紫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起來,「我說雲家少爺,我若是歹毒,直接找人撒泡尿給你喝,豈不是更惡心你!何至于費盡心機地讓你吃藥?這藥苦是苦了點,但不同以往的方子,可是獨家秘制的,著實不便宜呢,你若是心中真有仇恨,就應該乖乖地給我咽下去,惡心那些想害你的人才是!」

「你真是……」

雲錦鵬想說「你真是惡心,粗鄙」,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子像眼前的人一樣這麼敢說,直言不諱,但她的話確實有些道理,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雲重紫,她不是府中下人的打扮,身姿柔美,目光冷然,有少女的清麗,又有著不屬于她這般年紀的幾分淡然與堅定。

從小的病痛已經讓他對人心看透,出于對陌生人本能的排斥,雲錦鵬艱難地眯起眼楮,低喘,「你有何所圖?」

雲重紫清冷的目光中泛起點點笑意,大方著承認,「我確實有所圖。」

「哈……哈……」雲錦鵬笑得嘲諷,沙啞著聲音,「我就知道無利不起早!」

「我所圖的是讓你好起來而已。」

雲重紫見雲錦鵬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可能是沒繃住,嗆了口氣,咳嗽起來,「想把我的病治好?真是天方夜譚!」

「只要你乖乖听話喝藥,你會好起來的。」雲重紫嚴肅起來。

雲錦鵬還是不信,他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從出生就一直生病,五歲那年開始發作狐惑,起先只是胳膊上長毒膿,無論吃什麼藥都無法遏制住毒素的蔓延,後來就長到背上,胸前,大腿,甚至滿臉都是可怖的毒膿,每次挑破毒膿都是生不如死地痛,好幾次他就想這麼死去,可是偏偏有人連死的權利都剝奪了。

老夫人冀望他繼承爵位,誰讓雲致遠只有他這麼個兒子,可偏偏又是個病秧子,皇上始終以此作為借口不肯降旨封世子,如此老夫人便找遍所有大夫想治好他,那沈氏偏不如老夫人所願,就讓他半死不活著,只要他一日不死,不僅可以牽制老夫人,還不讓爵位旁落,正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他就如此痛不欲生地活了十幾歲,最近幾年病得越發嚴重,一昏迷就是半個月,如今都無法下床,活著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意思。

在听到雲重紫說自己能好起來時,雲錦鵬心中只有深深的不信,別說是她,就是宮里的老御醫都瞧過,根本不經用,他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快不行了,現在還有力氣說這麼多話,指不定是回光返照。

面對生死,雲錦鵬多了幾分淡然。

雲重紫一直靜靜地看著眼前忽然沉默下來的少年,她在他的眼中找到了一抹熟悉的黯淡之光,那是一種了無生意,對世間毫無眷戀的眼神,曾幾何時,她在面對那些置她于死地時,也生出那種蒼涼的想法,覺得此生再無意義,有時候活著比死更難,尤其是雲錦鵬十幾歲的年紀,已經飽受太多的痛苦,她完全理解他的想法,感同身受。

她忽然輕輕握住雲錦鵬滿是傷痕的手,不由放下聲音道︰「是人都會有很多苦難,生病也好,受傷也罷,總不能遇到挫折就放棄自己,人生總不會一直低落在谷底,只要你肯堅持,早晚會好轉的。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會治好你的,但是你應該看出我沒有害你之心,不然我何必和你說這些道理。那些人想讓你不好過,你為何不好好地活著給她們添堵?有時候人活著不單單是為了自己,難道你就沒想過你的毒是怎麼得的?為何一直無法治愈?那個幕後黑手,怎能輕易放過?」

如果說雲重紫說要治愈自己,雲錦鵬是不屑,可是她適才的那番話,簡直要把他震驚得說不出來話,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懷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她看出自己不想活下去了?還是知道什麼秘密?或者……她根本就是沈氏派來套話的。

雲重紫看出他還是不信任自己,便不再說下去,說到底還是她自私,若是有的人自己都不想活了,覺著活著是種痛苦,她偏要給他些信念,把對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對方未必會感激自己,反而生了怨氣。

有時候見死是不能救的。

屋子里忽然安靜下來,只能听見火燭偶爾爆芯的聲音,還有雲錦鵬低喘的呼吸。

就在雲重紫已經起身離開時,身後傳來微弱的聲氣,「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嗎?」

雲錦鵬問得遲疑又小心翼翼,不過雲重紫還是在他的聲音里听出了冀望,他還是想活著的,不管這活下去的動力是為了什麼,這都值得高興。

雲重紫一點也不介意他還存在的防備之心,目光溫和地與他對視,「現在我只能保住你的性命。」

她看到雲錦鵬瞪大了眼,走到床邊蹲,放緩了聲音說道︰「你的身體自己應該最清楚,內毒已經深入五髒六腑,為了不讓毒素繼續侵蝕你的身體,我必須先把它壓制在你的雙腿上才可行,不過若是那樣,你可能暫時無法行走……要想把排除體內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許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甚至一輩子,但是你不會再長毒瘤,可以去外面看廣闊的天地,去國子監讀書,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只要你堅強,我會盡全力把毒素排出,只要你相信我……」

雲重紫說這番話時,雲錦鵬的手一直在顫抖,她知道自己這話戳中了他的軟肋,一個病了十幾年的人怎麼不向往那樣的自由與天地。

「你這麼幫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雲錦鵬的聲音也激動地在顫抖。

雲重紫神秘一笑,「好處自然有,少說我也能大賺一筆銀子。」

雲錦鵬狐疑地看著她,嗤笑︰「我不信。」

「我可是認真的。」雲重紫見雲錦鵬做得有些吃力,在他身後放了個靠墊,月兌了鞋與他肩並肩坐著敘話,「這些藥材少說幾千兩銀子呢,我自然要翻個幾番向你們當家的討回來。」

雲錦鵬歪過頭也詭異地笑起來,「那就向沈氏要個幾萬兩銀子,她不開心我就心安了。」

他倆在彼此的眼中看出戲謔之意,相視一眼,暢懷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陣,雲錦鵬忽然感嘆,「我好久沒醒過來這麼久了,還笑得如此開心,看來你那藥到有幾分效果。」

「其實以往大夫的藥並不一定能做到排毒,但至少可以抑制住毒素的蔓延。」雲重紫輕聲道。

「那為何……」雲錦鵬猛然頓住,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是沈氏,是她做的手腳!一定不會錯的!」

多年臥病在床,早已把雲錦鵬的性情折磨地多疑又乖張,只要一想到沈氏加害自己,心中的殘暴徹底爆發出來,身邊有什麼東西都拿在手開始砸在床下,「沈氏!沈氏!她不得好死,我身上的痛我要千倍百倍都要還給她,我不會放過她的!」

他嘶吼的聲音並不大,但把瓷枕扔在地上發出破裂的聲音讓外間的小雪徹底驚醒,她見床邊沒人,披著衣服就往里面闖,就見到雲錦鵬在床上發狂。

「錦鵬少爺……你是這什麼怎麼了?」

她擔心雲重紫受傷想上前安撫幾句,就被雲錦鵬罵了回去,「滾,給我滾出去!」

雲重紫使了個眼色讓小雪離開,小雪躊躇半天才退回簾子後,但不敢離開太遠,耳朵緊貼著門邊听著,生怕雲錦鵬一不小心傷了三娘。

雲重紫一直冷眼旁觀著雲錦鵬發怒,直到他已經無力可施,甚至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又從桌子上倒了杯清水遞給他喝,「喝點水潤潤喉嚨,等緩過氣再繼續。」

雲錦鵬听出她的調侃,滿臉漲紅,可又沒力氣反駁,只能坐在床上干瞪她。

雲重紫復仇的計劃中從來都不包括雲錦鵬,她來治他的病也只是想哄雲老夫人開心,待他日祥哥兒進了威信候府也有人護著周全,她和雲錦鵬倒是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心里可好受些了?與其發火不如好好養精蓄銳,等你病好起來,何愁報不了仇呢?」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雲錦鵬覺得有些訕訕,發了一通脾氣,他漸漸冷靜下來,無力地靠在床上,睨著雲重紫看了又看,「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你叫我三娘子就好……」

「三娘子?」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雲重紫給雲錦鵬講了許多府外有趣的事情……

一直守在門口的小雪听見雲錦鵬沒了脾氣才松了口氣,她靜靜地听著屋里的人聊天,又看了眼外面的窗外的黑幕,心道是錦鵬少爺睡的太久怕是一時半會沒有困意,只是苦了三娘子要一直陪著他敘話,說起來這三娘子真是好的沒話說。

小雪本想著給屋里的人去沏點茶水,剛走了幾步,就听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門縫中傳出,她循著聲音定楮一看,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連連倒退。

她不敢大喊,怕嚇得那東西撲過來,可又受不住害怕連滾帶爬地往屋里跑,「三……三……」

小雪的話就是說不出來,臉色蒼白地指著門外面,雙唇哆嗦個不停,雲重紫見狀一把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小雪才從驚怖中回過神來,尖叫著大喊︰「三娘,有蛇,好多好多……」

小雪沒發覺自己已經嚇得淚流滿面,但只顧著害怕,「怎麼辦才好,那蛇……」

「是誰?又是誰害我!」雲錦鵬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去瞧瞧。」

雲重紫向外走去,小雪想到芍藥的吩咐,急忙拉住她的胳膊,「不,三娘子不要去,危險!」

正值月初,天上沒有明月,夜色正濃,黑幕中伸手不見五指,听到屋里的尖叫,門口的人影露出桀桀的陰笑,貓著腰偷偷離開。

屋里的兩個人拉扯之間,蛇已經鑽進屋里,小雪嚇得連連抽氣,顧不得主僕身份跳到床上和雲錦鵬窩在一起,說話帶著哭腔,「怎麼辦?我們要被咬死了!」

雲錦鵬也是頭一次見那麼多蛇,他細細數了一下,大概七、八條,他慘白著臉死死摳著手心,才不至于像小雪那樣尖叫出來。

可他心里是害怕的。

地上的蛇雲重紫在上一世就見過了,並沒有毒,若是有毒,那位捉弄她的人也不敢抓,不過咬人一口倒是挺疼的,若是踫上個膽小的,足以讓人嚇暈過去。

這樣的小把戲,她已經司空見慣了,雲重紫冷笑,對床上的人吩咐︰「你倆都在床上呆著誰也不許下來,不要叫,我自有辦法。」

好在她來之前就做了萬全的準備,蛇蟲鼠蟻的藥粉統統都帶來了,想害嚇唬她?那人還需要多花點心思才行。

真是沒創意!

眼看著蛇近了雲重紫的身,她連尖叫都忘了,就見三娘子從藥箱中拿出一個藥瓶,朝著蛇堆撒過去,所有的蛇在原地撲騰了兩下像是掙扎,再然後……就全部一動不動了。

小雪的眼楮眨了又眨,確定那些蛇真的死得透透的了,她才敢下地,一把抱住雲重紫,激動地又哭又笑,「還是三娘子厲害,不然我們就沒命了。」

小雪看著地上的蛇不敢走過去,繞了半個屋子去外面倒了水給雲錦鵬壓驚,「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在侯府呆了這麼多年可從來沒見過一條蛇。」

雲錦鵬受了一場驚嚇,滿額頭都是冷汗,他沒接水,慘白著臉地咬牙切齒道︰「這還用說!是有人想害我啊!那些人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卑鄙,太卑鄙了!」

小雪看向雲重紫,吃驚地張大嘴,「有人想害錦鵬少爺?」

雲重紫沒回答,走了幾步蹲在地上,把死去的蛇頭尾相接一個個打結,看得雲錦鵬和小雪兩個人是瞠目結舌。

三娘子……真的是……太彪悍了!

雲錦鵬看向雲重紫的目光多了幾分復雜,「你……你想干什麼?」

「放心吧,這蛇其實是沒毒的,那放蛇之人只是想嚇唬人而已。」

「你知道是誰?」雲錦鵬更為吃驚。

雲重紫把打好結的蛇拎在手里,高深莫測地勾起嘴角,並沒有回答,「說起來這蛇肉還是大補,明天讓小廚房做蛇宴吃,只是錦鵬少爺怕是沒這個口福了。」

小雪看著蛇直往後躲,雲重紫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尖,就把蛇扔到牆角不再去理會。

無論雲錦鵬如何追問雲重紫那人是誰,她都不說,只是安撫了他幾句,「明日那人肯定會上門來,你們自然就知道是誰了。」

三個人各自就寢,第二日一早,小雪就去了祥和苑請老夫人來,雲錦鵬其實根本就沒睡著,他已經睡得太多,哪怕是三天三夜不睡覺他都有精神,尤其是想到昨夜的那些蛇,他就覺著有一塊巨石堵在心口,他心里明白這個宅院里對他好的想利用自己,剩下的人哪個不盼著他早點死,要麼就在背後里嚼舌根詛咒他不得好死。

哪怕是眼前的少女,她做了這麼多,不也是為了錢,雲錦鵬相信,除了錢,她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好在……她沒有害他之心,經昨晚一夜,他有了些氣力,說明她的藥還是管用的。

也只有想到這一點,在面對雲重紫時,雲錦鵬才會稍稍放松警惕。

他想早點知道是誰放得蛇,除了沈氏他也想不出別的什麼人來,所以看著屋里人來人去的,每個人都看得仔仔細細。

雲重紫正給雲錦鵬喂藥,見到他的小眼神到處亂瞄,低聲笑道︰「別看了,等下把眼楮瞪出來了,我可沒辦法給你把眼楮按上去。」

雲錦鵬哼了哼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剛好喝完藥,雲老太太就被眾人扶著走進來,剛繞過碧紗櫥,就看到雲錦鵬靠坐在床榻上擦嘴,她看到自己的大孫子居然能坐起來了,激動地渾身顫抖,「鵬哥兒……我的好鵬哥兒……你可醒過來了。」

雲錦鵬生病臥床多年,時常昏迷,就是醒過來也不到片刻,論起來他也許久沒見過這位祖母了,可是見到雲老太太,他絲毫沒有動容,擦了嘴也不應聲。

下人們行了禮,吳媽媽吩咐大家都出去,雲重紫正要離開,被雲錦鵬叫住,「三娘子就留下吧。」

雲重紫看了眼雲老夫人,笑上前俯身,「給老夫人請安,大早上把您吵醒真是過意不去,我先出去看看小廚房里的東西做好沒有。」

「好孩子別走,坐下來說說話。」雲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並不讓她離去,她見雲錦鵬醒過來,高興地連早飯也沒吃就過來了,心中已是對三娘子萬分敬佩,尤其昨晚吳媽媽去了她家打探回來的消息,她更加有一半的把握她就是雲致遠的骨肉。

不過當著雲錦鵬的面,並不是認親的好時候,雲老夫人抑制不住激動地擦了擦眼角,吳媽媽見狀連番勸慰,「老太太,現在錦鵬少爺見好,您應該開心才是。」

「是啊老夫人,若是三娘做得不對,您盡管打罵,不可傷神,否則三娘的罪過可就大了。」

雲老夫人被雲重紫的話逗笑,拉著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杌子上,拍了拍她的手,「告訴我,你是怎麼治好鵬哥兒的?我瞧著現在鵬哥兒的氣色好很多,他是不是以後就沒事了?」

雲重紫見雲錦鵬不說話,只由著她回答,「回老夫人的話,錦鵬少爺的病需要長時間調理才可好,只是他體內的毒素沉積太多,加上他長期臥病在床,怕是要好一陣子不能走路。」

「能治好就成,治好就成。」

雲老夫人欣慰起來,想要挪出一直手想去握住雲錦鵬的,卻被他躲開,她有些尷尬地把手停在空中,雲重紫不著痕跡地拉著她的手又笑道︰「老夫人放心我會盡力的。」

「鵬哥兒醒來就好,還是三娘子有本事。」

「老夫人過譽了。」

「是啊,如果不是三娘子,我怕是一時半會還醒不了,祖母可要好好賞她啊。」

雲錦鵬似笑非笑地看著雲重紫,他以為她是鑽進錢眼里了,才故意替她討了個賞。

雲重紫抿著嘴笑而不語,雲老夫人樂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做什麼都願意。」

她們三個人有說有笑,外面忽然闖進來一人來,打破了一屋子的和諧,那人急巴巴地跑進來,就看到雲老夫人拉著雲重紫笑得一臉燦爛,先是愣住然後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們猛瞧。

雲老夫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人,呵斥道︰「哪里學得這般沒規矩,見到人都不知道行禮!看來你的女戒是抄少了!」

雲秀荷的目光閃了閃,不敢直視雲老夫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忙上前行禮,「給祖母請安。」

「免了免了。」雲老夫人一臉不耐,全然不見剛才的高興,「你不在院子里呆著跑來這里做什麼?」

「我……我……」雲秀荷結結巴巴說不上來,她剛才本是來看笑話的,沒想到祖母也在,更驚的是雲錦鵬居然醒了,她瞪大了眼楮看向風輕雲淡的雲重紫,言不由衷地回話,「我是來瞧瞧鵬哥兒的。」

雲老夫人哼了哼,「平日里到沒想沒見你走的勤。」

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這個孫女,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氣。

雲重紫笑了笑,向她見禮,「只怕二小姐來得早還沒吃早飯呢吧,小廚房里做了蛇羹,大家一起嘗嘗吧?」

說著,雲重紫就出門吩咐了小雪把蛇羹端上來,雲秀荷一听差點跪倒在地。

那蛇居然被她們宰了吃了?

雲錦鵬听出雲重紫話中的含義,又見雲秀荷蒼白的小臉,隨即明白了一切!

歹毒的女子,跟她媽一個德行!

雲老夫人看得有些雲里霧里,問向外間的雲重紫,「不是說鵬哥兒不能進食嗎?哪里來的蛇肉?更何況府里可是從來不吃這些東西的。」

雲秀荷小臉煞白地附和,「是啊是啊,三娘子你藏了什麼居心,居然敢吃蛇肉,誰知道那蛇有沒有毒,想害人嘛你?」

雲重紫端著蛇羹進來,一臉無辜地看了看雲秀荷,目光不無譏諷,然後又看了看雲老夫人,無奈地笑笑,最後把目光落在雲錦鵬的身上,勾了勾嘴角,已是說出所有的答案。

雲錦鵬心領神會,湊到她身前拿起蛇羹就砸在地上,大罵︰「你把這蛇羹端進來做什麼?是想要告訴祖母有人放蛇害我嗎?」

雲重紫默了默沒說話。

雲老夫人一听那可了不得,直接蹦了起來,「什麼?有人要害我的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祖母,鵬哥兒的意思是說……三娘子放蛇害他呢!」雲秀荷在一旁火上澆油轉移視線。

雲錦鵬似笑非笑地沖雲秀荷勾了勾手指,雲秀荷不解,他們從小一齊長大,並不親厚,但也談不上有什麼大仇恨,反正他是個病秧子也沒什麼害怕的,她放蛇不過是想嚇唬嚇唬雲重紫的。

雲秀荷也沒多想就湊了過去,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誰承想雲錦鵬一把抓過她的衣襟,嚇得她哇哇大叫。

雲錦鵬啐道︰「放你娘的臭屁,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雲秀荷被噴了一臉口水,也氣急敗壞地吼起來︰「雲錦鵬,別以為祖母疼你就可以罵人!你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

「這話怎的說的,我娘可也是你的母親呢?你這是說母親教養的我不夠好嗎?」雲錦鵬譏諷。

雲重紫默默地看了陣天頂,說起來這雲錦鵬有個地方倒是真像祥哥兒,罵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不過……祥哥兒要收斂一些罷了。

雲老夫人早就被他倆你一句我一句氣得渾身在發抖,拿著拐杖用力擲了擲地上,「你倆這是要氣死我啊?我還在這吶,居然敢這般放肆。」

「祖母,是雲錦鵬先罵我的!」雲秀荷先發制人,她就不信老夫人真能明著偏心?

雲老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坐到床邊撫了撫雲錦鵬的後背,沖著雲秀荷發火,「鵬哥兒病了這麼久脾氣自然不好,他病著你也不知道讓著她,瞧瞧你把他氣成什麼樣子,你這當姐姐的也不嫌臊得慌!鵬哥兒剛醒過來,你就過來大吵大鬧,你為難他,就是讓我不好過。」

「我……」雲秀荷終于是被氣紅了臉,「祖母,我沒錯!」

「和我頂嘴就是有錯!」

雲秀荷氣不過直抹眼淚,「祖母,孫女沒錯。」

沈怡琳走進來時,正巧見到雲秀荷哭得傷心,縱使她對自己的小女兒也頗有無奈,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血,自小就是捧在手心里的,怎能讓她受一絲半點委屈。

本來她不想過來這麼早的,但听說雲秀荷也來了,沈怡琳就是怕出點什麼事,結果急匆匆趕來,還是慢了一步。

沈怡琳見狀先是給雲老夫人行了一禮,雲老夫人擺擺手,「我可擔待不起你這麼大的禮,你這女兒不把我這老婆子氣死就是我的福分了。」

「娘這話可是要折殺兒媳了,秀荷哪里做得不對您自當狠狠罰她,可是這里有外人在場……」

雲重紫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一般,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有好戲看?豈能錯過。

「她既然做得出來撒潑的事,哪里會擔心丟臉,我的老臉早就沒有了!」雲老夫人氣哼哼地道,「正好讓人家瞧瞧,這就是咱們高門大戶里的千金小姐,都是什麼德行!」

反正三娘子若是證實了他們雲家的骨肉,早晚會進這侯府,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

雲秀荷越听越委屈,她知道老夫人是瞧不上自己的,但見到自己的娘親來了,就猶如找到了靠山,她抱著沈怡琳就開始哇哇大哭,「娘,孩兒沒錯,適才是雲錦鵬罵的女兒,他還罵您呢!我說不過他,他就找祖母幫忙……嗚嗚……」

沈怡琳之所以來,就是听有人來回話雲錦鵬醒了。

他居然醒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的命會好起來,這三娘子是真有本事的?

她不相信,因此來一探究竟,沒成想先遇到這麼個事。

沈怡琳不敢去看雲錦鵬,他那張臉簡直沒法看,她又覺得他那個眼神全是凶殘,像是剝了皮的厲鬼,隨時都會撲過來把她活吞了。

她心有戚戚焉,心里想著可以借這個事算計一番,于是故作呵斥道︰「胡說,老夫人是最公道的,你把話說清楚了。」

「好啊,居然敢編排起我來了。」雲老夫人恨不得拿著拐杖棒打一頓雲秀荷,她那點鬼把戲真當別人不知道呢,她又不是老糊涂了。

現在有人能半夜模進她的偏院里放蛇進來,指不定明天會下毒呢,簡直就是打她的臉,她怎麼還能忍下這口氣!

有些人拿她老太太不當回事了,再不好好整頓整頓這後院,都要成什麼樣了,烏煙瘴氣,是個蟑螂都敢滿地跑!

吳媽媽在一旁給她順氣,雲老夫人冷笑起來,「那你就說說看吧,我自然會為你主持公道,我倒要看看是誰給鵬哥兒的屋里放蛇!」

雲老夫人心里門清,雲秀荷想誣賴三娘子,只怕沒那麼容易。

雲秀荷被雲老夫人凌厲的目光一掃,哆嗦一下低下頭,有些遲疑地不敢說了。

雲錦鵬見狀,冷笑道︰「怎麼?你剛才不是說得挺歡實的嗎?現在怎麼成啞巴了?」

沈怡琳不明所以,推了一把雲秀荷,「有話就說,莫要吞吞吐吐的。」

「娘,其實是……我是猜測三娘子放蛇害雲錦鵬呢!」

「猜測?」雲錦鵬又笑,笑得不無譏諷,「方才你可一口篤定呢,更何況我醒來還是三娘子的功勞,她何必多此一舉暗害我?你無憑無據冤枉三娘子,到底是何居心?」

這時,只听撲通一聲,一直默不出聲的雲重紫跪到雲老夫人面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哭得極其傷心,但聲音里全是隱忍的哽咽,「請老夫人明察!」

雲秀荷咬了咬嘴唇不知所措,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怡琳。

沈怡琳暗道這下子秀荷是闖了禍,她堆著笑臉去哄雲老夫人,「娘,秀荷也是胡亂猜測,得罪了三娘子,你不要怪罪她。」

「是嗎?」雲老夫人似笑非笑地撫模著手杖,「我是可以不去追究,但是你家女兒敗壞的可是人家三娘子的名聲,你來求我又有什麼用!」

她這話很明白,要求就去求三娘子去!

沈怡琳的笑容垮掉,讓她去求三娘子?她寧願揍一頓雲秀荷!

就在沈怡琳躊躇之間,雲重紫已經把背脊挺得筆直,鏗鏘有力地大聲道︰「今個兒三娘是要有愧老夫人了,今次這事請老夫人一定要把那放蛇之人查出來,那人不僅僅是要害三娘的名聲,更是要置錦鵬少爺于死地!他的病剛好,可受不起驚嚇啊。」

她的話音剛落,那邊雲錦鵬適時地撫著頭「哎喲」一聲,雲重紫抽了抽嘴角,心道︰你是內毒,關頭疼什麼事。

誰都看出來雲錦鵬是裝的,剛才他還生龍活虎地罵人呢,這會子居然就犯病了,哪有那麼巧的事,可偏偏雲老夫人最是疼愛他,哪里管他是真的還是假裝,連聲吩咐下去,「吳媽媽,把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吊起來給我打,我就不信問不出實話。」

「老夫人其實不必這樣做,也傷了和氣。」雲重紫跪著上前說道︰「那放蛇之人的屋里必定有裝蛇的袋子,只要找到這東西,無論是誰找來問過便知!」

雲錦鵬揉著頭听到雲重紫的話,暗自點點頭,原來她早就有了主意。

「好,就照你的提議去搜屋子。」

雲秀荷一听要搜屋子,她怕事情敗露,于是也學著雲錦鵬裝頭疼,撫著額頭喊著︰「頭疼頭疼……」

說著就朝沈怡琳的懷里佯裝昏倒,

沈怡琳被她氣得牙癢癢,但也不拆穿她的把戲,正尋思著怎麼替她隱瞞過去,雲重紫忽然起身跑過來,強硬地把她搶到自己懷里,「夫人莫怕,我替二小姐診斷。」

她一只手按在雲秀荷的人中穴,另一只手暗自模到她的腰上,然後用力掐了好幾把,疼得雲秀荷喊了一聲「媽喲」,就眼淚汪汪地醒過來,她噙著兩個淚眼泡子,怒不可支地瞪著雲重紫,「你……你……」

雲重紫退到一邊,笑得謙和,「二小姐不必感謝,救人治病是我應當做的!夫人你瞧,二小姐的病好了。」

沈怡琳只以為是她按疼了雲秀荷的人中穴,但她也沒辦法,只能恨鐵不成鋼地直抽嘴角,吳媽媽抖了抖肩膀,見雲老夫人要憋不住笑出來,連忙掏出帕子掩在她的嘴邊,「老夫人不必擔心,二小姐已經好了。」

雲老夫人好容易才忍下笑意,「三娘子辛苦了,秀荷她沒事吧?」

「沒事的老夫人,二小姐是體虛,我那正巧還剩下些蛇羹,二小姐拿回去補一補就好了。」雲重紫體貼地笑著。

雲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聲,「還是三娘子考慮地周全,吳媽媽把蛇羹親自送到二小姐屋里去。」

雲秀荷登時小臉煞白,一跌坐在地上,這個三娘子方才下重手掐她的腰,現在還讓她吃那惡心的蛇肉?

簡直是欺人太甚。

昨日雲秀荷氣鼓鼓地回到房間,一心想著怎麼給三娘子點厲害瞧瞧,屋里的小丫鬟說去府外買點蛇來放到三娘子屋里,那蛇誰不怕啊,就是沒毒的,也會害怕,反正雲錦鵬還沒醒,那三娘子見到了肯定嚇得屁滾尿流的。

雲秀荷一听覺得可行,就讓外院的小廝去集市上買了幾條蛇回來,夜里又趁著黑命人模進院里放蛇,她听回話的人說听見屋里的人止不住地尖叫,她就笑開了花,激動了一夜,一大早醒來就看熱鬧,沒成想他們居然一點事沒有,雲錦鵬醒了不說還和三娘子同一個戰線來害自己!

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

雲秀荷在一旁垂淚,心里想著等一下回去就把那裝蛇的袋子給燒了,想抓她的把柄,門都沒有!

------題外話------

你們不愛我了,都不給我留言,讓我很是感傷。

你們只愛小七和小關,關于他倆誰是男主,我還是那句話,誰的支持率多就是誰,至于小關何時出來,你們真的別擔心,作為男主角之一的人選,他怎麼可能會少了戲份。

只有更多,更多……

居然有人投了三千字的催更,你們也沒人要求我加更喂~

默默望天~嘎嘎嘎~

每日九點更新,每天萬字。

我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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