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子里,雲重紫裹著被子把最近這些事從頭到尾地想了又想,雲大姑娘嫁給太子勢不可擋,如今雲致遠聲名狼藉,在知道自己可以做太子的岳父後,一定很高興吧……只是太子一支,無論是自己重生,還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扭轉不了他無法長命的事實啊。浪客中文網∣∣
雲重紫想起前世里幾個皇子爭奪皇位的惡斗,再次不著痕跡的笑起來,有人以為前方是富貴路,殊不知盡頭會是斷頭台呢。
至于康樂侯府顧家,一旦熙貴妃垮台,他們的好日子也就算到頭了。
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吶……
月上樹梢,雲重紫看著自己家的小院子,有一種淡然而溫馨的滿足,等雲致遠送來和離書,她就會和祥哥兒去威信候府住,那麼娘親又該怎麼辦呢,她應該找機會和寶親王好好討論一下,雖然這事不該由自己來說,但好在寶親王是個開明的人,也從來不把他們當孩子看,和祥哥兒相處起來更像是兄弟一般,有什麼說什麼,看似沒心計,卻是個足夠讓人依靠的。
若是母親和寶親王在一起,那個男人一定會好好疼愛她的,只是……寶親王想走進母親傷痕累累的心,怕是要任重而道遠了。
之前她也試探過娘親的心思,娘親的反應總是淡淡的,她已經被男人傷透了心,是不會輕易接受另一個男人的,雲重紫知道那種感受,胸腔里的心已經變成了滄海桑田,連跳動都是麻木的,怎麼可能再裝得下一個人呢。
雲重紫等了許久也覺得乏了,抱著被子一頭栽倒石桌上,方才祥哥兒和她說了一陣子話,讓她回屋休息,她也沒動窩,她身上還在發熱,眼皮也漸漸闔上,心說也許是不會有人來了,虧她還擔心一晚上。
迷蒙中,雲重紫半夢半醒地想起許多事來,她應該換座大房子,將來祥哥兒娶媳婦的時候,總不能一家人縮在這個小院子里,等母親嫁出去,她就自己一個人搬到這里來研究藥方,等再過段時間,她就在狀元面館臨街的地方挑一間新鋪面掛牌坐診……
想著想著,雲重紫是真的睡著了,夢中的場景多變,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向自己招手,跑過去後那人又一言不發地走了,她正覺得委屈,另一頭又出現了個人笑著走過來,然後用力捏了捏她的臉。
「雲重紫,你想往哪里跑?我說過多少次了你欠我的還沒還完呢。這一世還不完就下輩子繼續,我就是要讓你一直欠著我……」
那人用了些力氣,雲重紫疼得齜牙咧嘴,迷迷糊糊地把眼皮掀開一角,就發現面前站了個冷面煞鬼一樣的人物,說他風流溫潤,她卻覺得是世人謬贊了,哪次見面他不都是冷言冷語的。
雲重紫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睡在床上,整間屋子燈火通明,把每個角落的富貴都照了個遍,她心說有些眼熟,眼前的男人和夢中的人也相近,只是糊涂一場,夢醒了也忘記得差不多,不記得此人到底是夢中哪個人影了。
不過臉上的疼還在,雲重紫虎眼一瞪,沒好氣道︰「七郡王,咱們打個商量,下次能不用捏臉這麼殘忍的方式把我叫醒嗎?」
怪不得說她覺得自己最近的臉大了,臉皮也厚了,開起玩笑來十分正經。
慕君睿嘴角一勾,倏然露出小白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排牙齒在燭燈的照耀下竟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他笑意連連地一步步走到床邊,身子前傾越來越靠近她,雲重紫不自覺地縮在角落里,只見慕君睿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根掃灰的雞毛撢子拿在手中,往床榻上一抽,陰冷道︰「我捏你臉還是輕的,不把你打開花,我和你一個姓!」
和她一個姓?那豈不是欺君之罪!
雲重紫嗷地一聲跳起來,「呔,七郡王你不可亂用私刑,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要以為……嗷……」
她話還沒說完呢,慕君睿就跳上床把她抓到懷里,用力一抽。
不對,是狠狠地一抽!
雲重紫有了前車之鑒,在面對暴力的敵人時,她果斷認慫,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不給慕君睿抽第二下的機會,她立即就老實了。
她兩眼一彎就要掉眼淚,慕君睿桀桀地怪笑起來,「你敢哭,我就敢親你。」
「……」
這個威脅的殺傷力好強大啊!
雲重紫听了他的威脅,頗費了一番功夫把眼淚活生生逼退回眼眶里,她覺得這實在是上入地獨一無二的獨門絕技。
慕君睿被她的樣子逗樂,「說哭就哭,說不哭就不哭,你可以上街賣藝去了。」
雲重紫決定好女不和男斗,有本事他也來一個哭放自如呀。
「不要以為我是因為你哭才放過你的。」慕君睿抓著雲重紫的胳膊一起坐在床上,「雲重紫,要不是看在你有傷的份上,我一定讓你開花!」
雲重紫抽了抽嘴角,她果然沒猜錯,慕君睿還真親自來教訓她了,只是她明明記得睡在院子里來著,「七郡王,你把我擄到你家來了?」
慕君睿直接用眼神瞄她一眼回答她,那意思是說,你不會自己看啊?
雲重紫模了模鼻子,就听到慕君睿喊她的名字︰「雲重紫,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是。」雲重紫听到慕君睿叫自己的名字,就知道這男人又要開始數落自己,索性自己乖乖坦白,「七郡王,不是我不想躲開那箭啊。本來我對你的箭法抱有絕對的信心,所以我怎麼會知道射中自己呢。我又不傻。」
「你確定自己不傻?」慕君睿似笑非笑地看她,那笑意里全是在說一句話︰你根本傻透了好嗎?
「誠然那箭注定要射中我,我也萬死不能躲開啊,若是躲開了,豈不是要給大元女子丟人?更何況……我以為你就算知道那箭是朝著我來的,也有辦法補救。」
雲重紫模了模鼻子,半真半假地嘆了聲︰「看來是我的失策啊。」
慕君睿慢慢收起笑容,冷然道︰「甘娜以為我蒙著眼楮就听不出來暗器的輕微聲嗎?我知道那箭必然射中你,所以才故意冷眼旁觀的……」
雲重紫本來是唬他的,沒想到他居然還真承認自己是故意不救自己的。
沒等她開口問為什麼,慕君睿的目光掃過她包扎得歪七扭八的傷口,心中一痛,皺起眉頭道︰「為什麼你每次來我這總是帶著傷來的?」
雲重紫歪著頭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也許是咱倆八字犯沖。」
「等咱倆的八字拿去算了才知道犯不犯沖,就算是犯沖我也能改命。」慕君睿冷哼,又從上次床榻邊上的暗格中拿出一瓶藥膏,直接下令︰「月兌衣服。」
「……」
雲重紫心說這進展是不是太快了,但一看自己都坐到人家床上了,哪里還有一點閨閣女子的本分,又有些沮喪,以前活著的時候,人家總說她沒有個侯門貴女的德行,行事不夠得體端莊,從骨子里充斥著一種鄉村氣息,上不得台面。
如今再世為人,她覺得自己委實太不注重名聲了,這大半夜和個男子在人家床上……
雖然說的是正經話,行的是本分事,但傳出去,她真擔心七郡王娶不到媳婦。
慕君睿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副他被佔便宜的表情,「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胳膊,現在月兌衣服,我給你上藥。」
雲重紫對自己的身體有數,看出他的意圖,謝道︰「我今晚發了熱,這種外傷藥暫時不用。」
她笑著把他手中的藥膏揣進自己懷里,「這藥我留著以後用,反正我總是受傷,有備無患,今日的深夜談話到此為止,你也教訓過了,我也解釋完了,七郡王不用送了,阿甲可以抓著我回去,離得也不遠,很近的……」
雲重紫笑眯眯地一團和氣,好聲好氣地說完話,穿上布鞋就往外走,沒幾步,慕君睿還是沒打算放過她。
「雲重紫。」
身後慕君睿的聲音里忽然透著一種孤寂的味道,隱隱的讓人心中不好受,雲重紫背對著他,蒼涼地勾著背︰「我還沒走。」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不救你。」
雲重紫搖搖頭︰「七郡王不必擔心,三娘不是小氣之人,絕不會生氣的。∣∣」
她恨不得要說,咱們以後大家還是好朋友,你幫我,我幫你,團結互助,相親……但不能相愛。
慕君睿終于笑了,這次笑得有些意味不明,雲重紫听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該不該大步往外走,慕君睿不笑倒覺得正常,一旦對她笑,絕對沒好事。
他陰冷冷的笑了好一陣,雲重紫頭皮都發麻了,慕君睿才沉沉地開口︰「雲重紫,你平時膽子挺大嗎?設計陷害我,讓雲金鈺嫁給太子,逼著雲致遠沒臉,甚至敢和顧耀中在水里搏斗……怎麼到了我這連句實話都不敢听了?」
「郡王,實話最傷人啊。」雲重紫轉過身向他行禮,「郡王說了實話必然也要听三娘的實話,若是三娘的實話不如你的心意,豈不是辜負了郡王的一片真誠相待之心。今日之事,三娘謝過郡王了,只是這藥膏可收,其他的話還請郡王三思而行。」
慕君睿沉默地看著眼前只隔著幾步遠的女子,只要他走過去就可以抓住她的手,用力拉進懷里,只要他想,她就不會逃離,可是他不會這麼做,她也不可能乖乖就範。
慕君睿總想著抓住雲重紫,今晚的箭他是有能力救下的,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想對她負責。
曾幾何時,慕君睿覺得顧耀中手段卑鄙,想下水救了雲重紫,壞了她的名聲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要了她,如今想來……他也不過是個自私的。
他的目光沉下來,面前的女子微微勾著背,那背上的弧度不是對他的妥協,而是她身上沉沉的重擔壓出來的彎度。
除了上一次雲重紫找她娘親,她開口求了自己一次外,之前有意無意幫她的事,他都出自自願的,可是她徹底看透了自己的心,包括這一次她受傷……
也許她就是故意的,寧願受他這一箭,好劃清了她和他之前的恩怨。
雲重紫總想以自己的力量去解決任何事,殊不知有的人已經不想退出她的戰爭。
似乎連空氣都在慕君睿的沉默中凝結了,雲重紫的背微彎著,她當然知道慕君睿要說什麼,會說什麼,可是她比他更清楚的是,她知道自己會怎麼回答,回答後又是什麼樣的局面。
雲重紫自己承認慕君睿幫了她許多,她也厚顏無恥地接受了,只是……關系只能到這了,再進一步,就會讓人忘記許多事的初衷。
她終于想起之前做的那個夢來,她想要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個獨門小院,坐在石桌旁,曬著太陽,研究著醫書……愜意又淡然的,沒有人打擾。
畫面里應該有個男主角,然而……那個人應該還沒敲開她的門吶。
也許就在門外,只要她打開,可是她如今心無旁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慕君睿在她的深思中忽然開口,只問了兩個字︰「為何?」
雲重紫搜腸刮肚才想到了個合理的解釋,「也許是郡王迷路了,下次不能翻牆進我家來了,您要走正門。」
慕君睿幽寒的眸子打量著雲重紫,認真地點了點頭,「行,下次我直接帶聘禮走正門。」
雲重紫又泄氣了,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而慕君睿和她卻是雞同鴨講,她有時候總覺得兩個人說話分明是個說個的。
「本王是問你為何要救太子!」慕君睿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
他又怎麼會听不明白雲重紫話里的意思,他就是閉著眼楮也能找到她,也有的是時間來敲開她心房的大門。
感情這東西要麼就不踫,踫了就是一輩子。
雲重紫見他轉了話題,這才放松下緊繃的心,回答他︰「我不是救太子,只是給他續命,就是神醫來了,太子的日子也不長了。」
慕君睿拍了拍身邊讓她坐過來,「既然活不長,又何必給他續命?你幫了他等于害了自己。」
雲重紫不去違背慕君睿的命令,今晚說什麼也不能讓七郡王大人二度不開心,只好乖乖地做到床榻上,又道︰「皇後讓我治,我哪有說不的權利。我治太子,你的幾個兄弟不高興,我不治太子,皇後又要宰了我,我看著太子還是有幾活頭,也就做個順水人情……」
「順便也治了治雲金鈺是吧?」
雲重紫努了努嘴,「我這是幫他們威信候府啊,不然雲致遠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你不是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慕君睿拿話噎人。
「我只是搭橋鋪路,他可以不這麼走啊,即使雲金鈺嫁給太子,只要雲致遠本分做人,不妄想攀高枝,誰人也奈何不了他不是。」
慕君睿拿雲重紫的歪理沒辦法,只由著她了,不過心中想到慕君歌的對雲重紫救太子一事的不滿,心中還有些隱隱擔憂,「你不是要回威信候府了嗎?進去了也是要小心的,我瞧著雲金鈺就是嫁給了太子也會想著法子不乖覺的。」
雲重紫歪著頭露出狡黠的笑容,「你就瞧著吧,這太子決不會死在我的手上。」
她這是透露另外一個信息,太子一定會死。
慕君睿听明白了,蹙起的眉頭這才慢慢打開,他擔憂的不是太子,而是那些拿太子的事來置辦她的人。
雲重紫說的沒錯,一邊是皇後和皇上要太子活,一邊是幾個皇子想太子死,中間隔著雲重紫……太子只要出了意外,第一個要被問責的就是她,可是她有能力不讓太子死在她手里,這樣的法子就同時解決了兩個難題。
也難為她考慮的周全,慕君睿笑著捏了捏雲重紫的臉,引得雲重紫一陣皺眉,想起件事來問︰「寶親王為何這麼多年都未婚嫁?」
「你不是都知道原因了嗎?」
「他說的是真的?」
雲重紫不是不信慕知秋的話,只是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痴情的男子。
慕君睿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起來︰「有什麼奇怪的,慕家人一向專情,父皇與皇後娘娘也是鶼鰈情深……」
雲重紫想說別糟蹋鶼鰈,但見他認真的樣子,便閉口不說大不敬的話,慕君睿瞧出她的想法,解釋道︰「其實開國聖祖皇帝也只有一位皇後,而當初他本屬意把皇位傳給寶親王的,奈何寶親王說找不到心上人一輩子不會娶親,只得立了父皇為太子,父皇登基後,後宮也只有皇後一人,然而太子從小就體弱多病,為了不讓父皇子嗣艱難,這才又擴充了後宮。我們慕家的男人只要認準了心上人,就會一生一世生死相隨。」
慕君睿的目光灼灼看向一旁,雲重紫心生感慨,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另有所指的意味實在太明顯了。
「我是在替寶親王擔心,他贏不到我娘的心!」
「你替他擔心,不如替我擔心……怎麼抱得美人歸吧。」
雲重紫的嘴角抽了抽,慕君睿今晚著實太不含蓄了,她打了個哈欠起身告退,「我該走了,麻煩您下次別再把我擄來了,你就是不為我考慮,也要為你自己的名聲考慮考慮啊。」
不然哪家閨秀知道了,誰還敢嫁給他!
那個阿甲壞了她的約定實在該懲罰一下,可是怎麼連達魁也沒攔著慕君睿胡作非為?還是礙于身份不能現身?
雲重紫有些納罕。
慕君睿忽然拉著她的手,模了模她的額頭,「看來是退燒了,胳膊沒好之前不許亂走動,傷口就留著吧,也有個念想。」
念想,又是誰留給誰的念想?
兩個人靠得極近,雲重紫一抬頭就看到慕君睿的下巴,在往上一看就見一雙幽深蠱惑的黑眸射進自己的眼底,她的心里只想到一句話,他的眼楮真好看,再看的話,就要如星星一般墜落到自己的心里了。
這一次雲重紫沒有給慕君睿說話的機會,轉過頭急匆匆地往外走,就在一只腳踏出門外的時候,身後那人又冷不丁地來了句,如上一次出了這個門的警告一樣,只是換了個人說事。
「離那個甘娜遠一點。」
雲重紫只是覺得慕君睿這人是霸道慣了的,也沒太往心里去,不過甘娜那種人,就是他不提,她也打算敬而遠之的。
出了門,雲重紫就看到阿甲已經在院子里跪著謝罪,她想了想之前的決定,于是道︰「做錯事就要受懲罰,我這里有一張采購單子,三之內給我買齊,就饒過你。」
阿甲不敢相信懲罰居然這麼簡單,雲重紫繞過他又加了一句,「這些東西京城都買不到的,要去隔壁的城鎮才行,三之內采買不到,我就把你許配給隔壁鄰居家的小花姑娘。」
隔壁鄰居小花姑娘,眉清目秀的,就是有點花痴癥。
雲重紫一走,慕君睿從屋里走出來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阿甲,笑道︰「祝你好運。」
阿甲無限哀怨,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根本不是自己放水讓郡王把三娘子擄走的,而是郡王使詐點了自己的穴,他的武功還是郡王教的呢!
雲重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阿甲有口難言的表情,心道︰等那方子里的藥材找齊了,阿甲就可以說話了。
才走了幾步,雲重紫就看到達魁從暗處走出來,想必之前她和慕君睿的話他是一清二楚的,那麼關安哲也就會知道了。
任何事有利就有弊,她琢磨著如何讓達魁徹底變成自己的人。
達魁對她只恭敬,但不行禮,他跨步上前,直接說道︰「主子要見你。」
雲重紫听了立即裝暈,「哎喲,我今晚失血過多,我明日再去見關大爺成嗎?」
達魁已經把她的藥箱從雲家小院里拿了出來,他打開箱子,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雲姑娘……你需要喝多少血才能補回來?我現在放血給你喝。」
雲重紫被達魁氣得沒脾氣,見過耿直的,沒見過這麼缺心眼的,「走走走,你們一個個累死我算了……」
她在慕君睿那憋了一肚子氣,正沒處撒呢,非要讓她去見關大爺!
雲重紫就是不問都知道去見關安哲做什麼,一定是甘娜大美人的傷無人救治啦!
真是……關大爺這是何苦來哉呢?
※※※
關安哲在京城專門買了一個府邸住著,他帶的隨從不多,整個大宅子都空蕩蕩的,連下人都是金國中人。
雲重紫被達魁抓來,走得是正門,她看著朱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只不過是金國字。
她的腳步停了停,邊走邊隨口問向一旁,「這寫的是什麼?」
「翻譯成大元話是‘退一居’。」
雲重紫點了點頭,留下十二個字︰「體豐骨勁,渾厚敦實,其意深遠。」
達魁詫異地看向一旁,有些憨憨地笑了︰「主子說,這世上能讀懂這三個字的除了雲姑娘,再也沒有旁人了,我原先還不信……」
雲重紫只是勾了勾嘴角沒說什麼,她不是懂關安哲,而是比旁人看都清楚些罷了。
這退一居不過是暫時的,金國皇帝的心思路人皆知,可是這小小的官邸如何關得住蛟龍呢?
蛟龍潛水,必有騰的一。
這里必定有大元和金國的奸細,關安哲明目張膽地把她請來,除了看病的理由是不會有旁的了,達魁身上一直垮著她的藥箱,進了院門一路向西行,格局如平常大戶人家一樣,只是規矩卻沒那麼多,想來金國是不注重那些繁文禮節的,越往里近,越能听見里面的尖叫聲。
雲重紫又是一怔,看到關安哲在前面就上去行禮,「見過關王爺。」
「等你許久了,陪我下盤棋。」
關安哲這語氣很是輕松,像是根本沒听見房間里的尖叫。
「……」
雲重紫站在原地默了默,實在沒忍住,打斷他的話,「那個……里面有人在生孩子?」
關安哲似笑非笑的藍眼楮看向她,「你說呢?」
雲重紫看著房間里一盆盆地血水往外端,忍不住替屋里的人擦了把汗,「我可不會接生啊,王爺怕是找錯人了。」
「我找你來是下棋的,你管屋里那麼寬。」關安哲等了一晚上脾氣有些躁,「和我進屋來,棋局都擺好了。」
雲重紫無奈地嘆了口氣,順便從藥箱里拿了一塊紗布捏成球塞進耳朵里,那屋里的人叫的實在太不堪了,她跟著關安哲進屋,看了一眼桌子上所謂的棋局就傻眼了,訥訥道︰「大金國的棋我不會……」
「我下給你看,下次和我對決必須要贏我。」
說著關安哲當真再也不說話,左手與右手下著,棋盤上分別兩隊陣營,由不同的顏色代表,可是每顆棋子的樣子又各不相同,行進的路線有一定的規矩,只是按照等級的職責也不同,倒是有點像行軍打仗,雲重紫想起大金確實是有一種軍棋的棋盤,不由看得有些入迷。
等屋外的叫聲停止了,關安哲的一盤棋居然戰平了,站在一旁的達魁見縫插針地回話道︰「甘娜公主的血止住了。」
關安哲揮了揮手,隨手拿起一顆刻著王冠的棋子笑道︰「我喜歡聰明的女子,該說時說,不該問時不問,不過我更心悅狠毒的女子,一如你,知道自己要什麼。」
雲重紫全當關安哲表揚自己來著,關安哲又道︰「但是自作聰明又過分陰毒的女子,尤其是傷害我的人,我絕地不會心慈手軟,所以今日的事……你不必介懷。」
雲重紫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然後拿出耳朵里的棉球,抱歉地笑了笑︰「王爺之前說的我沒太听清,是說該讓我給甘娜公主診斷了嗎?」
關安哲疏狂地笑起來,抬手揉亂雲重紫的頭發,「丫頭,剛才還表揚你聰明呢,你對付慕君睿那一套在我這不管用。」
他的手順著雲重紫的胳膊就模了模她的傷口,「沒傷到骨頭就好,以後不要做人肉靶子,我教你射箭,什麼仇一箭就解決了,何必那麼麻煩。」
其實關安哲已經教會她太多東西了,雲重紫的無情,裝傻和舍我,絕大部分都是眼前的男人傳授的,她對他的感情很奇妙,有些亦師亦友,如今又多了層敬畏。
雲重紫垂下眼簾,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關安哲皺起眉來,「你怕我?」
「是。」
「從你知道我名字的那刻起,你就有了這種情緒,是為何?」關安哲說話向來不曾拐彎抹角,包括說心悅女子這種表白的話。
雲重紫想了想,直接道︰「甘娜公主這樣的身份都會被你所傷,三娘我何德何能,觸犯了您的逆鱗,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關安哲捏在雲重紫的手忽然一用力掐在她的傷口上,疼的雲重紫直冒汗,他冷若冰霜地問︰「疼嗎?」
雲重紫抽冷氣,沒好氣道︰「廢什麼話,不然你試試?」
「不用試了,因為你疼,我比你更疼,所以我不會傷害你。」
雲重紫被震得啞口無言。
關安哲把手微微松開,徑直走到她面前一把撕開她的儒袖,把她綁緊的傷口解開,又從懷里拿出一個紫色的小瓶倒在她的傷口上,對她胸前微微露出的春光目不斜視。
雲重紫還想擋,被關安哲嫌棄道︰「不用擋著了,什麼也沒有,我不會看的!」
不會看,怎麼知道沒有的?!
雲重紫的十指捏在圓桌上,疼得咬牙切齒。
「你不發熱了是可以上藥的,這藥大元可沒有,你拿回去自己憑本事配出來吧。」
已經躲在暗處的達魁听到兩個人的對話,隨意看了眼關安哲手里的紫色瓶子,不由嘆了口氣,甘娜公主都沒有享受過紫金藥粉的待遇,那可是極品貢藥。
雲重紫有些不自在地攏起衣裳,「我還是給甘娜公主看病去吧。」
讓關大爺親自服侍,她真有些擔心自己折下來的壽所剩不多了。
「不必了,今日之事是她自找的,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也讓她長點記性。」關安哲繼續擺弄面前的棋,又問︰「這棋子你可看會了?」
「會是會了,為何突然讓我學這個?」雲重紫不解,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下次再告訴你,只是把我的棋路記住了。」關安哲把身上的葛紗斗篷解下來扔到她面前,「披著它回去吧。」
雲重紫有些雲里霧里,不明白這大半夜的為何急著把她叫來,又不是給甘娜公主看病,也不知道是唱得哪一出,但她實在是困得厲害,也不想問太多。
關安哲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頗為無語地給她系上了斗篷的帶子,俯瞰她問︰「慕君睿不是讓你離我遠一點,你怎麼不照著辦?」
雲重紫歪著頭想了想,「如果你哪給我一箭,不用別人說我也會乖覺地有多遠躲多遠。」
關安哲忽然笑起來,「你這丫頭……還在記恨那一箭,其實這事很容易想通,若是有人傷了祥哥兒,你會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這就是我的道理。」
雲重紫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攏了攏葛紗向他彎身行禮。
關安哲點點頭,「旁人問起來你只說是給甘娜公主看病來了,我們金國人不實行看人女子肌膚就娶回家的道理……只是,丫頭,你確實該多吃些肉了。」
雲重紫面紅耳赤地就出了門,就看到甘娜捂著胸口站在門外,她在府邸居然也是帶著面紗,雲重紫心中詫異,向她問安︰「甘娜公主小心傷口感染。」
「我都听見了。」甘娜虛弱地吐字。
雲重紫回身望了眼屋里,嘆道︰「你何等聰明,又怎麼不知道關王爺是故意的,有些話我听過就忘了,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說完她就要走,甘娜猛地抓住她身上的葛紗,一字一頓道︰「他是認真的。」
雲重紫仰長嘆,這個女人真是不上道,「我也是認真的。」
她真的是非常認真地當今晚上的事是一場夢,听到了什麼做過了什麼,一覺醒來就忘記了。
她不過是受了點傷,這些人至于一個勁地對她說好听的嘛。
是該醒醒了,雲重紫決定明弄幾包清醒茶來送給他倆喝一喝,省得犯糊涂。
關安哲听到雲重紫走遠,才慵懶地開口道︰「進來吧。」
甘娜推門走進來,軟軟糯糯的聲音里頗為哀怨︰「王爺……」
「知道錯了嗎?」關安哲恢復以往的冷酷。
「瑛兒不知。」甘娜抬袖擦了擦眼淚,「我不過是想讓王爺贏得比賽,才出手的。」
關安哲的藍眸危險地半眯起來,「瑛兒,你拿本王當幾歲的孩童嗎?別忘了你此次前來,你父王交代給你的任務,你少放點心思在本王身上,沒用的。」
這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他連冷眼都懶得賞賜給地上的人,甘娜一急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王爺,你明知道我對你一片真心。」
「瑛兒,你這話說了五年了,你見我可曾動過心?」關安哲半蹲子捏著她的下巴,「本王真的很不喜歡浪費時間的女子,你要懂得什麼才是適合自己的。你父王犧牲你來大元,不是讓你為我,你別辜負了他的厚望。」
關安哲與甘娜的父王是忘年交,甘娜小時候本來沒有小名,一次他與甘娜之父坐在一處喝酒,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才隨性起了這麼個名字,甘娜今年剛及笄,他倆其實只差了六歲而已。
甘娜從小就仰慕關安哲,可是她身為部落里培養出來的棋子,連婚姻都不能自主,若不是知道關王爺作為此次和談的大使,她又怎麼可能答應父皇做那種勾當。
她都是為了他啊……
關安哲以前明明很疼她的,為什麼一到了大元就全變了!
還為了那個女人傷害了自己,她不甘,不甘啊!
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關王爺奪回來!
那三娘子,她根本不配!
這世上,只有她甘娜才能站在關安哲的身邊!
※※※
連著下了兩場雨,雲重紫的病終于被自己折騰好了,她在病中也沒閑著,先是給阿甲調配治嗓子的藥,又研究關安哲給的藥膏,還真別說,那藥膏是真管用的。
出了院子,她就去找空閑的鋪子,忙乎了幾後,一家人聚到一塊吃午飯,雲重紫提出自己的想法︰「娘,我打算再打個鋪子坐診。」
「那是極好的。」阮如玉贊同地點點頭,「你有這樣的手藝就應該去治病救人,在哪找的鋪子?」
「離咱家不遠,不過我還想著再換個大點的房子,再找倆粗使的婆子來洗衣做飯,你平時在面館里那麼忙,回來還要照顧我們實在太辛苦了。」
阮如玉听到要找婆子,心里不依,「咱們又不是大戶人家,找那些做什麼,我又不累,面館里也有人幫忙。」
說到面館里有人幫忙,阮如玉沒由來地臉紅了下。
她已經用了各種手段讓慕知秋走人,那人就是死皮賴臉打死也不走了。
雲重紫沖祥哥兒使了個眼色,祥哥兒了悟道︰「娘,是我們放心不下你,以後我們去了威信候府,你總該有個人照顧的。」
「你們不是還要回來嘛!」阮如玉知道兩個孩子去做什麼,除了擔心,也有心疼,「你倆才是我最不放心的,那戶人家真的不是好想與的,實在不行就不去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挺好的。」
「放心吧娘,我們住不了多久的。」祥哥兒不願意多談這事,賊兮兮道︰「其實我和三娘打定主意去,也是想給你和慕叔叔留個地方多相處相處,其實我瞧著他人挺好的,很夠哥們義氣,我們很聊得來,他對三娘也不錯,對娘親更是好的沒話說,娘不如……哎喲,娘干嗎打我。」
阮如玉板起臉來,「因為你小孩子亂說話。」
雲重紫見狀咯咯地樂道︰「娘親這次我可不幫你,祥哥兒說的對,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們才真正會開心。」
「哦喲,你們這是嫌棄我來了吶。」阮如玉逗笑道。
雲重紫嗔道,「祥哥兒你瞧,連娘親也來打趣我了。」
三個人彼此笑做一團。
正說著話,門外有人敲門,雲呈祥自己走過去,打開門一看,竟是門口站了幾個人,但瞧著打扮可不像是一家人。
祥哥兒直接看向一個年紀小小的少年,「請問找誰?」
「小哥兒,我是安寧堂的伙計,這是我們少東家下的拜帖,下月初八我們分號在廣平街開業,我們安寧堂恭候三娘子大駕。」
那小小少年長得一團和氣,恭恭敬敬地把拜帖雙手奉給雲呈祥,祥哥兒也鄭重其事地接過來,「我會轉達的。」
少年笑嘻嘻地點點頭,然後就轉手離開了,雲呈祥正要關門,被他一直忽視的人,一把擋在門板上攔著他,大聲地叫囂起來︰「我要見你娘。」
雲呈祥嘿了一聲,斜靠在門邊上,一只腳翹起來踩在另一邊,「大嬸,您哪位啊?」
「我是誰難道你還不認識嗎?」那人態度惡劣地反問。
雲呈祥揉著太陽穴假裝思考著,「對不住了嘿,三娘說我有臉盲病,記不住人的臉,更何況以大嬸這張面目可憎的臉,我實在不記得見過您……哎呀,你可別嚇唬我啊,你一嚇唬我,我更加想不起來了。」
「你叫誰大嬸!」
祥哥兒無賴道︰「誰應我就是叫誰!你應我自然叫的是你了!」
院子里的阮如玉听到聲音,一起和雲重紫看去,就見門口站著個身穿華服的貴人,那人不是沈怡琳和夏媽媽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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