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闖進來的人,讓所有人都愣住,這一身邋遢的小老頭兒是誰啊?
不過小老頭身邊的人他們到認識,不少御醫和醫藥行里有頭有臉的人已經起身行禮,「七郡王,您……您怎麼來了。」
慕君睿像是沒听見他們說話,起身向身邊的人拱了拱手,「老人家請。」
所有人心中詫異,這老頭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讓七郡王如此禮遇。
就在大家都愣神之際,顧元喜激動地不能自已,噌地一下站起來,由于起來的速度太快,身子虛晃了幾下,身邊的錢院使扶了一把,「老師,你這是怎麼了?」
「師……師兄。」顧元喜渾濁的眼楮里攢動起水霧,他害怕一眨眼落下淚來,怕是一眨眼,面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多少年了,顧元喜已經記不得他們師兄弟多少年未見了。
相對于顧元喜的激動,左良子卻十分淡然,看著他嘿嘿一笑,繼續旁若無人地掏核桃來吃,「小喜子好久不見吶。」
一眾人听到顧元喜叫小老頭兒師兄,頓時瞪大了眼楮,康樂候的師兄不就是……不就是神醫左良子?
「侯爺,這位……這位就是?」王會長激動地上前一步問道。
顧元喜點點頭,「這位就是我師兄左良子。」
所有人幾乎是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左良子!
他們終于是見到活的神醫了!
「你們干嗎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見到鬼了嗎?」左良子撇撇嘴,「小丫頭,那位抖胡子的老頭兒是誰啊。」
他只與顧元喜說了句話,就不去看他,連問題都只問雲重紫。
雲重紫抿嘴笑笑,「他是永康的醫藥行會長。」
「現在還有這勞什子什麼會的嗎?」左良子有些不屑,「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不過你們不在家好好鑽研醫術跑這里來做什麼?」
「晚生……」
王會長剛開口就被左良子截住話頭,「哎喲,好不害臊,你看起來明明比我還老。」
「咳咳……」顧元喜漲紅了臉忍著笑,他這個師兄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一如既往的不正經。
左良子看向王會長的身後,指了指,「那個後生看著面皮不錯,倒像是個小輩的樣子。」
葉志浩向他作揖,「左老,晚生安寧堂少東葉志浩。」
「哦,是葉塘的兒子。」左良子點點頭,「方才你們說的話我都听見了,也就你小子還算有點人性,你們這群老爺們和個小丫頭,嘰嘰咕咕說什麼呢?」
左良子捅了捅身邊的雲重紫,「誰欺負你了和我這個糟老頭說,居然敢欺負我的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雲重紫笑笑,「只是王會長和侯爺他們請我來問些事情而已。」
王會長連忙順著做蟲子的話說,「左老,我是……我是永康的醫藥行會長,敝姓王,我們只是……只是找三娘子來了解些事情。」
「唔……王會長……」左良子搖搖頭,「沒听過,不過我到是知道小喜子的。我方才听你們說起什麼七郡王亂傳三娘子是神醫的徒弟嗎?」
「那個……」王會長偷偷看了一眼慕君睿冷如寒峭的薄唇,解釋地心虛,「沒有的事,沒人說郡王,應該是旁人誤傳的。」
「那還是我听錯了。」左良子無聲地笑笑,「原來郡王沒說過這話。不過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怎麼不和人解釋清楚,我什麼時候是神醫了!」
雲重紫低下頭,「解釋沒用啊,我如何解釋旁人也不信,只一心要定我的罪,說我冒用了盛名。」
「誰說的!」左良子妻怒,吹胡子瞪眼,「那你們總說我左良子是神醫,這破名字到底是誰封的,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神醫了,你們是不是也要定了我的罪,把我送到順天府尹那法辦了啊!」
「不……不敢!」王會長縮了縮脖子。
「哼,我既不是神醫,那三娘子又怎麼會是神醫的徒弟!」左良子嚼著核桃,含糊不清地說。
慕君睿也笑著接話,目光和藹,態度溫和地對王會長道︰「連誤傳的事都能當借口懲治人,小王還真是長見識了。」
王會長抬手擦了擦冷汗,七郡王明明是笑著說的,他怎麼覺得有一種銀兩的感覺呢。一旁的葉志浩笑道,「左老別生氣,也請郡王原諒,此事就是誤傳,王會長怕也是听信了小人的讒言。」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顧元喜,穿過他的肩頭看向一直把身子縮在最後面的鄧丁三。
左良子瞧見,哎喲喂一聲,「鄧三爺!好久不見!」
他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像是與他十分熟路的樣子,「原來你也在這啊,怪不得我覺得今日這麼大陣仗總該有什麼大人物在的。」
「左……老……我……我……不是……」鄧丁三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明明已經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了,怎麼還是被發現了!
「你怎麼這樣啊,上次居然不告而別。」
左良子勾著他的肩膀坐下來,就如老友一般那般親昵,顧元喜面露不悅地眯起眼楮,旁人也以為他倆很熟路。
「我……我……」鄧丁三滿臉漲紅,說話一直結結巴巴,緊張萬分。
「你說咱們之前的事是不是該了解一下?你上次讓我裝病人騙三娘,她揭穿了你的把戲,可是你沒道理不付錢給我啊,今日正好見到了,你把上次的錢也給了結了,咱們再來算今日的事。」左良子雙手一攤,樣子十分無賴。
雲重紫輕笑,剛一低頭,就看到旁邊一道陰冷的目光掃過來,她暗暗吃驚,抬起眼就看到慕君睿眯著眼楮意味不明地看著自己,她沖他笑笑,本想著討好一番,也算是謝他今日來給她助陣。
可是無論她露出幾顆小白牙,慕君睿居然還是不領情,雲重紫的笑容有些訕訕,心道莫非這面癱也會傳染的,怎麼連慕君睿的臉也僵硬起來。
慕君睿旁若無人地在她身邊沉聲道︰「雲重紫,你笑得很假。」
「請七郡王明察,我是發自肺腑的來著。」雲重紫的臉上很是鄭重。
慕君睿剜了她一眼,也沒接話,就在移開目光之際,他的眼眸里看到一抹優雅的笑,雲重紫似乎也瞧見了看過去,就見葉志浩風輕雲淡地拿著個扇子輕搖,瞧見他們一齊看向自己,文質彬彬地沖著雲重紫一點頭,優雅得體的勾起嘴角,芝蘭玉樹的男子笑容一派真誠。
慕君睿勾起涼薄的唇角,微微上前一步,就擋住了全部的光華。
雲重紫一怔,就看不到對面的人了,她正想起前些日子有個小廝送來的請帖,好像就是安寧堂的,今日葉志浩還幫了自己,看來對方是有意要結實自己的。
她把目光看向還在和鄧丁三說話的左良子,就見鄧丁三已經翻遍了整個身上,把所有銀票和現銀都交給了左良子,就差沒月兌衣服了,整個人跪在地上磕頭︰「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讓左老蒙羞,請左老原諒小的,我再也不敢了。」
「那今日這事……」
鄧丁三抬起頭看了眼顧元喜,又把目光對向一臉不悅的王會長,只能做了這個替死鬼,「是我嫉妒三娘子才故意構陷三娘子的,小的真不知三娘子是您的高徒啊。」
「我可不是神醫呀……」左良子咂咂嘴,把銀子都收進袋子里,然後望向雲重紫,「丫頭,我教過你,行醫最重要的是什麼,是醫德。醫德又分多種,你如今犯得可是口舌之爭,旁人不留口德,也是損了醫德。」
眾人的表情都有些難堪,左老這番話哪里是提點三娘子,根本是借著這話來敲打他們,說他們沒有口德,敗壞了醫德啊。
都是些幾十歲的人,被教訓的啞口無言,連連擦著冷汗。
葉志浩把扇子一收,優雅地向前一步,正好錯過了慕君睿的肩膀,微微歪過頭,又與雲重紫的目光撞在一起,兩個人隔空相笑,葉志浩收回目光前,淡淡地掃過對面男人的臉龐,慕君睿只是笑而不語。
兩個人的目光廝斗一番,葉志浩笑著對左良子作揖,「左老,今日之事確實怨不得三娘子,當初七郡王也不曾說過三娘子是神醫的話,只是不知這事怎麼就誤傳開來,想來但凡醫術好一點的,都願被世人說成是神醫,不過就是會把那人的努力給抹殺了。」
「難為你年紀輕輕就看的明白。」左良子略略詫異地看著眼前文質彬彬的男子,「你爹把你教養的很好,很好。後生可畏啊。」
他沖著他笑著點點頭,「你這話說的沒錯,女子從醫,一旦有些成就,就會把此歸咎于天份,可是我看到的三娘子每夜看書到深夜,就是我這個老人家見了都不忍啊。誠如小喜子所說,若是名聲不好了,旁人可不管你是不是什麼神醫啊,神醫之徒啊,可是若是真有本事的,酒香不怕巷子深,身正不怕影子歪。」
「師兄……」顧元喜被當眾打了臉,卻完全不能有脾氣,他在家中沒人敢頂嘴,在朝堂上也是仗著勛功眾人景仰,這幾十年了,除了之前三娘子外,已經有許久沒人這麼教訓他了,「是三娘子之前自己沒有說清楚,若是她早日說是師兄的徒弟……」
「這有什麼好提的。」左良子沒耐性地打了個哈欠,「是我老頭子的徒弟有什麼了不起?仗著我的名聲難道就可以包治百病了?就你小喜子的徒弟,你難道就要讓他們仗著自己的名聲作威作福,她不說反而得了我的心思。」
顧元喜被噎得一口氣上不來,急喘︰「師兄教訓的是。」
「你也是當爺爺的人了,應該最疼愛小輩的,如今為了個小丫頭還能動這麼大的氣。」左良子狀似隨意地順著他的胳膊一路模下來,眉頭微微皺緊,「你……你啊……」
旁人听了紛紛不解,顧元喜卻是心理明白,只方才那一下,師兄就已經模準了他的脈象,他迎著左良子的眼神看過去,兩個人的目光頗有些復雜,只是到了這個年紀,年輕時的爭強好斗已經都是過水雲煙,還有什麼看不透的。
左良子的語氣露出無奈和嘆息,「我今日要不是急著找這小丫頭,怕是以後都要見不到她了,你們幾個老爺們欺負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意思,醫德都哪里去了。」
「是我們誤會了,左老教訓的是。」王會長又沖向慕君睿請罪,「讓七郡王笑話了。」
慕君睿淡淡一笑,「不會,我只是一個看客,今日受委屈的可不是小王。」
王會長听出他話中之意,只好向著雲重紫作揖,「三娘子,今日之事對不住了。」雲重紫隨即讓開,回禮︰「也請王會長原諒三娘方才的無禮,日後大家都是醫藥行中人,還請王會長多多關照才是。」
「哪里哪里。」王會長又客氣一番,「難得見到左老,不如就在此我設宴,也算是給您賠罪了……」
「不了不了。」左良子一把抓著顧元喜的手腕,眉頭越皺越深,語氣頗為無奈地嘆了嘆,「我們兩個老家伙好久沒見了,你們自己玩鬧去吧。」
所有人送兩個老人家,左良子不耐地揮揮手,「別麻煩了,小丫頭,記得給我準備好核桃。」
「是。」雲重紫點點頭,又想眾人施禮,「那三娘就此別過了。」
「三娘子。」葉志浩突然叫住她,慕君睿和雲重紫一齊回過頭看過來,他溫文爾雅地笑道︰「下個月之期請別忘了。」
雲重紫立即了悟是他們安寧堂分號開業的日子,不管怎麼說今日葉志浩確實幫了她,她于情于理都該登門拜訪的,再者說以後開了醫館,兩家人少不得往來,于是回笑︰「三娘不會忘的,在此別過各位。」
王會長領著眾人與之拜別。
所有人把雲重紫一直送出了大門口,方才一起質疑雲重紫的人面上都有些訕訕告辭,幾位太醫也覺得臉面無存憤然離席,還跪在地上的鄧丁三腳軟的起不了身,還是外面的家丁把他抬走,地上留下一片濕痕。
聚香樓里就剩下兩個人,跟在葉志浩身邊的阿福皺了皺眉,「少爺,這個鄧丁三如今得罪了七郡王和左老,日後在京城怕是沒他的容身之地了。」
「他和三娘子之間的恩怨我也听聞過。」葉志浩拿起面前筷箸慢條斯理地夾菜,「是他不自重非要和三娘子過不去,自掘墳墓。」
「可是鄧丁三到底什麼來頭,居然能弄出這麼大陣仗,連康樂候都請來了,他不是不問世時很多年了嗎?」
「你當真以為是鄧丁三的主意?」葉志浩淺淺一笑,「不過是有人借刀殺人罷了。」
阿福想了想也看不出誰有嫌疑,「該不會是王會長吧?不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真如左老所說,一群老爺們居然和個小丫頭過不去,也不嫌害臊。」
「怎麼會是他,他要是知道左老會出現,就是給他一個膽子也不敢得罪左老的。」
「那是誰?」
「呵呵……」葉志浩搖搖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去給我到點酒來。」
阿福見葉志浩如此高興,更是奇怪,給他斟滿酒,「少爺,你何事這麼高興啊?」
今日的事明明這麼掃興的,他們家少東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葉志浩小酌一杯,笑道︰「我禮遇她人,別人投桃報李,我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少爺是說三娘子?」阿福點點頭,「那三娘子看著確實是個本分善良的,今日少爺幫了她,日後她少不得要為我們所用了?」
「瞧你哪點見識。」葉志浩擱下酒杯,「三娘子豈是池中物,她雖為侯府千金,但一點也沒閨閣小姐的矯揉造作,你沒听她說要開醫館嗎?我們之間合作可以,但是若是要利用她,起不就和了今日其他人一樣?得罪她又有什麼好處。」
阿福點點頭,「少爺說的是,不過我實在不明白,既然三娘子是左老的徒弟,她為何不早日承認呢?」
「嗤。」葉志浩無奈地搖搖頭,「方才左老哪句話承認她是自己的徒弟了?左老連神醫都不曾承認,那三娘子也只說自己不是神醫的徒弟,故意讓旁人誤會。」
「哦,我明白了,想來那左老與三娘自那次鄧丁三設計之時認識,後來因緣際會下,雲重紫受左老指點,但並沒有拜師……」
「你少爺我是賣藥的,若是你再如此笨下去,我都沒辦法救你。」
阿福嘿嘿一笑,「小的怎麼能和少爺相比呢。」
「其實今日的事未必其他人看不明白,只不過都沒人拆穿,連康樂侯都不曾說什麼,其他人哪里有說話的份,左老實在是個傳說,無論三娘子是不是他的徒弟又有什麼關系,反正大家都知道三娘子的醫術是受左老點撥的,就是沒有他的十成醫術,只要學到了皮毛都可以受用一輩子。更何況三娘子是公侯之後,雖是個庶女,但以她的造化又豈能簡單至此。」
「可是我听著三娘子要開醫館,好似要當匠人的打算。」
葉志浩點點頭,沒有接話,這也是他看不明白的,三娘子進京之後的事他一直都有在關注,無論是給康樂候家的庶子看病,還是救了狀元郎,大鬧京城讓父母和離,如今還給太子治病,得了皇後的賞賜,她鑽于心計,步步為營,難道到頭來只是想做個平平凡凡的匠人?
這個是三娘子倒是有些意思。
出了門,雲重紫沒見到祥哥兒,心想這麼久了怎麼也沒個動靜,到是慕君睿來了?
慕君睿像是看出她心中的差異,解惑道︰「上車吧,祥哥兒不會來了,我送你回府。」
「怕是不妥吧?」雲重紫遲疑了一下,就听慕君睿涼涼地來了句,「要不我把你抱上馬車?倒也是舉手之勞。」
「三娘不敢當。」雲重紫立即登上馬車,心里想著,以後出門說什麼也要帶著芍藥,省得孤男寡女落了尷尬。
慕君睿剛掀起簾子坐進去,就看到雲重紫靠著馬車上神色不明地撇撇嘴,忍不住逗笑道︰「我的馬車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就是有旁人跟著,也只許在外面。」
雲重紫听了他的話,不僅不惱怒,反而像是來了什麼興趣,兩只胳膊撐著下巴疑惑地盯著對面猛瞧,慕君睿也十分坦然地讓她看,她什麼心思,自己也能猜個*不離十。
過了好半晌,慕君睿才開口問︰「看過了沒?」
「看夠了。」雲重紫收回目光嘆氣,「只是還是沒看明白,你到底是怎麼猜出我的心思的?」
「你的心思著實不難猜。」慕君睿笑起來,雲重紫心里暗叫了一聲娘,她寧願慕君睿別笑,一笑她的心就犯病。
雲重紫捂著胸口覺得呼吸不暢,慕君睿皺起眉頭看著,「哪里不舒服。」
雲重紫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覺得皇族實在是奢華,連個軟墊都是用貢緞縫制的,「我被人看透了心思能舒服嘛,我打算捂著,省得被你看透了。」
慕君睿又笑,「別裝了,這里又沒外人,你的心思我再猜不透就毀了,也不是別的什麼人猜透的,你就當這是心有靈犀好了。」
「可是我猜不透您的心思。」雲重紫略略不滿,哪有這樣的心有靈犀。
「我的心思什麼時候瞞過你,你只要問,我從沒說過謊話。」
雲重紫眼皮跳了跳,「那好吧,我便問你,今日你怎麼和左老一起來了?」
「是在門口遇到的。」慕君睿回答道︰「我在面館里吃飯看見祥哥兒去找皇叔,知道你去了聚香樓就自己趕過去,還沒進來就看到了左老。」
「我說你倆也不可能認識。」雲重紫知道慕君睿是不會和字撒謊的,又問︰「你去面館吃面啊?」
「皇叔令人去找我,說是有個天大的好事告訴我……」慕君睿看著雲重紫好奇的神情,微微發笑,「他說要娶阮大娘為妻……」
雲重紫抽了抽嘴角,「你們叔佷倆感情真好。」
「我的拳腳功夫是皇叔教我的。當年父皇看皇叔沒有娶親沒有子嗣,本想把我過繼給他,他卻堅決不同意,說一定會找到那位夢中情人。」
慕君睿好似松了口氣的樣子,「好在當初皇叔拒絕了,不然……。」
雲重紫一時沒听出他話中的另一層含義,奇怪道︰「不然什麼?」
「不然你以後可是要叫我一聲哥哥!」慕君睿輕哼。
雲重紫皺起眉頭恍然大悟,「說起來也是,若你是寶親王的兒子,等娘嫁給他,咱們就是兄妹了。不過……」
她桀桀壞笑兩聲,「就算不是親哥哥,我還是要叫您一聲哥哥的,也是表哥吶。」
慕君睿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我瞧著表哥也挺好,有人仗著表哥的身份可以隨便入府呢。」
雲重紫卻沒听出他的陰陽怪氣,心里盤算著,關安哲是自己的表哥,等慕君睿也是自己的表哥,兩個國家的皇族中人做依仗,是不是可以去作威作福啊。
她只是稍稍動了那麼一點心思,慕君睿就抬起手敲了敲她的腦門,「別想著做壞事,你坐好了,我有事要問你。你要開醫館嗎?」
「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要過些時候。」
「可想好名字了?」
雲重紫搖搖頭,「我如今學藝不精,還想過些日子再說。」
慕君睿便也不再多問,「那個葉志浩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不妥?」雲重紫也有些奇怪,「我們今日第一次見,他能忙我,我也詫異。」
「下個月之期做什麼?」
馬車忽然停止,外面的車夫說道︰「郡王,威信候府到了。」
慕君睿沒回話,看著雲重紫,等著她的回答。
雲重紫只好老實交代,「安寧堂開業,我上門討個彩頭,以後開醫館,少不得要和這些藥鋪打交道。」
慕君睿目光忽然變得幽深起來,像是一道漩渦牢牢鎖住面前單薄的身影,好半晌兒他似嘆非嘆了一聲,「原來你是想當匠人?」雲重紫收起笑容,目光淡淡地,「知我者郡王也。」
說完雲重紫跳下車,這次是小雪出門來迎來,慕君睿也沒攔著,只是凝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似乎有些明白雲重紫內心的矛盾了,她本不喜歡鑽營的心思,只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推著她前進,進了侯府,面對爾虞我詐不得不時刻警惕,其實她一直想離這處遠遠,找一處安寧的地方。
安寧的地方,安寧的身份,才會露出安寧的笑容。
慕君睿想到有幾次雲重紫放下戒備的俏皮,心中忍不住一動,那才是真實的雲重紫。
可是她的掙扎,又怎麼能逃月兌命運的束縛呢?
小雪的話多,走了一路嘰嘰喳喳的,雲重紫一直笑听著,偶爾附和兩句,「怎麼沒見芍藥來。」
「芍藥姐姐有些事出去了,讓我在門房等你。」
雲重紫點點頭,回到院子里,芍藥也回來,她把雲重紫迎進屋里,屏退旁人,在她面前低語,「二姑娘的婆子說前幾日二姑娘叫四姑娘去了一趟,兩個人在屋里嘰嘰咕咕了一陣子,然後四姑娘又去了三姑娘那里,昨個三姑娘身邊的下丫鬟就出府到了康樂候府送了信。」
「這彎拐的還挺大。」雲重紫摘掉發釵扔到桌子上,「就是為了讓我得個惡名,就能整出這麼些ど蛾子來,也不覺得費事,若是真覺得我不行就直接去藥方買把砒霜下到我碗里,一了百了,可是折騰出那麼些東西,我反倒什麼事也沒有,真是白費了她的一番心思,我都替她覺得沒趣。」
「三娘這是怎麼了?」芍藥暗暗吃驚,她還是從沒見過雲重紫發這麼些牢騷。
雲重紫嘆口氣,「你下午是不是打听三姑娘的小丫鬟去康樂候府送了什麼信?」
「是啊,可是那丫鬟什麼都不知道。」芍藥見雲重紫生氣的樣子,必然是知道詳情了,「你今日出府可是遇到什麼事了?和康樂候府有關?」
于是雲重紫把今日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沒好氣地冷然道︰「我回來就已經猜想到了,今日的事就必然和府里的人逃月兌不了干系,這還沒嫁過去就已經開始和那邊的人揣著一個心眼了,前幾日還哭著喊著不想嫁呢!」
「二姑娘這麼做有什麼好處?」芍藥這是大姑娘的主意,就不由吃驚起來,「若是三個姑娘一起聯手的話……」
「雲金鈺是想毀了我的名聲,太子懷疑我的醫術,日後不只不讓我治,還可可以治罪于我,太子換了御醫治不好是最好的,就是治好了,我這個眼中釘也可以拔掉了。」雲重紫屋中穿的常服,「她們最好一起聯手,我還省了不少心思,一人錯滿盤皆輸,她們三個現在就算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以為心就是齊的?你擎等著看她們狗咬狗吧。」
「二姑娘關在院子里都不安生!」芍藥咬了咬牙,「不如我去找人給老夫人通通氣,說她不安分。」
「把今日我的事找人去說給二姑娘听听,還要你去關照一下她院子里的開門婆子,人嘛總有犯錯誤的時候,就看你這錯誤是怎麼犯下的。」
到了夜里,左良子沒來,雲重紫只命人把核桃放在門口,她回想今日發生的事,左良子明知道大家心里都明白,還是故意讓旁人誤會自己是他的徒弟,他顧及自己是侯府庶女的身份,但還是對她有知遇之恩,日後她學醫時更要盡心盡力。
她想起左良子給顧元喜模脈的臉色,知道他已經知道顧元喜是時日無多了,以往的恩恩怨怨也都該放下。
雲重紫略略一想,對那些曾經害過她的人,是不是也該給她們留一口氣好活?
到了第二日,芍藥正伺候雲重紫梳洗,小雪拎著籃子進屋,奇怪道︰「大姑娘,昨夜奇了,這核桃居然還在。」
雲重紫便知道左良子定是和顧元喜呆了一夜,她便笑道︰「去用核桃和杏仁熬些粥來,等一下我去祖母那處請安帶過去。」
又過了一個時辰,雲重紫穿著一身湖水色的長衫襦裙往祥和苑去,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見遠處趙紅玉笑著走過來,「大姑娘,這麼巧,你也來給老太太請安啊。」
「趙姨娘。」雲重紫點點頭。
趙紅玉最近心情舒暢,吃的多睡得好,面色紅潤,連笑容也多了,就連雲致遠都夸她越來越年輕,她知道都是雲重紫的功勞,所以見到她格外親熱,她見芍藥手里拎了一個食盒,笑問道︰「大姑娘這又是做了什麼給老夫人呢?」
「是核桃杏仁粥。」
趙紅玉上前摟著她一起往院子里走,「大姑娘的東西都是好的。」
雲重紫只笑不語,兩個人一起進了祥和苑,魏玲文正坐在屋里和雲老夫人敘話,趙紅玉上前先行了禮,雲重紫命芍藥把食盒拿給吳媽媽,對雲老夫人道︰「听聞祖母最近睡眠清淺,所以特別做了核桃杏仁粥給您嘗嘗,這粥味道略略清苦,但是氣血雙補的藥膳粥品。」
「我吃過早膳了。」雲老夫人對雲重紫始終冷冷淡淡的。
趙紅玉抿了抿嘴,笑道︰「老夫人,這可是三娘子的一片心意,听說是一大早就起來親手為您熬制的,她熟讀醫理,這藥膳功效是最懂的,一定合老夫人胃口,不如老夫人就嘗嘗,也給我們小輩說說那滋味如何,等你改日我們也學三娘子親自孝順您。」
「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吃了。」雲老夫人讓吳媽媽把粥分成兩碗。
趙紅玉端起一碗沖旁人笑笑,「還是老夫人疼我,那妾身就先吃一碗,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我的胃口著實的好。」
「怪不得听人說大姑娘最近買了不少核桃,原來是關起門來研究藥膳來著。」魏玲文也在旁搭腔,「老夫人,其實紅玉說的不錯,難得是大姑娘的一番孝心,不如您就嘗嘗。」
趙紅玉舀粥的勺子頓了頓,從碗前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一臉淡漠的雲重紫,心說魏玲文居然向著大姑娘說話,真是……今個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雲重紫始終掛著淺笑,面上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笑道︰「是啊,祖母,等粥涼了就不好吃了。」
「老夫人,這粥熬的確實不錯,不如您嘗嘗。」
雲老夫人見她們都攛掇自己喝,嘆了口氣,「好吧,我最近確實睡的不好,我就嘗嘗味道。」
「您要是覺得不錯,以後我天天給您送你來。」
雲老夫人點點頭,「你有心了。」
吃了粥,雲重紫幾個人都退了出去,離開祥和苑,魏玲文的臉立即變了顏色,惡狠狠地盯了雲重紫一陣,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趙紅玉朝著她的背影啐了口,「我當她是轉了性子,這還沒走遠呢,她就當著面給你甩臉子。」
「別和她置氣,你只管調養好身子才是。」
趙紅玉臉上微紅,「還是大姑娘心寬,要是這府里的人都像你這般,也省了不少事。」
雲重紫笑笑,「我要去看鵬哥兒,趙姨娘是否一起?」
「不了,我院子里還有些事,院里最好多帶些人才是,省得旁人說出什麼來。」
「趙姨娘想得周全。」
雲重紫先回院子里領了小雪,剛出了院門天就陰下來,小雪看了看天,「入了夏還沒下過幾場雨,再不下點雨消消暑,這夏日還不知道怎麼熬過去。」
芍藥也點頭附和,「不過看這雨也是下不長久的,听說北邊已經許久都不曾落雨,莊家都顆粒無收,正鬧饑荒呢。」
大旱……饑荒……
雲重紫的眼皮一顫,猛地看向芍藥,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下來。
上一世慶元二十七年的大旱她們印象實在深刻,也就是現在,北方大旱,沒有糧食供給,餓死了不少人,大量流民南上,永康城里城外都是死人,或是半死不活的人……
芍藥看到雲重紫的臉色不對,連忙吆喝小雪先回院子里拿兩把傘出來,她趁著小雪離開,低聲道︰「三娘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徒有一顆憐憫心罷了。」雲重紫面色沉下來,「看來我的醫館要提上日程了。」
等到了泰和居,雲重紫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雲錦鵬直接吼了過去,「是在哪處丟了魂跑到我這來找晦氣,還是說誰惹了你不開心,你告訴我,我去收拾她。」
「你又多想,我只是昨夜沒睡好。」雲重紫端起茶親抿了一口。
「又沒睡好嗎?」雲錦鵬暴躁地推著輪椅到處轉,「是不是那處院子當真是有不干淨的東西,你還是盡早搬到別處住吧,或者等雲金鈺嫁人了,我去給祖母說讓你搬到那去住。」
「不是。」雲重紫上前扶住輪椅安撫他暴躁的脾氣,「是昨夜總是打雷不下雨吵得我沒睡好,我那處院子頂好的。」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看到了不干淨的……」雲錦鵬忽然明白了,提高的心也放松下來,「你慣會嚇唬我,之前那事我還當真呢。」
既然提起這個,雲重紫也不由想到了一些舊事,她認真地看向鵬哥兒問,「你最近的身子好些了嗎?我給你的開的藥有沒有按時喝?眼看著就下雨,你的腿又會很疼了吧?若是實在疼的難受,我就教小丫頭一套按摩的手法,每日給你按摩幾次還能緩解一些。」
雲重紫自顧地說了一氣,見雲錦鵬沒理自己,不由詫異地抬起頭看他,就見臉色蒼白的少年倔強地仰起頭,不肯讓她看見他臉上的淚痕。
她也不拆穿他的想法,半蹲在他的身前,正要掀開他的褲腳,卻突然被雲錦鵬攔住。
「別看,黑得怪嚇人的。」
「我是大夫,又是你姐姐,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你不讓我看,我又怎麼知道那藥方管不管用。」雲重紫沒有強迫,只是溫柔道︰「鵬哥兒,人做錯了事不怕,重要的是改,人丑陋不怕,重要的是心善,外人如何看不怕,只要問心無愧。」
雲錦鵬深知她話中的含義,這才把手松開,雲重紫慢慢地掀開他的褲腳,就見他的兩條腿如木炭一般黑,黑色下布滿如虯紋的血管,好似稍稍一踫就會飆出黑色的血出來。
雲重紫見雲錦鵬沒什麼反應,皺起眉頭,輕聲問道︰「鵬哥兒,你疼嗎?」
「不疼,我這條命是姐姐救回來的,若是沒有你我早就死了,這點疼比起以前搶奪了,只是沒有知覺罷了真的不疼。」
雲重紫只能用笑臉掩蓋住內心的哀嘆,「我就知道鵬哥兒是個勇敢的孩子,你只要按著我的方子好好調養,早晚有一天會站起來的。」
雲錦鵬心里發酸,「大姐姐,你對祥哥兒也是這般諄諄教誨嗎?還是你們的母親從小把你們姐弟教養的這麼好?要是我的姨娘還在,不知道又是怎麼樣的光景。」
「鵬哥兒現在越發懂事,你的姨娘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大姐姐如今住的就是她以前的院子嗎?」雲錦鵬忽然問,「我記得上次你說娘親她是懷孕的時候就被人下毒,我才得了狐惑……你可查出什麼沒有?」
「時間太久遠了,要查起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雲重紫坐在他身邊,「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一定是沈怡琳,要是她,我一定讓她生不如死!」
天空一道驚雷轟響,一道如蜈蚣般的閃電在空中乍現,這場雨遲來太久,酷夏的熱氣漸漸消散,有小丫頭到了泰和居,跑到芍藥面前嘀咕幾句,芍藥一听臉上驚疑不定,掀起簾子走進去回話,「大姑娘,院子里的人來說,四姑娘背了荊條跪在巧蘭園的門口,旁人說你不在她也不走,說是一定要等你回去,求得你的原諒。」
「這早不跪晚不跪,才下了雨就跪在那是博同情呢。」雲錦鵬刻薄地冷笑,「讓她跪著去,她和沈怡琳都是一丘之貉,以為裝個可憐就可以騙過其他人嗎?異想天開。」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先等等我。」雲錦鵬一把攔住她,「你好不容易才來,不許回去。」
他高聲沖著芍藥喊︰「你去回祖母,說是我舊病復發昏了過去,大姐姐在這照顧我,今夜就不回院子里住了,要是她們不信,只管讓她們來看,不過這大雨天路滑,就別讓祖母來回折騰了。」
芍藥不知如何是好,抬眼看了眼雲重紫,見她點點頭,就領命下去,真讓人原話回了老夫人去。
不過半個時辰,那回話的人說︰「老夫人說,若是少爺醒來也請大姑娘在客房睡一晚,這下雨天不好走,還請大姑娘多多照顧少爺。」
「我知道了,你去把芍藥叫進來。」
芍藥進來後,雲重紫又道︰「你親自走一趟,好好勸勸四姑娘,和她說,我今夜要在泰和居照顧錦鵬,若是有什麼事讓她改日再來吧。若是她不听,你就別和她客氣。還有回去的路上小心水滑。」
「是。」芍藥到了檐下跺跺腳,撐起傘,一路小跑到巧蘭園,果然見到雲裳不然給任何人攙扶,也不打傘,跪在院門,她心中冷笑,果然是苦肉計,若是真的有誠意,何必在院子外讓所有人看熱鬧。
她又加快了幾步走到雲裳面前,雨水嘩啦啦地作響,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芍藥氣喘吁吁地喊道︰「四姑娘請回吧,我們大姑娘今晚要在泰和居照顧錦鵬少爺,錦鵬少爺舊病復發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
「不,我就在這等大姐姐回來,求得她原諒,若是她不肯來見我,我就在這跪一夜。」
雲裳的身子搖搖欲墜,她的身邊跟著院子里的小丫鬟,旁邊還站著些其他院子看熱鬧的下人婆子,連隔壁美人居里的人最多。
「四姑娘,你若是真有心道歉,不如改日再來吧,現在你明知道我們小姐不在院子里,你卻還要堅持跪在這,是跪給誰看呢?奴婢好話勸你一句,你這可是明著打大姑娘的臉啊。」
雲裳也不惱,虛弱地沖她笑笑︰「我沒有要給大姐姐難看的意思,之前我是中了降頭才會做出那些蠢事,自覺沒臉走進這院子里半步,所以才跪在此處,我知道芍藥姐姐向來是和大姐姐是一條心的,只怕大姐姐想什麼,芍藥姑娘都能揣摩的透透的,既然芍藥姐姐認為我是打大姐姐的臉,那麼我今日就必定要跪在此處,讓所有人知道,我是真心實意來道歉的!」
說著,雲裳抬起手狠狠地抽自己嘴巴,邊抽還邊大喊道︰「我不是再打大姐姐的臉,我是真心實意來道歉的,請芍藥姐姐代為轉達,若是大姐姐不肯原諒我,我就長跪不起!」
芍藥心中冷笑,真是好的很啊,雲裳這處苦肉計可真是下了血本,若是沒高人指點,那她的手段也真是夠陰毒的,對自己下得去手的人,心中必然是冷酷無情的,以前當真是小看了這個庶女。
她也不管她,徑直走到院子里,須臾後,幾個粗實的婆子忽然沖出來,雲裳身邊的小丫鬟就要攔著,幾個粗實婆子上前就是一頓胖揍,有人高喊了一聲,「不好了,四姑娘昏倒了。」
雲裳身邊的小丫鬟被擋住看不到前面,另外幾個婆子趁機上前,一個捂住她的嘴,一個抓著她的頭發往院子里拖,她們見她不從,立即拿出手里的細針,狠狠地扎在她的身上,疼得雲裳眼淚流淌出來,又被雨水沖刷而走。
「唔……唔……」
雲裳本就跪了一個多時辰,雨水沖刷在身上早就渾身*的,半點力氣也沒有,她張大了眼楮拼命瞪著眼前的人,在雨中拼命地掙扎著,可是嘴巴又被捂住,根本連聲申吟都沒有,她掙扎了許久卻再扭打不過她們的力氣,嗚咽一聲昏過去。
芍藥站在院門口,看著昏過去的雲裳,嘖嘖兩聲,「哎呀,真是可憐得緊,我們巧蘭園從主到僕從向來都待人有禮的,哪有人暈倒了還不請進去的,還不快把四姑娘請進去。」
幾個粗實的婆子連拖帶拽地把她帶進了院子里,那小丫鬟也想進去,芍藥一把攔住,「你們四姑娘也真是倔強,我勸了那麼久她還是堅持不肯起來,這下好了身子本來就弱還昏倒了,你先去回了夫人還有魏姨娘,省得她們擔心,不過還請她們放心,有我們大姑娘在,你們四姑娘是不會有大礙的。」
她從袖子里翻出一顆金粒子,「你們四姑娘年紀小,你比她年紀長應該比她懂事,她才會更仰仗你,今日難為你陪她在雨里受苦。人難得糊涂路才長遠,姐姐說是嗎?」
那小丫鬟把金粒子放進懷里,一聲不響地點點頭,撐著傘就去了前面,夫人還等著她回話呢。
她既然收了錢,自然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提。
同樣是庶女,她分得清誰是天誰是地。
雲重紫在泰和居接到芍藥送來的信,已經給雲呈祥換了藥,又說了一會兒話才走,天還在下著雨,小雪在一旁撐著傘,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雲重紫想了想,忽然攔著她,「我也感受一把淋雨的感覺如何?」
「大姑娘……大姑娘……」小雪嚇得追著她,「您這是要做什麼呀?生病了怎麼辦?您快小心些啊。」
「小雪你自己慢些走回去,我這樣挺好的。」
雲重紫提著裙子在雨中跑了一陣,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巧蘭園,守在門口的芍藥看到她渾身泥濘,又惱又怒,「三娘,你就是要和雲裳玩苦肉計,也不要這麼折騰自己,你沒等讓她受不住,先要了我的命,要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竟胡說,雲裳以為就她自己會來這一招嗎?」
雲重紫冷哼,「我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想這樣博同情,讓我原諒了她,那我到看看我為了她鬧了病,旁人還有什麼臉再說。」
芍藥給她撐著傘,雲重紫擺了擺手,「反正我都這樣了,撐傘也是沒用的,等下給我燒一捅水泡泡澡就好,不過估計還要等一陣子,應該還會有人來,里面那位的怎麼樣了?」
「我讓幾個嬤嬤好好整治了一頓她,用細針看不到傷口。」
雲重紫搓了搓胳膊,「那一定很疼,可惜沒親眼看到,她居然沒喊疼?」
「也要喊出來才是,捂著嘴呢。」
「還是我們芍藥姐姐最厲害,去熬過姜湯來吧,我去看看她。」
芍藥轉身就去了廚房,雲重紫推開門,就看到躺在外面床榻上的雲裳,笑眯眯地走過去,從袖口里翻出一枚銀針,朝著最疼的穴位扎了下去,雲裳嗷地一聲就叫起來,警惕地看著眼前林成落湯雞的雲重紫,喊了一嗓子,「你想干什麼?」
「三妹妹你醒了。」雲重紫故作虛弱地笑起來,「你可嚇死我了,我在鵬哥兒那照顧他,听到你病了,也顧不得下雨就跑回來了,好在你沒事了,你要是有事,讓姐姐如何是好啊。」
雲重紫抬起濕漉漉的袖子擦了擦眼眶,芍藥吩咐完正走進來,連忙上前寬慰,「大姑娘,快別難過了,四姑娘來是賠罪的,你要是再哭,旁人會以為又是她惹你不開心了,四姑娘你說是不是?」
「我昏倒了……」雲裳的腦海里驟然想起自己昏倒前的那刻,她怎麼會不記得是被那些下人婆子拿針扎昏的,現在雲重紫還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們是故意做戲給看,當她是傻子嗎?
「是啊,三妹妹,你昏過去了。」雲重紫傷感道︰「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我都說讓你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不,大姐姐,我被夫人關起來的這些日子,想到之前自己犯下的蠢事就寢食難安,剛被放出來時卻也不敢上門來找你,害怕你還不肯原諒我,可是想到大姐姐以前對我的好,我知道就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只要我親自上門道歉,你就會原諒我的。」雲裳心里冷然,面上卻還是一片淒然,「所有人都知道大姐姐心地最善良,之前的事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雲裳可憐兮兮地哽咽,見雲重紫還是沒反應,淚流滿面地撐起身子跪在床榻上磕頭,「大姐姐你就原諒我吧,我真的是被人下了降頭什麼都不知道啊……若是大姐姐不原諒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
雲重紫還是沒說話,芍藥先開了口,「四姑娘,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姑娘嗎?你的歉意實在是有欠誠意啊。」
「在這府里所有人都對我冷言冷語,看不上我是庶女的身份,我知道只有大姐姐是對我是真心的,大姐姐對我那樣的好,我的良心除非是被狗吃了,怎麼可能會害你呢!」雲裳哭得更傷心了,「大姐姐讓我怎麼做?我一定照辦,只要你原諒我,我做什麼行。」
「四姑娘方才不是說要一頭撞死在這?」
雲裳一怔,心道這死丫頭還真是好狠的心,可是她們主僕向來同仇敵愾,說不定今日的事就是雲重紫的主意!
雲重紫嗔道︰「不許胡說,三妹妹只是說著玩的。」
雲裳眯著眼楮看向芍藥,這是當真要逼死她才肯罷休嗎?她尋思著小丫鬟不在身邊,應當是找夫人和姨娘了,只要她們來見到自己撞牆的一幕,饒是雲重紫還是不原諒自己,也要被人說一番口舌,她就不信雲重紫當真鐵石心腸。
「不,大姐姐不信我,就我死給你看。」雲裳突然大喝了一聲,當真沖下地要去撞牆,還沒出門的芍藥立即把她攔腰抱住,
「我瞧著四姑娘的降頭還是沒好呢,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威脅人,大姑娘我還是叫些婆子進來看著吧,不然等下四姑娘的降頭發作,傷到您就不好了。」
雲重紫態度不明地點點頭,「你去做你的事吧,姜湯熬好了就端過來。」
「是。」
芍藥出去不到一會兒,就又進來幾個婆子就站在屋子的角落里,既不說話也不亂動,一齊目不轉楮地盯著床榻上的雲裳,雲裳縮了縮脖子,哀婉道︰「還是大姐姐最疼我了。」
「不用這麼說,我們之間姐妹一場有什麼事過不去的,之前的事原就不是你的本意,說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只是今日這樣的傻事你不要做了,讓旁人看見又要說我們之間不和氣了,落人口實,我是不怕這些人背後嚼舌根子的,只是三妹妹剛出來,對你又是不好的。」
「大姐姐,你對我真好。」雲裳擦了擦眼角的淚。
「你在家中最小,我自然要多疼些你,誰還沒有做錯過事的時候,小時候我做錯事我娘親可是要說我的……阿嚏。」
雲重紫打了個噴嚏,雲裳連忙道︰「大姐姐這是生病了,你快去換件干衣裳來吧,你已經原諒我了,我就心安了,我不礙事的。」
芍藥正端著一碗姜湯進來,「大姑娘,您為了趕回來看四姑娘淋了雨,還是先喝點姜湯暖暖身子吧。」
「不了,三妹妹在院子里跪得久,這姜湯想給她喝。」
「大姑娘,你忘了先前三姑娘送姜湯來的教訓,要是四姑娘喝出什麼好歹來,指不定又要怪倒這上頭來。」
雲重紫嗔怪,「芍藥,你如今說話越發沒分寸了。」
「不不,大姐姐都肯原諒我了,怎麼可能會在姜湯里做手腳,就是我喝出什麼問題,也是我自己的身子不濟。」
雲裳伸出手去端,雲重紫攔住,端過芍藥手中的姜湯,舀起一勺,喂到自己嘴中嘗了嘗,「還有些燙,哪能讓你不放心就喝了,我先喝點……」
說著,雲重紫就喝了大半碗下肚。
「大集結,我怎麼可能會不相信你呢。」雲裳伸出手,「既然我們姐妹情深,這剩下的半碗就由我喝吧。」
雲裳把姜湯端過來,就往嘴里喝,屋外突然闖進一個人來,「我的兒啊……」
那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看到雲裳正端著一碗東西,牆根處又有幾個粗實的婆子,凶神惡煞地站在那,這一幕像極了雲裳被逼著喝毒藥,立即揚手把那碗打落在地,指著雲重紫大罵︰「你居然逼著我女兒喝毒藥,你好狠的心啊!」
雲重紫站起來向後面走進來的沈怡琳行禮,「夫人,您怎麼來了。」
「我听到雲裳的小姑娘跑到我那里說是雲裳跪在你們院子門口昏倒了,我就過來看看。」沈怡琳看著床榻上的雲裳,又看到同樣一身濕的雲重紫,皺起眉頭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裳急忙爬起來行禮,「夫人,姨娘,你們誤會了,方才是姜湯,大姐姐看到我淋了雨讓我驅寒暖身的。」
「不是她逼得你?」
「當然不是,大姐姐是一片好心。」
魏玲文哭著抱住她,「我的傻孩子,她要是好心的話,怎麼可能讓你在雨中淋了一個多時辰,你怎麼不早點通知我來。」
雲裳連忙為雲重紫求情,「我跪在大姐姐門前是求得她原諒,而大姐姐當時只不過是在泰和居照顧鵬哥兒沒有及時趕來,這事怨不得她的。」
「可是我怎麼听說,是幾個婆子把你弄昏了?」沈怡琳揚眉看向雲重紫,「大姑娘你有什麼好說的?」
「我沒什……阿嚏……沒什麼……阿嚏……」
雲重紫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直接打了兩個噴嚏,她有些尷尬地拿出帕子掩面,芍藥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哭訴道︰「大姑娘,你可要多注意身子,明日還要去東宮那邊送藥呢,你要是病了,皇後降罪下來我們可擔待不起啊。」
「無妨,你只管和皇後照實說,我是為了什麼。」
「我自然會和皇後娘娘如實稟告的,可是你的一片好心又有誰知道,你在泰和居一直照顧錦鵬少爺連午飯都沒顧上吃,听到四姑娘跪在院子門口就讓我回來請她回去,是我沒用,還是沒勸住她,還讓她昏倒過去,奴婢更不該的是還把這事派人通知你,不然你也不會為了擔心四姑娘急急趕回來淋了雨,如今得了風寒,還讓旁人誤會你的心,都是奴婢的錯。」
「我不礙事的,皇後娘娘不會怪罪你的。」
旁人靜靜听了雲重紫主僕的話,自然听出她們話中之意,一是說她要是病了都是雲裳的錯,二是她的好心當了驢肝肺,有些人是太不識好歹了。
沈怡琳臉色難看地瞪了雲裳一眼,咬牙道︰「你的丫鬟是怎麼辦事的,看到你在雨中下跪也不攔著,傳個話也說不明白。」
雲裳從床榻上站起來,「她一定是害怕極了才分寸大亂的。」
「好了,今日的事你們倆都有不對,鬧出這麼大陣仗讓別人知道又要編排出瞎話來了。」
「母親責罵的對。」雲裳施禮。
「夫人,我和四姑娘感情深厚不擔心別人說閑話的。」雲重紫拉起雲裳的手拍了拍,「過去的事怪不得雲裳妹妹,她也說了是有人指使的,我已經和她說定了,以後坦誠相見,要是有人再利用她,我這個當姐姐定要為她出頭,不讓她著了別人的道。」
沈怡琳的眼楮眯起,雲裳看到她陰毒的目光臉上一僵,雲重紫之前哪里說過這些話,根本是挑撥!
不過她總覺得雲重紫這話里有話,雲裳看過去,但見雲重紫沖她別有深意的笑笑。
「既然你們和好了,就好好敘話吧。」
魏玲文不依,「還是改日再來吧,四姑娘身上還濕著,回去換了衣服再找個大夫來看看。」
雲裳向雲重紫行禮告退,魏玲文不滿地拉著她就走,沈怡琳剛出了院門,頓了頓腳步,劈頭蓋臉地就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你們倆合謀了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母親,女兒對雲重紫說了任何話都是虛情假意。」雲裳不緊不慢地回道︰「她說了什麼我也不會相信,那斷然是離間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
「記住你今日的話就好。」
沈怡琳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魏玲文收起方才的柔弱,冷冷道︰「夫人是想利用你對付雲重紫呢。」
「夫人不可怕,雲重紫才是最深不可測的。」
兩個母女相扶著握了握手,有些話只要心里明白就好了。
所有人一走,雲重紫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芍藥讓下人婆子都出去,關切地問︰「莫不是真生病了?」
「是沈怡琳身上的脂粉味太沖鼻子了。」雲重紫笑道︰「不過你還是對院子里的人說我病了,若是別人問起來也只說是我淋了雨的緣故。」
「好,我還會說這風寒來得又急又猛,我和小雪……還有幾個下人婆子都被染上病了,院子里不然外人進出可好。」
「就你機靈。」
芍藥帶著雲重紫去了旁邊的浴房,收拾好了淋濕的衣裳,問道︰「可是過幾日就是老夫人的壽辰了,你也不去參加嗎?」
「能拖就拖一陣子吧,最近我誰也不見。」雲重紫泡在熱水中渾身都爽利多了,「雲裳想和我使苦肉計,她著實還女敕了點,要是我的話,我當真一頭撞到牆上去,等夫人來了看到她慘兮兮的模樣,不管什麼原因都會訓斥我的,對自己狠不下心的人,如何能成大事。」
「又胡說,就是以後萬一有個什麼也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芍藥見雲重紫起身,拿了個帕子遞給她,「你瞧大姑娘割肉夠狠了吧,最後還不是沒得逞,你要是敢那麼做,小心有的人不放過你。」
雲重紫把濕漉漉地頭發卷起,猛地回過頭看她,嚴肅道︰「說,你得了誰的好處在我耳邊念叨?」
芍藥被她的樣子噗嗤一聲逗笑,「快出來把衣服穿上,不然又要冷著了,我能得了誰的好處,我是看到有人對你愛護有加,生怕你傷了踫了,明明心疼得緊,反而做出黑著一張臉教訓人,會有你好受的。」
雲重紫哀嘆一聲,那是她最怕的場景,不過芍藥到底說的是誰?
「三娘。」芍藥給雲重紫擦頭發忽然沉下聲音來,「你早晚還是要替自己考慮考慮的。」
「芍藥。」
「恩?」芍藥停了下。
雲重紫沒好氣地嘆口氣,「你越來越像我娘親了。」
兩個人笑成一團,穿好衣服上了床上蓋好被子,「祥哥兒是什麼時候武舉科考?」
「哎呀,正是和老夫人一天呢。」
雲重紫拍了拍腦袋,「看來想裝病是不成了,能裝幾天是幾天吧,這幾日我繡個平安符給祥哥兒。」
「那老太太的禮物怎麼辦?」
「你先去打听打听別人送什麼,我對送禮實在沒什麼經驗,實在不行就學上次顧寶婷送你塊金子算了。」
芍藥抿嘴輕笑,「記得以前雲秀荷為了討好孫璇榮在壽辰的時候送了尊玉菩薩很是好看呢。」
雲重紫也想起來那尊菩薩,不過後來被打碎了,她現在想到都覺得心痛,那東西實在太經不起摔打了,想到備禮物的事就不由得頭疼,「我在考慮考慮,雲金鈺那邊沒動靜嗎?」
「沒有。」芍藥回答,「那婆子說那日雲金鈺听到你安然無恙,只在院子里發了一通火摔了些東西就沒有其他異樣了。」
雲重紫皺著眉想了想,「再傳話進去,說老夫人壽辰到了,有很多人要來祝壽,請二姑娘多多保重身體,說不定老夫人一高興就放她出來了大家一起同樂了。」
芍藥笑道︰「雲金鈺听了必然會很高興的。」
自從雲重紫對外宣稱病了,來了幾波人都被擋在院子外,就是雲錦鵬來了幾日都沒放進院子里,有次他看到雲裳也假惺惺地上門來,他拿起輪椅上隨身的拐棍就往她身上打,渾身充滿了暴戾,「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大姐姐也不會生病,現在連我都不肯出來見,你還有臉來。」
「鵬哥兒,大姐姐是怕過病氣給我們才不想見的。」雲裳身上吃痛,但也不敢招惹他,小心翼翼地避讓。
「我還不知道大姐姐的苦心,但要不是你,她怎麼會生病。」雲錦鵬在府里向來作威作福慣了,有老夫人寵著,雲致遠讓著,連沈怡琳都對他沒辦法,旁人就更不敢說什麼了,「你給我滾,以後不要再來大姐姐這里,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雲裳含著淚,「我也是關心大姐姐啊。」
「用不到你假惺惺,滾!」
說著雲錦鵬又要拿拐杖往她身上敲打,雲裳的淚終于落下,忍著痛一溜煙地就跑了。
雲錦鵬的嗓門大,連在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芍藥過來請示,雲重紫正一針一線地繡平安符,看著剛剛完工的繡品,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
「算了,你把這個平安符給鵬哥兒吧,他再怒吼下去,嗓子怕是要壞掉的。」
「他想進來怎麼辦?」
「你就說我怕過病氣給他,然後再拿這個安撫他就好了。」雲重紫被扎滿針眼的手攤了攤,「我知道他那麼大吼大叫的就是引我出去呢。」
芍藥笑了笑,拿著平安符出去給了鵬哥兒,又囑咐兩句,鵬哥兒才算稍稍平復心情。
還沒走遠,有個小丫頭突然跑過來喊道︰「姐姐姐姐,快去告訴大姑娘,祥哥兒不好了。」
「呸!」芍藥听了她的話就怒急,「哪里來的不懂事的小丫頭居然敢這麼詛咒自己的主子!」
「姐姐,不是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情急才說錯話。」小丫頭也是急得滿頭大汗,「老夫人讓我來給大姑娘說一聲,若是大姑娘身體無恙的話就去瞧瞧。」
「你好好說話,說話沒頭沒尾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芍藥听到祥哥兒出事心里也是緊張,她不由想到上一世沈怡琳害祥哥兒的事來。
「今日下午祥哥兒在老夫人房間里說話,回房之後沒多久就口吐白沫,手腳抽搐。」
「請了大夫沒有?」
「請了。」小丫頭滿頭是汗,「大夫只說是吃壞了肚子,可是祥哥兒今日也沒吃什麼東西,他今日踫過的東西,老夫人也都吃過。」
芍藥暗叫一聲不好,這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她急忙道︰「你在這等著,我進去回話。」
她剛一抬腿,就看到還在門邊上的雲錦鵬,不由皺起眉頭,勸道︰「錦鵬少爺,您出來也好一陣子了,還是快回去,萬一下了雨淋著你就不好了。」
「不我在這等著,看大姐姐出不出來。」雲錦鵬一臉冷酷。
芍藥心里不由動怒,都這個時候了雲錦鵬還在添亂,她知道他性子孤僻又怪異,只能耐著性子由著他在門口等著,她進屋去找雲重紫把事情一說,雲重紫正縫了一個新的平安符,針立即扎到了手指,擠出一粒紅血珠。
雲重紫皺著眉把血珠裹在嘴里,其實心中已經掀起軒然大波,二話不說就從藥箱里拿出一粒藥丸給芍藥,「把這個交給鵬哥兒,讓他親自喂給祥哥兒吃。」
「三娘你不親自去看看?」
「這個時候我不能去,我既然這些日子裝病,就誰也不能見,這個藥丸就算不能解毒,也能讓祥哥兒吊住命。」
「可是萬一有什麼……」
「芍藥,我比你更緊張祥哥兒的命,不過祥哥兒是要活一輩子的,若是這個時候我不顧一切地沖出去,鵬哥兒和他的矛盾會更深,你知道鵬哥兒的性子,逼急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有些人就會拿此做文章,讓鵬哥兒走上歪路,我既然說會管鵬哥兒,就不會坐視不理,你先把這個藥丸給他,一定叮囑鵬哥兒,祥哥兒的命就拜托給他了。」
雲重紫說這番話心中也不好受,她把手中的平安符扔在了一旁,有什麼用,若是祥哥兒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就直接放把火把這院子都燒了,大家同歸于盡,誰也別想跑!
她的眼底灼燒起熊熊烈火,敢傷祥哥兒,一輩子都別想好活!
芍藥也沒有話說,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鵬哥兒見雲重紫真的不出來,也不算厚此薄彼,心中也沒那麼多憤恨,交代他的事也他盡心地照著做了。
到了晚上,雲重紫換了身黑色的緊身服,冷著臉命令達魁,帶她飛的時候慢一些。
達魁也懂事情輕重緩急,抓著雲重紫的肩膀,借著黑幕,帶著她一路到了祥和苑的一處偏僻的房門口,阿甲先他們一步來探過路,打昏了屋里守夜的小丫頭。
雲重紫跳進窗戶,疾步走到祥哥兒床邊,看到面色蒼白的雲呈祥,她顧不得心中的酸澀,抬起手就模向祥哥兒的脈搏,剛觸及到手腕,床上的人比她反應還迅速,立即反擒扣住了她,跳起來剛要低喝,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吃驚地低呼,「三娘,怎麼是不?」
「祥哥兒你沒事嗎?」雲重紫又驚又喜,「你讓我看看。」
趁著雲呈祥松開她之際,雲重紫反握住他的手腕,眸中漸漸露出不解,「我模你的脈象確實好像不是中毒的樣子,不過……」
她沉下聲來,「有一種毒無色無味,殺人于無形,你好生躺著,伸出舌頭來,讓我好好看看。」
「三娘,我沒事的。」雲呈祥安撫地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瞧我生龍活虎的,怎麼像是有事的樣子。」
「不可能,沒事的話怎麼會口吐白沫,手腳抽搐,你把今日做過什麼,包括吃喝說話去了哪里都統統告訴我。」
雲呈祥看出雲重紫是真的急了,「三娘你太緊張了,我若是有事怎麼可能還醒來,沒錯,確實是有人害我,但是你之前進府前不是教過我,凡事都小心,所以我處處都留意著心眼,今日下午沈怡琳給老夫人送了兩盆滴水觀音,說是有吉祥如意,心想事成的好兆頭,老夫人說我馬上就武舉了,就然個人把那花放進了我屋里。」
「滴水觀音?」雲重紫立即想到這種東西是有毒的,「是有人摘了那葉子給你下毒?」
「不愧是三娘啊。」雲呈祥斂起神色道︰「我知道沈怡琳無緣無故命人送來滴水觀音定是有別的意圖,所以特意留意觀察了下那兩盆花,到了下午我就發現其中一盆少了一片葉子,下午有小丫鬟給我端茶,我就只含在嘴里沒喝,又偷偷跑到廚房里吃了些壞掉的東西,才弄成了口吐白沫手腳抽搐,但是我意識一直是清醒的,我就想看看害我的人會不會露出破綻,到時候抓個現行,沒想到會是你來。」
「也就是說……」雲重紫微微皺眉,「你下午真是吃壞了肚子?」
「是啊!」雲呈祥認真地點點頭。
雲重紫又問︰「那鵬哥兒拿給你的藥丸你也吃了?」
「你送來的我當然吃了。」雲呈祥還不忘夸獎幾句,「那藥丸什麼做的,有一種花蜜味,不過也真是神了,吃了之後獨自立馬就好了,我都不好意思裝下去,只能裝抽搐的樣子。」
雲重紫氣得拿起枕頭就砸了他一下,「你這臭小子,你知不知道那個雪花蜜露丸可是我花了許久的功夫才制出來的,就那麼一顆啊,將來可是給你解毒的,你居然用來治拉肚子!」
「哎喲,三娘你下手太狠了!」雲呈祥連連認錯,「我錯了,這事我應該事先和你說的,你既然能做出一顆,那第二顆肯定沒問題。」
「那是很費功夫的,萬一沒制出來,你就……」
「放心啦,你看我這次不就沒事,你弟弟我向來精明。」
雲重紫這才算松了口氣,「看在你生龍活虎的樣子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想沈怡琳冒這麼大的危險來害你,應該是和你過幾日武舉有關。」
「應該是。」雲呈祥恨得咬牙,「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居然想害死我嗎?做夢,看我怎麼修理她。」
「不急,你現在沒事就好。」雲重紫擔心了一整天,看到雲呈祥沒事,也來了倦意,靠著他的肩膀問道︰「喂,雲呈祥,武科舉的時候別逞能啊,要力所能及,不一定非要拿個狀元回來。」
「我不,就要拿狀元,我還要給娘親掙個誥命夫人呢!」
「你喲……」雲重紫捏了捏祥哥兒的鼻子,「無論你是不是狀元郎,你都是我們的驕傲!」
「嘿嘿……」雲呈祥賊兮兮地笑道︰「我知道你今日白天不方便過來,讓鵬哥兒過來也是想讓他對我放下心中芥蒂,你整日竟為我們想了,你有想過自己嗎?」
「當然有了。」雲重紫點點頭。
雲呈祥歪過腦袋看她,「那你的腦子里都想了些什麼?」
雲重紫打了個哈欠,陰測測地笑道︰「當然想的是,該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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