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兩丈來寬,三四丈高,從前方放射而來的白光映在洞壁四周玄光繚繞,顯得格外詭異。
白仁飛凝神往里走去,漸漸的看清那光芒的來源。大約盞茶時間,甬道結束,前面是一個圓形的洞穴,縱橫十幾丈。中間是一汪水潭,白色光芒便來自水底,水潭上方是一個石築的水槽。
白仁飛忖想︰「這里可能就是在牢中听到的那聲響的來源,一定有什麼機關控制著。」但看那水槽象是個天然的儲水器具,料想定是水體達到一定容量之後便會自動墜入這幽深水潭。
白仁飛四處查看,未發現有什麼出口,唯一可能之處便是這白光吞吐不定的幽深水潭。正思忖間,突然四周寒意逼人,頭頂六七丈處如銀河傾倒,轟然作響聲中水流滾滾而下,水入深潭翻起團團水花,潭水冰寒徹骨。四處水霧氣蒸騰,白仁飛猝不及防,渾身被大半水花濺濕,就連睫毛上也掛滿無數白色的晶瑩水滴。
就在水聲轟隆聲中,潭中的白光通過水珠折射出萬千顏色,如霓虹耀舞,滿洞色彩縱橫煞是壯闊。
只片刻間水流便被截斷,洞內一切恢復如初,只是水波搖蕩,證明剛才不是虛幻。四周光彩隨著波蕩的水波炫麗飛舞,恍如仙境洞府。
白仁飛心中怦怦直跳,這種景象比高山下的瀑布又有一番新奇,來時洶涌如狂,退時卻又極為迅速。這和對戰一樣,對方的氣力往往不會被激化到最大。而己方氣力一旦用竭,後面接不上,而對方真氣卻會乘虛而入,避實就虛自是無往而不勝。
想明此節,白仁飛頗感興奮。這想法是好,但用于實戰卻又何等不易,若對方氣力遠勝于己,即便是用盡全力也不能傷其分毫。想到這里心下又是一陣黯然。
水波漸漸恢復平靜,白仁飛立于水潭邊。心中紛亂,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冉冉抬起頭,無意間看到頂壁上的水波搖蕩之中一柄三尺來長的瑩白色寶劍漸漸成形。
「啊!」白仁飛激動異常。白家在明州一帶頗有生威,家中的武器神兵也不知有多少。青少年時因為在家無聊便會撫劍賞玩,漸漸的對劍的好壞,只需用眼光一掃便知大概。而眼下這劍身瑩潤潔白,劍柄處隱隱中有三個蛇形文字歪歪曲曲的印在上面,瞧起來極是古怪。但就這三尺劍身所用材質白仁飛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從看到這劍時自己內心的激動程度可知它定非凡品。而人一旦產生了貪念,往往會生出許多大背常態之狀。
當下白仁飛也顧不得調勻呼吸,便一頭扎入冰寒刺骨的水潭中。身體入水,呼吸為之一頓,渾身如被萬千利刃刺穿,手腳也似要被凍僵住。
也不知白仁飛哪來的力氣,鬼使神差般直往下游,手腳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急速下潛。就在白仁飛的意識漸漸模糊,手腳快要失去知覺之際,下方陡然一亮,眼前三尺處亮入白晝,一柄炫光繚繞的寶劍齊柄沒入一塊通體透亮的水晶石中。
白仁飛看著咫尺之距的神兵,內心鼓蕩著狂喜激動。只一晃便到了水晶石邊,右手緊握劍柄,猛力往上拔。
說也奇怪,白仁飛右手掌剛握住劍柄,周身白光耀目,右手和劍柄連成一體。正自驚疑不定之際,寶劍已被一寸寸的拔離水晶石體。
「轟」的一聲,石塊崩飛,千斤重的水晶石體竟在剎那時間散成齏粉。白仁飛只覺眼前一花,什麼也看不見了。
突然下面陡然一輕,緊接著產生一個渦旋,白仁飛身不由主的隨著刺骨的潭水一道急墜而下,耳邊轟隆連響,右手緊握寶劍來回亂舞,水流被利刃割斷,簌而又被連在一起。
白仁飛內心的震驚無以復加,也不知下方有多深多險,只是心里陡然一涼,想呼喊出聲,剛張開嘴,口腔中便被急沖而至的潭水闖入。潭水冰寒刺骨,潭水侵體,渾身如篩糠般抖動,牙關也隨著水流來回磕踫。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白仁飛只覺身體突然一頓,落入一個極深的水潭,身子落到潭底順著水流游向右前方一個狹窄的甬道中,那甬洞彎彎曲曲,但四壁卻極為光滑。順著水流白仁飛不自主的向前滑去。四面漆黑一片,只有右手緊握的利刃發出的冷光閃爍不定。
又過了一段時間,前方隱隱有亮光,亮光越來越近,還未等白仁飛有所準備便隨著潭水被拋飛到了半空中,頓了一頓之後急速下墜。
耳邊呼呼風響,眼楮脹痛,身體被水流沖著往下。白仁飛雙手亂舞,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麼。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後背被一株斜斜橫在懸崖峭壁上的松樹擋了一下,腰身火辣辣的一陣灼痛。接著,身子又如斷線的風箏般墜了下去。
白仁飛經過剛剛松枝的一擊,又加上內心驚懼恐怖,終于不支昏了過去。
昏迷中白仁飛的腦海又浮現出那個白衣男子,風神玉朗,英俊出塵,眉眼間有一股傲氣。他盤腿而坐,雙手在胸前上下交疊,胸口處碧光閃耀,胸月復處骨骼歷歷在目。這時那傲天訣又一行一行的在腦海中出現。是了,這男子現在的狀態定是修煉這神訣,胸月復間閃耀的光團不正是陰陽二氣合在一處的結果嗎。
想明此節,白仁飛頓覺一種莫名的興奮沖擊著自己。雙手猛然抓住了什麼,感覺雙手握處柔軟滑膩,耳邊听到「啊」的一聲輕叱。白仁飛一凜,突然醒覺。
睜開眼,白仁飛看到一張稚氣未月兌俊美小巧的面容,但此時這張臉紅撲撲的,眼光觸到白仁飛看來的雙眼時急忙轉往別處。
白仁飛感到好笑,平日里那浪蕩不羈的性子又冒了出來,雙手兀自握著少女的柔胰,眉眼間裝出一種十分恐懼的神色。
「請問仙子在下是不是已經魂歸西天到了另一個世界了?」說話時雙手始終緊緊的握住那只柔若無骨的玉手。
少女轉過臉來,一張臉更加紅潤,如兩只熟透的草莓,小口微啟︰「公子不要說胡話了,這里是傲君島丹霞峰谷底,公子若是不信只管掐一下雪晴好了。」說話時眼神躲躲閃閃,更添可愛之狀。
白仁飛本想繼續胡鬧下去。但轉念想到她為了讓自己相信竟讓自己掐她,憑這純良性情,我白仁飛豈能再這般胡鬧下去。
趕忙把雪晴的玉手放開,故意裝作慌張的模樣道︰「在下剛才唐突佳人,實在不勝愧意,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則個。」說完便要坐直身子。
雪晴面色稍緩,羊脂白玉似的雙手按在白仁飛雙肩處,道︰「公子傷勢未愈,不要妄動。」說話間身子稍低,一股幽香迅速鑽入白仁飛的鼻腔中,恍如身在仙境,身子輕飄飄的。只順著雪晴的意又重新躺了下去。
這時忽听一個蒼老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小子,這君子劍你是從哪里得來?」一句話說完,雪晴身邊已多了一個六十上下的白眉老人,身體魁偉,一雙眼楮精光四射,直直的盯著白仁飛的雙眼,象要把他看穿一般。
「爺爺!你回來了!」雪晴挽住老人的左臂,也稍有興致的看著白仁飛。
老人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白仁飛一骨碌身坐起來,抱拳向老人微彎上身︰「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在下白仁飛。」
「白仁飛?」老人眼楮一亮。
「白玉郎是你什麼人?」
「是小子曾祖。」白仁飛照實回答。
若是在平時白仁飛可能會有所顧慮,絕不肯隨便透露自己身份。但看著面前老人竟讓他連說謊的勇氣也頓失了。
「哈哈,有趣!」笑聲未落,老人轉過身,右手招處一柄劍從不遠處的水潭中飛了過來。老人手握寶劍用手輕輕摩挲劍身道︰「小子你听過君子劍嗎?」
君子劍!白仁飛腦中嗡的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不成自己誤打誤撞竟拔出消失了將近兩百年的神兵。
父親在他十歲的時候就對他說過,君子劍是天下至利之物,乃是早年間白玉郎所用之器。只是四十歲時白玉郎便不問江湖中事,君子劍也不知去向。耀光劍法能夠威震武林也要得益于這柄神兵。
沒想到現在自己眼前竟是曾祖父的神兵。難道是曾祖在天之靈保佑自己嗎?
白仁飛臉上喜色浮動,把父親白聿凱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老人神色不變,嘴角含笑道︰「你說的不完全對。」
白仁飛「哦」了一聲,滿臉期待的道︰「願聞其詳!」雪晴也在一旁鼓動︰「爺爺快說啊!晴兒最喜歡听爺爺說故事了。」那模樣更顯得她嬌小可人。
老人仰面緩緩說道︰「君子劍原為白青兩把,當年你曾祖父得到的是白劍,白劍光潔如羊脂,意指君子坦蕩無私,溫文爾雅;而青劍通體青綠,震巽所屬為木,而木又為青,青氣夾裹風雷之勢,意指君子勇猛無敵,霸烈無匹。當年兩柄劍同時出現,白劍被白玉郎所獲,而青劍卻為傲天巽所得。也是天意使然,兩人脾性正和白青二劍旨意。你曾祖白玉郎當年隱退便是因為青劍。」
說著望向白仁飛,白仁飛微微一凜,自己自听到曾祖當年往事之時便覺得曾祖隱退太過奇怪。沒想到卻與傲天巽有關。傲天巽當年獨來獨往,脾性怪異,亦正亦邪。不過據說武功深不可測,實不在白玉郎之下。但自曾祖白玉郎隱退之後,便也沒了他的消息。卻不知其間二人到底發生了何事?
白仁飛帶著諸多疑問听老人繼續說道︰「傲天巽當年以印證武功為由約白玉郎在這傲君島丹霞峰頂大戰三天三夜。最終白玉郎輸了半招,敗給了傲天巽。自此隱退江湖。他們的賭注便是各自手中的神兵。」白仁飛听到此處才終于知道為何曾祖不再提君子劍之事,這是他生平憾事,又怎會說出去自損臉面。但這樣做卻又與君子坦蕩無私相左,想來曾祖還是未能堪破名利二字。
「你知道傲天巽為何勝了卻也消匿了身影嗎?」老人問完臉上一改嬉笑神態,看著白仁飛。
白仁飛面帶迷惘的搖搖頭。老人滿臉怒容的繼續說道︰「傲天巽雖然勝了半招,但畢竟內力耗損嚴重,無以為繼。被小人瞧準時機偷襲暗算,雙腿被廢。連自己的青劍也被奸人所奪。幸虧傲天巽當時及時把自己關在了一處暗道中,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老人說完對著半空吹了一個極其響亮的口哨,一只白鶴從丹霞峰後的林中飛出。
「白鶴,你是白鶴神君乾震坤。」白仁飛月兌口而出,滿臉震駭。這個名字在二十年前無人不知,曾憑一人之力擊敗七城城主和二十四莊莊主,有武林第一人之稱。
但自那之後便沒了消息,沒想到這位被父親稱為神話般的人物竟站在自己面前。
乾震坤轉過臉看著白仁飛,面上一股凌人傲氣仿佛一座無形大山立在自己面前。
「不過,小娃兒總算有些眼力。」這時白鶴已經立在了乾震坤的面前,鶴頸伸得長長的,一雙眼楮斜睨著白仁飛。白仁飛看著鶴的樣子好氣又好笑,這畜生分明不正眼看一下自己,即便是傲天巽在世也不過如此吧!
雪晴看見白鶴飛來,滿面笑容,恍如雲開雪霽,連這谷底的萬千鮮花也失去了顏色。白鶴看見雪晴便把頸項靠在她肩上,雙翅伸張象是情人般把雪晴擁在懷里。
雪晴看見白仁飛正盯著自己,臉頰忽地飄過一抹雲霞。忙把白鶴的脖頸扳過來。
看著白鶴和雪晴「親熱」,白仁飛沒來由的生出一絲醋意。想到自己竟然和一只白鶴爭風吃醋,臉上一陣灼燒,但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繼續听乾震坤講述。
乾震坤面色隨著自己情緒的波動而呈現出不同顏色。看來江湖中傳言的「百變乾坤」並非空穴來風。
白仁飛斷斷續續的听完,其間少不了和雪晴「眉目傳情」。那只白鶴好像看出白仁飛的心思一般,不時的昂首抬胸。那感覺象極了一個男子為心愛的女子和競爭對手比強斗狠。
這時天邊烏雲陡開,萬道霞光破雲而出,投射在谷底三人一鶴身上,泛起了層層光暈。君子劍在萬千霞光照射之下更顯耀目,在右半山崖壁處映出一道彩色的劍影。
白仁飛听乾震坤說完,才知原來傲天巽竟是他的師父,這白鶴也是傲天巽所養。
傲天巽也是通過它才得以聯系到乾震坤。乾震坤挑戰七城城主和二十四莊莊主也是為了成全傲天巽的意願。
不過想到斯人已去,往昔的風光榮耀早已如雲消散。再強之人到最後終歸塵土,白仁飛看著即將落入山底的夕陽,心中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