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飛攜著文倩落下地,看著淚眼婆娑的蘇文菁,滿眼激動神色道︰「姨娘,飛兒來晚了。」說完望著躺在院內的花九淵。
蘇文菁看到白仁飛到來,心中原本提起的大石也慢慢的放了下來,整個人突然間癱軟了下去,剛才雖沒有用體力,但因為擔憂而耗費了不少心力,之所以沒有倒下去全是靠著一個信念撐持下來。
花萬里看著突然到來的白仁飛有些茫然,兩家雖有親戚關系,但平時走動不多,他更是第一次見到白仁飛。白仁飛感受到花萬里望來的目光,臉色平靜的欣然接受那望著自己的感激眼神。
蘇文菁慢慢的走到花九淵尸體旁邊,注視著那雙此時沉靜的臉,也許此刻的他才是最輕松的時刻。她輕撫著他尚有余溫的臉,目中淚光隱隱。花萬里也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也慢慢的走到母親身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他擔心母親會做出傻事。
獨孤無痕在看到白仁飛現身之後猶疑了片刻,眼前的男子二十左右年紀,與他想象的人物相差甚遠。在平息了一下內心翻騰而起的憂慮之後重新恢復那副波瀾不驚的冷酷表情,那雙眸子在黑夜的掩飾下詭異而陰冷。
白仁飛被那雙眸子掃過之後渾身莫名的一顫。其實剛剛那顆泥丸根本不是他用內力發出去的,他和文倩兩人趕到之時花九淵已然遇害,在打昏了一個蒙面人之後才從樹上飛奔而下。那顆泥丸是從東南方發出的,只是距離太遠又是夜間,根本無法看清。來人既然不願露面干涉,他自然不會去當眾揭穿。
獨孤無痕在打量了白仁飛一段時間之後,嘴角浮現了一抹笑意,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對一個人動了殺意的征兆,只是現在他蒙著黑紗又是在晚上根本無法看清,只能透過微弱的燈光看到從他眼中透露出的凶光。
白仁飛重新恢復了那副輕佻模樣,嘴角掛著邪邪的笑,慢騰騰的走到獨孤無痕的身前。他看似輕松的走動,但落在獨孤無痕眼中卻是無處捉模的恐懼,當一個人猜測不出一個人的意圖之時就會陷入茫然之狀,而此時的獨孤無痕就是處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之下。
兩人形成了一個很有趣的形勢,白仁飛每往前踏出一步,獨孤無痕跟著便後退一步。獨孤無痕握刀的手微微的抖動,既然不能夠以靜制動,那便只好先下手取得先機。
片刀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直取白仁飛面門,同時腿下連環踢出兩腿。白仁飛嘴角的那抹邪邪笑意更加燦爛,看著片刀來勢心中默運九幽神功中的凝氣為冰訣,右手森森一股強猛的陰寒之氣直擊獨孤無痕攻過來的片刀,同時腿下微動巧妙的避過了連環踢。
獨孤無痕只覺得一股森寒之氣如一陣風般襲向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拿刀的右手微微的顫抖,片刀還未踫到對方右手已經易了主人。
白仁飛拿著搶奪過來的如樹葉形狀的片刀,內心也是充滿了無窮歡喜,自從憑借超強記憶記下了九幽神功之後,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門神功的強大,先前還有些許的不安,都在這一招之後化為烏有。
獨孤無痕看著眼前微笑注視著他的白仁飛,內心之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感,在他所熟知的江湖各項絕技之中也沒有白仁飛剛剛所使的可以化氣為冰的邪門武功。血刀門向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即便是不敵也不能輕言失敗,所以即便是明知是輸也要硬著頭皮去戰。
其實獨孤無痕也算是一時大意,沒有防備。要分出勝負也絕非一招兩招之功,只是現在他內心之中出現了怯意,這在對決的高手來說尤其要不得。所以《孫子兵法》有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只見獨孤無痕把右手舉起再一次做了一個揮刀的動作,房頂和院子四周的黑衣人全部出動,把白仁飛圍在中間。
出門到如今不過半月光景其間發生的事情讓白仁飛不由得感慨一番,從無意中運用陰陽互移**吸取‘陰陽二鬼’的王亥、王巽兩兄弟的內力到斬斷白毛老怪的手指,雖說見了血但卻未曾殺人性命,而今晚看此情形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很難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片刀白仁飛嘴角的那抹邪邪笑意更加燦爛,右手一揚一道炫目的刀光過後,片刀應聲插入花府西南角的那棵白仁飛和文倩剛剛立身的大樹樹干之中。
雖說白仁飛習練過傲天訣以來功力增長迅速,加上不久前因緣際會誤打誤撞讓他得以窺見失傳百年的絕學九幽神功,白仁飛現在的實力不可小覷,但他所學都是內功修行之法,對于招式也只有家門的耀光劍法。加上出道時間短,歷練少,對敵難免束手束腳,還有重要的一點他從未殺過人,即便是看到這些人的殘忍出手還是留了幾分情面,所以面對這些嗜血的魔鬼同時圍攻,白仁飛也只好把君子劍從背後取出,他現在已經決定要仗劍痛快的殺一場了,為了保護人而殺人他也只好放手一搏。
君子劍在夜晚昏黃的燈光照射下散發出耀眼的光,院內原本黑暗的地方也被劍身的反光映得通亮。接下來的一幕就是身在其中的白仁飛也震驚于自己的屠戮,一道道鮮血如同潑墨畫般一重一重,殘肢斷體四處飛奔,地上的斷刀無數,許多還和手臂連接在一起。
場外的文倩看得目瞪口呆,她何時見過這樣的白仁飛,那恍如魔神一般在場地中間殺戮的身影好像是受那把劍的影響而魔性大發。君子劍也似乎感受到了他內心的殺戮而變得越發璀璨,沾染到上面的血跡也被劍身慢慢的吸入其中,這詭異淒慘的一幕也將那個溫柔嫻靜的蘇文菁看得眉頭皺起,攏在袖口的手指也慢慢的握在一起。
而站在蘇文菁身後的青年卻如身臨其境般握住劍柄,渾身的血液好像被白仁飛點燃一般燃燒而起。心中強忍的那一絲理智也快要被消磨殆盡,隨時都有加入戰團的沖動。
獨孤無痕雙手握拳,看著如魔神一般的白仁飛內心不禁狂跳,此時的白仁飛眼楮如鬼魅般的出現了奇異的紅色,可能是殺戮太重或是什麼原因,在和獨孤無痕四目交接之時,後者明顯的被前者的氣勢所羸,加上白仁飛正在緩慢的向著他靠攏,擋在他身前的黑衣人也如同望著魔鬼一般看著白仁飛,手中的刀明顯的在顫抖,這群嗜血的惡魔終于見到比他們更加恐怖的惡魔,第一次他們產生了恐懼,對于生在血刀門的他們而言當這一絲恐懼產生之時也便是他們結束生命之際。
獨孤無痕看著漸漸逼近的白仁飛,第一次想到了「退」這個字,在好像不受自己控制的雙腿想突然轉向飛奔沖出大門之時,白仁飛手中閃爍著妖異色彩的寶劍攜著一股不可阻擋的威勢向著獨孤無痕的後心沖去。
獨孤無痕听到背後風聲,下意識的將身體右傾,左手想阻擋君子劍的威勢,卻忘記了他的片刀此時已不再手上。
君子劍在卸掉獨孤無痕一條手臂之後速度不停釘入大門左側的銅釘大門內,讓文倩佩服的是斷掉一條手臂的獨孤無痕一聲不吭的奔出大門。此時白仁飛眼中的奇異紅色才緩慢的退下去,轉過身看著場中三人關切的目光重新恢復嘴角的那抹邪邪笑意,正當那笑剛掛在嘴角便看到文倩的眼神突然一黯,那聲小心還沒有喊出,便看到一條白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白仁飛身側。來人從口中噴出一口酒將臨走前不甘心的獨孤無痕射出的三枚透骨釘全部打落在地。
還未等白仁飛過來相謝,便听來人邊飲酒邊飲詩︰「驄馬金絡頭,錦帶配吳鉤。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仇。追兵一旦至,負劍遠行游。去鄉三十載,復得返舊丘……」
白仁飛當然知道剛剛那一口酒的厲害,而且如果猜的不錯,之前的泥丸也是此人所為。只是此人身形移動太快,簡直匪夷所思,能從東南方瞬息來到自己身側,這份輕功著實令自己驚嘆,要知這輕身功夫並非全憑內力驅使,若不得法縱使內力雄厚曠絕古今也不能達致頂峰。
花萬里也從來人的身法和剛剛的那一口酒中隱約猜到之前自己的性命是為其所救,在得到蘇文菁的點頭默許之後才向這個身上一襲白衫右手中拿著一個大酒葫的文弱書生走去。只听那書生兀自飲酒,口中詩歌不斷︰「……悲風橈重林,雲霞肅州漲。歲宴君如何?零淚沾衣賞。玉柱空掩淚,金尊坐寒霜。一聞苦寒奏,再使艷歌傷……」混不將白仁飛花萬里二人的道謝之言當回事。
只見文倩站在一旁,看著喝一口九飲一句詩的書生,眉眼間閃過了一抹異色。朗聲說道︰「我有一尊酒,欲以贈遠人,願子留斟酌。」
說完徑直走向眼楮放出異彩的書生。這時只听那已經有七分醉意的書生搖晃著身體詢問道︰「余欲留晚宴,勿知賞何物?」
文倩眉間歡笑,口中卻道︰「甲子陳釀琥珀光,天上地下獨我藏。」
搖頭晃腦的書生听到此處連道了三生好,混不覺地下橫著的諸多尸體,那股天生的冷漠氣息從他飲酒的間隙濃濃的散發出來。
蘇文菁看了看滿地的尸首,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花九淵,滿臉淚痕的她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對著尸體淡淡的說道︰「九淵我來了。當匕首滑入胸口的那一瞬她的淚水已無聲滑落臉頰,看著模糊之中那個慌亂的身影,充滿歉意的在內心默念道︰「萬里,別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