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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著傘，陪李莫去後街剪頭發，春曉從未覺得世界如此荒唐。
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病了，上醫院，這是基本常識，她竟然會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法子去打胎？
瘋了嗎？
李莫是長發，理發師按她要求剪成短發，春曉看著有些驚心，雖然自己也曾為了比賽減去多年長發，只是當時一鼓作氣，後來也是有所後悔的。
而李莫，真的就是漠然，好像對面鏡子里的是另外一人。
理發店燈光明亮，春曉只覺腳下如同泥淖纏繞，軟綿綿使不上力氣，一模頭，有些燙，明白自己這是發燒了，可李莫這樣子，她如何顧及上自己，便打了一個電話叫舅舅林坤幫忙，舅舅無所事事一陣了，可得讓他行一些正道。
然而林坤關機，沒人接。
春曉抬頭時候恰好看見剪好了頭發的李莫朝著自己笑，像是春天開滿山谷的玉蘭花樹，沒有發現她笑起來的臉竟然是如此好看的。
那個男人很厲害吧？
突然腦子里就晃出這麼一茬兒，約莫，約莫也要是宋氏蘇氏家族那樣的，這麼想著越覺得可能，難道李莫不是來找自己的，實際上她是來這個學校找那男人然後被無情拋棄然後……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對始亂終棄，她對此有絕強的恨意。
李莫走過來︰「我們去吃些東西吧？」
春曉︰「你不要緊？」
李莫畢竟年長一些，拍拍春曉安慰道︰「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說話間，竟然很有些決絕。
春曉——剛才那個披頭散發像是鬼一樣沖進我宿舍的是誰？是誰？
不過還是拉著她手說︰「還是去醫院比較好，身體要緊。」
李莫怔了半晌，聲色中帶了一絲壓抑的顫抖︰「我，不能讓人知道懷孕這件事，會有人懷疑，所以我必須盡快搞定，我明天要去參加一個秀，以後還會有許多秀，所以我必須……」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測孕紙的結果雖然讓她大驚失色，但很快她就平復下來思考辦法，為了前途，誰沒有付出一些東西呢。開始也是有心的，只是慢慢心也就被磨掉了，圓滑了，某個角落，或許還有一些稜角吧，但那只是微塵罷了。
她說地不清不楚，似乎隱情頗多，春曉不禁皺眉︰「可是你這樣……」還是擔心。
李莫笑，很久沒有人關心她了，少有的溫暖讓她甘之如飴，但還是說︰「謝謝你，我要走了，剛才是失態了。」
沒有朋友，知道懷孕這個晴天霹靂，任誰都會有瞬間的失常，春曉這樣待她，足夠了。
不想給她惹來麻煩，要是那個人知她懷孕的消息，不知會搞成怎樣。
所以……她看看門外大雨，狠狠心就要出去。
「別。」春曉拉住她，聲音柔柔的。「我大姑認識一個醫生，開私家診所。」她顧慮到公共場所說地含糊，但意思李莫明白了，明亮大眼閃爍幾下，李莫終是軟化。「謝謝你。」
就在兩人決定去找常文芳的時候，春曉電話響了，她面色一變，捉起來就罵道︰「你個死人頭啊，這麼久才回我電話啊，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啊，對了……」
說到一半覺得很怪異，往常林坤不會由著她這麼說的啊，這麼也會要辯駁兩句的啊……低頭一看，頓時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春曉，你的臉？」紅的像是猴子，這顯然李莫不好意思說。
「哈哈哈哈，小丫頭，你什麼時候給我電話啦？難道是夢里？」那頭傳來沈非醇厚的聲音，雖然是玩笑，但沈非心里是略有不安的。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孟浪了？
春曉神經大條的毛病一時半會兒也治不好，她握緊手機道︰「大叔啊，好久不見了，真是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說你的。」
瞧她，發燒連腦子都燒了嗎？說話都語無倫次，還有大叔為什麼每次都在大雨天給她大電話，真是附庸風雅呢，想到他若是又要吹噓他在陽台上賞花賞雨什麼的，春曉決定一定要告訴他小資情調要不得，我國還奮斗在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和生產力不達標的矛盾中呢。
一邊李莫看著有些擔憂，看著春曉緋紅的臉頰道︰「春曉，你是不是病了？」她的臉紅地不正常。
春曉此時拉著她的手走出門外，撐開了傘，說道︰「怎麼會，還好，咱們這就去大姑那里找那個婦產科醫生……哎……」她突然蹲下。「好像真的沒力氣了呢。」然後就靠在玻璃門前喘氣。
好像燒起來了呢。
春曉覺得踩在泥沼中，無力極了。
這一切被那頭沈非听地真切，只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只听見啪嗒一聲沒有反應，估計是手機掉了，過了還一會兒才听有人拾起電話，輕聲喂了一聲試探。
心情如同坐了過山車一般，看掌心已然出了一層汗。
「怎麼樣了？」他極力控制住沖過去的沖動。
「哎，是……春曉的叔叔嗎？」。因為不知道沈非的身份，李莫只能靠著春曉之前的稱呼來判斷，「春曉好像病了，叔叔你能不能來一下，我們在千川大後的XX路的XX理發店，門口有一塊大牌子的，就是……「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就掛了。
「哎？」李莫看著一邊粗粗喘氣的春曉，擔憂地皺緊眉頭。
不過是一刻鐘不到的時間，沈非就出現了，簡直比110還要快，春曉見到他一剎只覺得他像被人欠了了五百萬一樣激動地朝著自己走了過來，臉上還有雨水。
她抬起下巴揉揉迷蒙著眼︰「大叔你怎麼來了？」這夢挺利索啊，才打的電話呢。
沈非沒有理會李莫，將春曉抱起來模了模額頭，說︰「燒的很厲害，你這是怎麼了？」言語透著責備。「我送你去醫院，出門在外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別」春曉看著李莫，用苟延殘喘的申吟道。「我還有事情。」
李莫看著怒氣沖沖的沈非也覺得自己這是多余了，人家家長來了，怕是下一步就是責怪帶壞小孩的自己了，忙說︰「不，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春曉不肯走，扯著李莫不放，最後結果就是三個人一起來到了一家私家醫院。
沈非朋友開的。
醫生是個中年女子，看著頗有氣質，給春曉看了說沒什麼大事兒吃個藥就好了，然後看看李莫︰「你呢？」
李莫臉一紅，她雖然能不喜形于色但基本還是20出頭的年輕人，給這眼神一掃就全松了，支支吾吾的。
那女子笑，拖著她的手道︰「進來，給你看看，女孩子最要緊的還是自己。」
沈非看那女子一眼，笑道︰「冬姐還是這樣古道熱腸。」
叫冬姐的女子斜睨他一眼，菱形唇瓣翹起︰「比不得你。」
沈非一窒，有些訕訕地閉嘴，這國內，唯有她這個大嫂能與他這般玩笑，全完沒有見到影帝的感覺，或許，除了臂彎里的丫頭，也只有大嫂能這樣自然地說話。
想到春曉，他趕緊將她放到病床上，潔白的床單柔軟，春曉喝了水和藥睡著了，沈非看她睡顏，不知怎麼想到自己最初拍的一部電影。
《春天里的拖拉機》，，有些樸素的電影，一個痴傻的年輕人愛上一個城里來的18歲的女知情，女知青美貌善良，活潑大方，得到許多人的喜愛，可是也被人所覬覦。
為了得到回城的機會，她淪為玩物，痴傻年輕人為了拯救心愛的姑娘最後把披著狼皮的村支書推入了水塘，自己也死了。
他想起那個時候和女演員坐在拖拉機上吹著樹葉子的情景，心里頭竟是一軟。
低頭看春曉，好像回到了過去。
禁不住伸手去捋她搭在臉頰的青絲，那仿若相似的輪廓，令他的心一時間也迷惑了。
手指尖微微顫抖。
「咳咳咳咳。」夏冬欣長的身子靠著雪白牆壁，手握拳靠嘴巴，眼楮里透著一絲奇異的光。
沈非若無其事將春曉的頭發撥了撥，說︰「真是不會照顧自己，我要走了，冬姐你好好照顧她們吧，想起來圖蘭的人為了秋冬時裝周的事兒找我。」
看著他離開背影，李莫微微鞠躬︰「謝謝你沈……先生。」才知道他竟然是大名鼎鼎沈非，能和他認識，真是有幸，看上去真是好人一個。
夏冬看著女孩眼中崇拜神情，挑起一個燦燦笑意︰「孩子，你可真是純真，大神之所以是大神，難道真的只是電影得了獎而已？」
李莫訝異看她︰「冬姐。」
「不說了，她睡著了，你的事兒還沒完，準備準備……」
「噯。」李莫點頭，回頭望一眼熟睡的春曉，調暗了台燈，昏暗擴散在微微潮濕的空氣里，仿佛膠片電影里那揮之不去的暗色斑點。
許多年後，李莫回憶今天，都覺得不知道今天的決定是對是錯，只是唯一不後悔的，認識春曉這個人，像是從雲曦中直射而下的太陽，溫暖而強烈地驅散蓄滿雲雪的陰霾。
下午…三刻，春曉做了一個夢，李莫走投無路還是沖到大雨里要去用這個法子打胎，卻被車子撞到了，她剎那驚醒起來。
卻看到笑眯眯的李莫。
「我好了。」簡單的三個字，絲毫不帶憂傷。
「哎。」好了就好。
「孩子的爸爸。」突如其來，李莫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很舊，穿黑色風衣的男孩在大雪中矗立，半長頭發被雪花映照地分毫畢現，他那時候還有著一雙宛若星辰的眼眸。
「他是……」春曉從未想過竟是他。
「我要報仇。」李莫說，「如果失敗了……」她定定看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