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陽明頗為尷尬的對二人道︰「真是對不住二位,發妻早喪,我兒夢淑無人管教,不懂禮數,還請兩位恩人見諒。」大鳥心想︰「房將軍多半對這女子疼愛備至,所以當下才對我二人行此大禮。」再想到自己的身世,大鳥不禁有些黯然。這父女之間相互橫眉,看似煩躁,卻處處至親至情。怕自己多想而哀怨流淚,大鳥便對房陽明道︰「將軍請快些起來吧,你若這般,我們二人也只有長跪于此了,還請你念在我這友人剛才舍命保住了房姑娘性命,不要再令他辛勞了。」
「哎呀,小兄弟你這話真是叫我好生慚愧。」房陽明說著便雙手扶住胸前仍在淌血的八兩斤站了起來。又道︰「看兄弟這身打扮,應該是逐月人士,萬里而來,得君相救,實在是緣分,還請二位與我回府,待我好生招待。」大鳥和八兩斤在荒漠中行走多日,早就有些倦意,當下也就答應了。轉過頭時,房夢淑一把將阿爹挽住,順勢對大鳥吐了吐舌頭,還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適才暗中劃破手指寫下血字,現在血跡干掉,卻在她手背上印出幾朵梅花狀的圖案。大鳥看見,心道︰「原來這美人就連溢血也是如此好看。」房夢淑瞪完大鳥後,有猛地看見八兩斤從身前掠過,臉上的神情立時變得溫婉賢淑。剛才八兩斤將他萬入懷中之時,她只看到俊逸的面容和颯爽的身姿,原本的惶恐在被他緊緊摟住的瞬間隨即散去。她雖年幼,但眼下已然對八兩斤生了情愫。
大鳥和八兩斤正在龜背上整理散落一地的行李,漸漸退散的霧中又奔出百余鐵騎,一見到方明陽,騎兵盡皆列隊下馬,單膝跪地後又齊聲說道︰「卑職來遲一步,望將軍恕罪。」一旁的八兩斤小聲說道︰「這房陽明果然是校尉統領,你看看這些騎兵,全都身職校尉,我料想他那身玄氣修為絕對在六品之上。」大鳥不予理會,撿起地上的酒壺喝下一口,隨即又噴在八兩斤胸前的傷口處。八兩斤疼得火辣,但此時房陽明正在大聲與將士說話,他不想驚擾,便忍住火燒心扉的疼痛低聲道︰「你這細娃子,俺」大鳥不疾不徐的道︰「行了吧,受了刀傷,不稍微處理一下的話,你若在半途病倒,我可不會照顧你。」大鳥這話難听,卻也真是關切八兩斤的傷勢。八兩斤明白過來後,很是正經的看著大鳥,心道︰「觀這小子言行得體,甚有情義,這段時間,我應多多教他武技,來年龍隱山下,他便也能多一絲機會。」
房陽明沒有責怪部下,反而說是自己的家事累了大家。此處正是管道上的軍崗,那一排死去的官兵正是這段路上的巡邏兵。斥匪為了掩護劉正義撤離,便殺掉了他們,又故意造出這迷霧,本想讓房陽明起疑,拖緩他的步伐,誰知房陽明勇武異常,全然不將這大霧放在眼里,只身從二十里外的軍營中飛奔而來,竟是比提前出發的一眾騎兵快了兩個時辰。離去之時,房陽明讓一眾騎兵背上了地上那些官兵的尸體。
原本官兵和遍布天下的斥匪就只有你死我活,大鳥心想︰「必是這房陽明殺了太多斥匪,這才引來對方招惹自己的家人。」然一問之下,房陽明卻道並非僅僅如此。「小兄弟是我兒的救命恩人,此番問起,房某也當告知詳情。」房陽明駕馬走在龜雖壽旁邊。八兩斤正要洗耳恭听,大鳥卻又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並非想要知道這其中詳細,不說也罷。」房陽明頓時面露微笑,很是賞識的看著大鳥,隨即又道︰「無妨呵呵,一切皆因我家傳的那把‘冠雲刺’而起。唉我與那群斥匪相斗多年,他們恨我入骨,一夜,斥匪中的一群好手潛入軍營,想要行刺我于夢中,但未能得逞,混亂之中,我不甚將冠雲刺露了出來,也不知為何,那斥匪登時雙眼一亮,即刻便不再與我搏殺,而是拼死殺出了軍營。從此以後,他們便不停的派人來竊取此物。」
「那冠雲刺究竟是何種寶貝?」八兩斤問道。
「其實就是一把匕首,我父臨終前將它傳給我,也不說有什麼用處,只讓我細心保管,不可被他人竊取。後來我對其幾番琢磨,但除了發現它比一般匕首鋒利了一些之外,再無更多利處。然畢竟是家傳之物,我當然不會叫一群斥匪奪走。」房陽明也是豪邁之人,又道︰「不過也多虧他,我才有幸結識兩位少年英雄。」說著,他在兩人身上個掃了一陣,卻明顯的將目光留在了大鳥身上。
此去有二十多里路程,因為八兩斤不敢再使游龍令,雖念了另一個咒,但還是耗費了許多時間。不過他們現在是房陽明的恩人,自然不會有人催促。到得三更左右,大鳥終于看見了前方軍營的火光。軍營並不十分宏偉,大鳥估計里面至多不過一萬官兵,不過八兩斤隨後告訴他,這校尉統領帳下的軍士便全都是校尉軍職,他們按時來此接受房陽明的調度訓練,正是蒼雄南疆的軍事要塞,莫看人數不多,但上了戰場,這一營軍士絕對敵得上二十萬布甲。
一眾騎兵盡數奔向軍營之後,房陽明卻帶著房夢淑、大鳥和八兩斤繞到了軍營之後的一個小鎮上。夜已深沉,小鎮格外的安寧,打更者望見房陽明跨馬而來,只是稍微躬了躬身,並沒有太多禮數。鎮中房舍門店盡是相同的構造,整齊羅列,就好似列陣待命的軍士一般。「因軍營常年駐扎于此,商戶漸漸聚集,幾年前我便修建這座小鎮,這里生意人居多,但一到白天,街上便但大多是往來調配的士兵。」房陽明道。原來小鎮上便有房夢淑居住的一間宅園。大鳥心想︰「這房將軍必然治軍嚴謹,尋常人不得出入軍營,故而帶我們來到府上。」
雖是將軍之女,但宅院的規格卻也與其他房舍無有二至,下馬後,房夢淑很是愉悅的叫來僕人,說要準備酒席什麼的,卻又被父親喝止。「二位少俠今夜先沐浴歇息,明天房某再設宴款待。」房陽明讓僕從準備熱水,叫伙房做些點心、銀耳羹和補血的藥膳,又使人找來大夫為八兩斤處理傷勢。看著他忙碌上下的模樣,大鳥心道︰「這些本應是家中女眷做的事情,房將軍卻一一親自打理,多半他發妻死後,便無有再娶。」沐浴後吃過一些東西,再看看八兩斤的傷勢無恙,大鳥便走進了自己的廂房。
身軀雖然倦怠不堪,但臥倒在床的大鳥卻怎麼也睡不著,他腦中全是八兩斤凌厲的招式,以及房陽明躍空劈開的那幾道蒼狼模樣的玄光。心中更是憧憬著從未見到過的玄門仙府。趴在一旁的小肥獸依偎了過來,大鳥轉過臉看了看它,輕聲道︰「小東西莫要慌,我定會讓你再重回獸皇境界。」又翻來覆去了一陣,大鳥覺得自己再睡不下,便推開房門,獨自走到了院落當中。
已近晨曦,星空隱匿,皓月暗藏,空天卻有些淡淡的灰暗。仰望上下,大鳥忽然感到一陣孤寂。此感並非身旁沒有了二胖黎陽而愁苦,而是一股道不清,言不明的酸楚。他覺得周遭的事物盡非自己所想見到的模樣,吐納進出的空氣更是非比尋常的沉重,眼前的一切好似困在朦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