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請求
仇宅天台。
難曉獨自站在天台已經有兩個多鐘頭了。楚羈伸著小頭不時地偷偷打量著自己的母親，看著她無比沉靜地遙望著遠方，一顆心驀然發疼。
果然，她還是在乎他了
無論她說的話有多狠，但是在她的深心里是不是也有一抹不舍？這種不舍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這一切卻逃不過他的眼楮。
因為他了解她，這一世他為她而來
「少爺，少爺？」不知何時星空上得樓來，看著正望著太太出神的少爺，不由輕輕喚道。
「額……怎麼了？」楚羈連忙收回失神的目光，就像是什麼深藏在內心的秘密被窺探了，又好像是什麼好事被人突然打斷了一般，冷著臉問道。
星空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不知為什麼，這個只有幾歲的少爺莫名地讓她感到壓抑……尤其是他不高興的時候——
少爺看起來和太太很像，一樣沉靜、一樣不愛說話。但是他又和太太完全不同。
該怎麼說呢——太太是那種表面冷清，但是內心卻很和善、很柔軟的人；而楚羈少爺呢，不僅外表冷漠，而且她覺得他的心都是冷的，盡管他只有幾歲，但是那種「怪異」地成熟讓她總是不自覺地發慌——總覺得他的眼里有著異乎同齡人的感情和深沉……
感覺他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什麼事都懶得搭理、懶得在意。
當然，除了太太之外
就連她都不得不承認，少爺在太太面前的確很乖……眼神也很溫順。只要在她面前，他才像一個正常的孩子
若是太太不在，他誰的面子都不會給，即使是少爺也一樣。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有多麼喜歡闖禍，而是說他的那種漫不經心、那種對什麼事都不在乎的輕慢……有時的確讓人著急，讓人看不懂
「說話」這個丫頭發什麼傻？讓他等了半天結果她卻一句話都沒有。
「嗯嗯∼∼少爺，顧老爺來了，他說想見太太。」星空吞了口口水，趕緊回稟。
「顧老爺，哪個顧老爺？」
「就是烽翎的幫主、顧翎歌顧少爺的父親啊……」顧少爺以前到仇宅來過，她當然對他有印象。
「哦，是他啊。」他又來找媽媽干什麼？媽媽前世因為完成他的遺命，最終死在莫遲歡手中。今生呢，為了救他，差點又……
這次他來找媽媽會不會又給她帶來什麼危險？想到這，楚羈輕蹙著眉。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讓媽媽再次見到他但是他知道，這個人在媽**心里的地位有多重——否則就不會讓媽媽甘願兩次為他付出生命了
他心里知道，媽媽雖然表面上看似無情，但是心里卻最重感情。否則也不會在千年後的今天，為了一個前世的師父犧牲那麼多……也不會因為他說他是楚羈就讓他留在她身邊。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好好招呼客人，就說媽媽很快就會下去。」星空領命出去後，楚羈略微猶疑了一下，還是舉步向難曉而去。
「媽媽∼∼」楚羈扯了扯難曉的衣角，軟軟地喚了聲。
「嗯？羈兒，怎麼了，有事啊？」難曉回過頭，蹲，輕言細語地詢問。
「媽媽，剛才星姨說有個姓顧的老爺來找你。」楚羈說到「星姨」兩字時雖然不習慣，但並無任何不適。
他要做媽**好孩子。平時在媽媽面前可以不理人，但是說話時還是要守點禮貌的，否則哪天媽媽要是因此而說他，難過的可是他自己啊。
「姓顧……是師父」難曉音量陡增，落寞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轉而是興奮和滿足。
「羈兒，快，跟媽媽下去……媽媽要帶你去拜見師公。」難曉拉著楚羈的小手就走。楚羈乖乖跟在身後，但嘴里的小舌頭卻在暗暗吐糟。
「額，媽媽怎麼一見到師父就搞不清楚狀況了，這可不是無煙啊——怎麼還有啥師公、拜師咋的。」不過誰叫媽媽高興？只要她高興，自己跟著她發一回傻又何妨？
「師父——」難曉還在樓上，就對著客廳里安然正坐的顧天然喊道。
楚羈有點泛酸地瞥了顧天然一眼︰哎能讓名動無煙的劍聖難曉如此失態激動的除了他的這位「師公」，怕真是沒有第二人了。
顧天然听到這個稱呼時，手里的茶不自禁的抖動了一下。看上樓梯口，發覺前一刻還在樓上的難曉已經下來了。不由又是一驚，她什麼時候下來的，他怎麼沒有看到？
難曉神情激動的走到顧天然面前跪下︰「師父」
「哎？孩子你這是干啥？快起來……快起來。」顧天然雙手扶起了難曉，待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自己才坐回位中。
這個孩子，如今都是什麼時代了，竟然還行這種跪拜之禮。
「孩子，你以後可以叫我師父，但是切不可行這種大禮了啊……否則我以後都不敢再見你了，生怕折了自己的壽啊。」
「好的，曉兒听師父的。」一听到師父要折壽，難曉趕忙答應。
「孩子，上次我和阿翎的命是你救回來的，我都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上次在病房里還沒來得及答謝她，就顧著和她討論「師父」這一問題去了。
「徒兒救師父乃天經地義之事，師父無需言謝。況且師父前生對曉兒有撫育之恩，情同父母，曉兒就是傾其一生也無法相報」
師父是她最尊敬的人，是她的親人，唯一的親人
「可是孩子啊，你說的前世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啊……事實上，如果不是我遇見了你，又親身經歷了那些不可思議的事，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人有沒有前世這一說……」如果有那就真的太好了，那樣他至少可以祈求來世，讓他和「她」在一起
「師父無需記得，只要曉兒記得就夠了。」稍稍遲疑之後，難曉堅定的答道。
顧天然的心瞬間被觸動了，望著一臉真誠的難曉，眼里散發著一股罕有的溫暖光輝。的確，在現代，像她這樣感恩而又重情的好孩子委實不多了。
他顧天然何其慶幸，能夠在晚年遇到這樣一個孩子……
「嗯，師父，這是羈兒，是我的孩子。」難曉忽然拉過楚羈，讓他依靠在自己懷里，指著顧天然說道︰「羈兒，還不見過師公。」
「羈兒拜見師公」楚羈不等難曉開口，就直挺挺地朝著顧天然跪下，並且干脆響亮的磕了三個響頭。
難曉滿意的點頭微笑。
「喲羈兒是吧……羈兒快起來，你看看，你怎麼也和你媽一樣啊，快起來啊……」顧天然徹底坐不住了，就算在幫里他是老大，可是這陣仗他還真是沒見過啊。
「師父，你剛才不讓曉兒跪，這次羈兒的跪拜禮你可是一定要接受的……除非你不認我這個徒兒，羈兒這個徒孫。」難曉見師父又想扶起楚羈，急忙開口說道。
顧天然听到這也沒法子，如坐針氈地坐在那兒讓楚羈磕了三個響頭才罷。
楚羈行完禮後緩緩退到難曉身邊，在她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專心听他們談話。
「哦，對了，師父，你今天怎麼專程來找曉兒，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她沒記錯，上次在郊外遇到師父的那一次，他正在被人追殺。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的話，師父很有可能已經……已經……
顧天然原本悠然的臉驀然轉為凝重，看著滿臉關切的難曉幾次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吞了下去——
「師父，你說啊，到底出什麼事了？」她知道師父是烽翎的幫主，在道上也是一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如果不是真的有什麼棘手的事，他也不會如此為難了。
「烽翎內部出現問題了。」只這一句，難曉就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麼。
「本來一切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但是有些事情臨時發生了點變化……我的身體又大不如從前，我想把烽翎交給阿翎，可是……」
「有很多人反對，而且還想要加害于他是嗎？」。難曉接著道。
顧天然黯然的點點頭。
「如果只是別人要害他或許還好辦點，最讓我憂心的是他們幾個兄弟之間的爭奪。或許他們以前在我面前還不敢太放肆，但是自從我打算把烽翎交給這幾年一直在國外的阿翎時，局面就失控了——」原本這些情況他都考慮到了，但是他們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如果有其他的辦法，他也萬萬不能走那最後一招。
「師父你是想……？」
「我想請求你保護阿翎，在他尚未完全掌控烽翎的這段期間，我請求你能保護他」顧天然語氣誠懇，幽深的眼里滿是期望和請求。
「好師父請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他」听到師父說「請求」二字，難曉莫名地覺得心酸。
其實，只要是師父吩咐的，任何事她都會去做，而且毫不猶豫
「媽媽……」坐在一旁的楚羈輕聲呢喃了一聲，但是看著難曉堅定的眼神，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