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情裂
笑著笑著,仇勒的臉突然僵住了。
驚駭地看著門外,心跳在瞬間停止︰「筱……筱兒……」。
看著仇勒死灰色的臉,姚思露驚詫地回過頭——仇宅門外,難曉臉色白如雪,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無風自舞。
她的眼楮似籠罩著一層霧氣,雖然看著仇勒所在的方向,卻沒有看進眼里。
也許從今夜以後,她的眼里再也沒有他這個人
仇勒心中劇痛,踉蹌著步子,掙扎著想要走到難曉面前,想要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不要這樣……不要對我失望……」
但是看著她冷凝的眼神,他連邁動腳步的力氣都沒有。一種即將失去她、永遠都會失去她的恐懼緊緊纏繞著他,讓他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冥冥中,他仿佛又听見那悠遠古老的聲音從心底遙遙傳來——你只有這麼一次機會,抓牢她,否則她就永遠不再屬于你……
難曉看了仇勒良久,什麼話都沒說,驀然轉身走入了黑暗中——
「筱兒——」仇勒再也無法忍受,急急地追了上去。
如果就這樣讓她走,那麼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難曉頓了一下,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仇勒見她還肯理自己,心想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當下立即跑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難曉不動聲色地避開,側著頭,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出神。
仇勒悻悻地收回手,隨即張口解釋道︰「筱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沒錯,我以前是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但是自從你醒來後,我就改變了。不知怎的,醒來後的你與以前完全不同,但卻深深吸引著我。漸漸地,我變得越來越在乎你,越來越不能忽視你,想要好好愛你,和你一起生活……筱兒,你不願意嗎?」。
仇勒緊緊注視著難曉的眼楮,不放過她眼里流露的任何一絲感情。
難曉依然一臉的平靜,但是那清冷淡然的眉眼此時卻多了一抹莫名地蒼涼——
這種蒼涼感看不透模不著,卻讓人忍不住為之郁痛。仇勒的呼吸驀地緊促,下一刻就想要不顧一切地把她摟在懷里,撫平她的心傷,慰藉她那隱隱的、淡淡的落寞——
「你不喜歡孩子嗎?」。過了好久,難曉才輕輕開口問道。只是這個問不像是在問仇勒,而更像是在問自己。
而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我喜歡孩子,只喜歡我們的孩子」仇勒飛快回答,毫不猶豫。筱兒的孩子,他和筱兒的孩子……多麼美好
「可你……」
「你是你,她是她那個女人怎麼配跟我的筱兒比把一個不知是誰的野種硬說成是我仇勒的孩子,還妄想我能善待他們,真是可笑」仇勒滿臉都是不屑,但是在不屑的表皮之下更多的是一種惶恐。
他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輕易了結,尤其對方還是對感情那麼嚴肅的難曉
「她說的是真的嗎?」。難曉並沒有因為仇勒的話松一口氣或是高興半分,反而她的臉色更加難看,身上的寒氣也在逐漸加重。
「什……什麼?」果然逃不掉啊,仇勒心里惶恐一片。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難曉聲音還是輕輕地,但是此刻誰都能听出她話里隱含的怒氣。
「筱兒……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是她,我只是……只是喝醉了,把她想成了你……但是事後我真的沒有再找過她,你相信我……我仇勒是真的想與你在一起,想好好珍惜這份感情……」仇勒不顧難曉反對抓起她的手,緊張地解釋著。
難曉心中一片寒冷,揮開仇勒的手,轉過身,似是不想再理面前這個男人。
「筱兒,不要這樣……你要知道我也很痛苦啊那時,你在醫院里躺了五天,無論我怎麼呼喚怎麼喊你你都沒有醒過來。可是莫遲歡呢,他一來就告訴我他有法子喚醒你,並且篤定地對我說——你們命中注定會在一起……結果真的應驗了,你果然醒了——」仇勒眼里狂亂一片,每次一想起那件事,總是讓他忍不住地嫉妒和驚慌。莫遲歡就像是一個埋在心頭的不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麼時候爆一下,將他好不容易樹立的一點信心擊潰。
所以他只有不斷地從筱兒那里尋求慰藉,希望她能親口告訴他——江南筱愛仇勒,她只愛他一個人
也許這樣,才能讓他得到一時的安慰
難曉豁然抬頭,看著狂亂的仇勒,眼里有著深深的不可置信︰「你還在……在乎那件事?」這件事不是早就過去了嘛,而且她也說過會永遠和他在一起啊,為什麼他還是不相信?還這麼不放心,難道她難曉真的是這麼不值得他信任的人嗎?
「不……不是,筱兒,我只是當時……」仇勒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開口想要解釋。
「不用說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暗中和她交往,真的曾經那樣傷害過……我?甚至你們還有了……孩子?」這次她一定要將問題弄清楚,不僅是給自己一個答案,也是為了讓江南筱得到安息。
她不能讓她死了還不得安生,還要承受著曾經那樣傷害她的人的辱罵。
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沒有做錯任何事。要說錯也只能說她愛上了一個不值得她愛的人
還記得她初來此地,總是拐著玩的問星空她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星空一次次肯定的告訴她︰「太太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對待大少更是關心備至」她的眼神真誠,讓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並沒有說謊。
可是到了他們眼里,江南筱的善良便成了可欺;她的溫柔便成了懦弱;她對這份愛的珍惜重視便成了可笑
…………
「勒啊,你就算是想找個人來擺月兌我,拜托你找個像樣的對手江南筱算什麼東西想當初咱們當著她的面親熱,她也不敢說什麼。那樣懦弱的女人,竟然會讓你仇勒收心,我才不信」
………
一想起那女人用那樣無比不屑地口吻說出這句話,難曉就覺得徹骨的難過。
憑什麼?是誰給那個女人這樣的膽子,在原配面前敢如此囂張?公然登堂入室不說,還那樣辱罵宅子的主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授意的了——除了仇勒,還有誰?
只要想到那個可憐的女子在仇宅曾受到的那些苦,難曉心底就會燃起洶涌的悲憤和憐惜——
難曉真的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可以那樣殘忍的對待無怨無悔的愛著自己的妻子無論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而仇勒,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真情?多情?抑或是無情?
「當然是真的」姚思露得意地從屋中走出,站在門前,以一種「你終究斗不過我,在我面前你永遠是手下敗將」的口吻說道。
「你給我閉嘴」仇勒怒吼。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還要出來添亂。他真後悔之前沒有叫人送走她
「我為什麼要閉嘴,怎麼,我們高大英武的仇總敢吃卻不敢承認啊?是誰以前在床上迷亂地對我說討厭家里那個整天掛著張死人臉的女人?又是誰把我帶回家當著你老婆的面親熱氣得她吐血的?又是誰該死地讓我懷上了孩子現在又要一腳把我踹開?怎麼,仇總認為我姚思露好欺負被你威脅兩下,就嚇得夾著尾巴逃跑,讓你樂得逍遙是嗎?」。
姚思露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抱著死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這一心態。話說得尖利不留余地,讓仇勒的臉頓如死灰。
讓她閉嘴的心都沒有了,仇勒只是驚慌地轉過頭,看著難曉寂然無波的眼神,一時肝膽俱裂——
真的要失去了呢……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難曉在心里撫慰了好久,努力收回即將涌起的淚花,振了振精神,才敢慢慢抬起頭。
無比復雜地看了一眼仇勒,毅然越過仇勒,走入無邊的黑暗中——
她的步子很慢、很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耗費者極大的能量——
仇勒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漸入黑暗中縹緲如白霧般的身影,幽深的瞳仁里漸漸花開,淚光蕩漾……
忽然,他的身體顫了一下,然後整個身子都不自禁地發起抖來。
「筱兒……」仇勒嘶啞地發出一聲呼喚。
這一次,難曉再也沒有停留。
「筱兒……不要……你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陪在我身邊的……」仇勒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呼喊。
難曉眼里劃過一抹傷痛,緊抓著自己疼痛得快要裂開的胸口,不停地往前走——
是,我是曾經答應過和你在一起,永遠陪在你身邊。但是……命運弄人吧這終究只是一場夢,屬于我的一場華麗而又破碎的夢
我難曉,從來不曾奢望過華麗的轟轟烈烈的愛情。我只是希望在千年洪流中能夠找到一個全心全意待我、真心呵護我信任我的人,讓我心中這段跨越了千年的寂寥能夠稍稍減輕——
能夠給我一絲溫暖,陪我走過這一世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