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明將車停在米蘿咖啡廳的停車場後,整理了下心情走下車。已經沒有心情會友了,可是答應了朋友的事,不能食言啊。他按照和梁軍的約定,走進一個叫「巴黎」的小包箱。梁軍和胡燕玲已經坐在那里。胡燕玲見他進去,高興的站起來叫他︰「張鄉長,你來了,太好了,請坐。」還沒等他坐穩,這時進來一個白色的影子,咦,這不是剛剛那個管閑事的女人嗎?難道還追著來吵架來了。他正欲開口說話。只听見梁軍叫著「曾雨婷,你來了,快坐,介紹下,這是張劍明,今天球場上的那個帥哥」
「知道,打球歷害,打孩子也歷害的張鄉長。」
「你」
「我怎麼了?好管閑事對嗎?打孩子就不對,在街上打孩子更不對,你把孩子的自尊心放地上,當著眾人的面踩,就對嗎?」。
「我。」張劍明突然有點詞窮的感覺。本就對孩子有虧欠感的他,那股子感覺又出來了。他沒時間管孩子,現在的妻子不願意幫他管孩子,一說到孩子的問題,前妻就只是發牢騷和報怨,他突然有種很無力,也很蒼白的感覺。那種孤寂感突然又上來了,好像什麼都變得沒了意義,就連這幾年在官場的努力也沒有意義,為誰辛苦為誰忙?唉。他輕輕嘆口氣。
而這全落入曾雨婷的眼里。這個男人啊
這時菜上來了,梁軍問胡燕玲︰「胡美女,你們喝什麼酒?紅酒行嗎?」。
胡燕玲看了看張劍明「你們別吵了,呵呵,原來你們認識的。我們的帥哥鄉長喝什麼,我就喝什麼?我沒什麼講究。曾雨婷,你喝什麼?」
曾雨婷邊整理碗筷邊有點堵氣似的說︰「我不會喝酒,你們喝吧。況且我一沾酒就醉了,醉了還極恐怖。」
張劍明交叉著雙手放在胸間,面上帶著一股挑畔的味道說道︰「曾雨婷,該是女中豪杰的,還怕喝酒嗎?」。
小女人最受不了別人挑畔了,站起來說道︰「喝就喝,誰怕誰?」
看著梁軍將酒倒進面前的高腳杯里,酒是紅色的,多張揚的顏色,就似她那年結婚時穿的晚禮服。那時她是幸福的,她以為結婚了就是兩個人拼湊著過日子了,雖然是拼湊來的日子,兩個人的日子一定會比一個人的日子熱鬧得多,一定可以擺月兌那她心里那天生俱來的孤獨感了。
可是她錯了,年輕的她不懂,原來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竟然是,有個人在身邊,心卻孤獨得每日如同一只獨行在海底的魚,看不到陽光,沒有方向,茫目的游著。這時她才懂,原來靈魂也會寂寞。
她討厭自已的後知後覺,更討厭自已後知後覺和同時,卻又對生活對情感有著敏銳的洞察力。以為可以這樣一直不好不壞的生活下去,可是有天她那好老公突然對她說︰「曾雨婷,你當年為什麼要談戀愛呢?戀愛了沒關系,可為什麼要找那麼一個男人戀愛呢?這簡值是我的恥辱。」
曾雨婷當時有種心被撕裂了,世界被撕裂了一樣的感覺,這世上最可悲的事是,同枕共眠的老公,將她當成他的恥辱。
後來,當那個她稱之為老公的男人來踫她時,她覺得很痛,是身體的痛,還是心理的痛她不想去分辯。她知道,她情感的觸角太多,她只要觸到讓她痛的信息,她都會覺得好痛好痛,比別人痛上數倍。
心還會痛嗎?麻木了嗎?可是,眼里為何又澀澀的。曾雨婷喝酒當中又走神了。
張劍明看著眼前邊喝酒邊走神的女子,她的眼里明明剩了滿滿的失落與惆悵,臉上卻還掛著笑。他突然就後悔勸她喝酒了。
旁邊的胡燕玲一杯接一杯的勸他和梁軍喝酒。而這個曾雨婷卻像個小傻瓜一樣的,一杯接一杯的一個人獨自把酒巴灌到自個肚子里。嘴里念著。
幾杯下肚,曾雨婷好似真的醉了,嘴里在念著什麼,他很想听清楚,可胡燕玲和梁軍太吵,怎麼都听不清楚。
張劍明端起酒杯走過去,說︰「曾雨婷,今天對不起了,打孩子是我不對,我道歉,我敬你一杯。」
曾雨婷卻站起來說「領導同志,俺醉了,不喝了,孩子不是用來打的,是用來疼的,你疼他了,他的心在父母這里,又怎麼會跑出去玩呢?你有用心去愛他嗎?你有天天抱抱他嗎?用心抱他吧,不要用棍子打他,棍子打遠了父子情,到時,你去哪里找你的孩子。也許你在想,咋生個這樣的孩子,我卻為你的孩子喊冤︰他咋找了這樣的一對父母。我要回家了,你們慢慢喝。」
哪里找你的孩子?又有幾個大人懂孩子的心,又有幾個做大人的願意用心去了解孩子,做父母的生了孩子,給你飯吃,給你書讀,然後一個忙字就打發了孩子的情感需要。曾雨婷,想到了自已的童年,多想要個溫暖的懷抱啊,可是父母那麼吝嗇,整日給她的就是爭吵,爭吵當時雖小卻痛苦得只想逃跑。她掙扎,掙扎,她掙扎的方式就是逃學,老師告狀,父母聯合起來怒罵?那年她十四歲,「我欠你們的了嗎?欠了嗎?若做父母的只能賞口飯給我吃,又何必生我?」她憤怒了,她第一次對著父母吼。
曾雨婷突然有點控制不了自已情緒了,三十歲的女人還被童年的不安全感給困擾著。是不是個笑話呢?
曾雨婷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看著張劍明的眼楮說︰「不要笑我醉著發痴,也不要笑我醒著傻,你的眼楮跟我說,張劍明,你和我是一類人,你和我一樣有太多情感的敏感觸角,可是有那麼多的觸角有什麼用?這個世界早就物質化了,人們被漠然化了,誰能感受到你的觸角呢?感覺到了,誰又懂你的觸角里的痛呢?所以你的觸角讓你苦,讓你痛,讓你孤獨,讓你寂寞,讓你的心走在了沙漠。哈哈,張劍明,雖然我們是第一天見面,可是,我看到了你的觸角。所以離我遠點,別來惹我的觸角。」
胡燕玲跳過來問︰︰「雨婷,你走了嗎?才剛開始呢?就走嗎?還有,剛你們在說什麼觸角,章魚的觸角嗎?曾雨婷別掃興羅,再玩一會兒吧,回去也是一個人。」
曾雨婷︰「真的不了,我醉了。先回家休息了,你們慢慢喝。再見。」然後跑一樣的走了出去。
張劍明還沒從曾雨婷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里反應出來,等他回過神來,曾雨婷已經走出大廳,上了的士車,絕塵而去。
他有點失落的走到飯桌前坐下,端起酒杯,這個女人太奇怪了,憑什麼這樣剖析他,她好像沒有這個資格。
那個有點奇奇怪怪的女人走了,張劍明突然有了種失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