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很長一段時間,姨媽覺得自己在這所小學里宛如一朵妖艷的玫瑰、一顆璀璨的明星,學校里的老師都要對她頂禮膜拜、刮目相看。理由是在這所名不見經傳的社區小學里,除了她蔣舒嫻之外,恐怕再沒有第二個老師,能在一餐之內同時吃下海參鮑魚、燕窩魚翅,外加XO和人頭馬了。
她每次一踏進校園,腰板挺得特別直,步伐故作輕盈優雅。那高高昂起的頭,恰如一只剛剛旗開得勝的斗雞。
這一天課間,燕老師闖進辦公室,神秘兮兮地說︰「告訴大家一個特大新聞。」
「什麼事啊搞得這麼神秘?」姨媽頭不抬眼不睜,不屑一顧地問道。
「是啊燕老師,什麼特大新聞你就說嘛。」另一位老師趣味盎然地催促著說。
「昨天下午听一位在城市規劃局工作的學生家長說,A市又要修一條公路啦。」
「只掃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倒是個新聞,可關我們什麼事兒啊?」姨媽很不以為然,懶洋洋地說。
「問題是這條公路本來要從我們學校穿過的,後來政府考慮到拆遷學校牽扯的問題太多,所以又把路線調整到解放小區去了。那里有好多老宅子要拆掉,听說給的補償款可不少吶。」
姨媽一听立刻來了精神,「給的補償款可不少」這句話,重重地撞擊了一下她的耳膜,更令她興奮不已的是,父母留下的那所老房子不正是在解放小區嗎?
她迫不及待地問︰「能補償多少呀燕老師?」
「那可沒听說,目前恐怕只有拆遷局的人知道吧。怎麼,蔣老師的朋友在那里有房產?」
「沒有沒有,我只是有點好奇心,隨便問問而已。」姨媽嘴上這麼說,其實內心已打定了主意。
下午,她跟其他老師調了課,便直奔拆遷局去了。
接待她的工作人員,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男子。一見有人進來,那人彬彬有禮地問︰「您好女士,請問有什麼事嗎?」。
「噢,你好。我來想問一下有關解放小區拆遷的事。」姨媽畢恭畢敬地回答。
那人一听樂了︰「你消息滿靈通的嘛。請坐吧,你肯定是在解放小區有房子吧?」
「是的,一所老宅子,有將近二十年沒人住了。」
「哦,那房產證現在還保存著吧?」
「在,在••••••,應該是在的。那能補償我們多少錢呀?」姨媽可不想跟這年輕人嗦,她單刀直入,眼中放射出的火焰,炙熱地期盼著對方的答案。她眼楮都不敢眨一下,仿佛眼前這位就是她的財神,怕一眨眼這位財神就飛走了。
青年男子竟然沒有被她嚇到,耐心地跟她解釋說︰「你需要拿房產證辦理一下相關手續,至于補償款嘛,還要根據房屋的大小、結構以及性質,視情況而定,不能一概而論。」
「那最低的能補償多少?」她還真有種鍥而不舍的精神,不問出個具體數字來誓不罷休。
「三十萬吧。」
「三十萬」姨媽內心有一個東西頃刻間噴薄而出,眼前立刻金花四濺。
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
她連句告辭的話都顧不得說,轉身就往外走,整個人像被什麼東西操控了似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離開拆遷局的••••••。
一路上的花花草草都是那麼的搖曳多姿、美不勝收,空氣都比往日清新芬芳,甚至連每天從它旁邊經過的那條大黃狗的吠聲都是悅耳動听的。
要在平時,姨媽討厭極了那條該挨刀的大黃狗,有好幾次她沖著它嚷道︰「我殺了你」而不識趣的它也不知道看她哪里不順眼,這麼多年了,每次她打那里經過,它都要沖著她「汪汪」幾聲,好像她是個從魔界來的三頭六臂、千變萬化、令它十分不待見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