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王定陸心中一片茫然、彷徨,完全沒有了剛才與王平川對話時的機敏與睿智。他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就這麼殘酷的已成定局,他肆意放縱的猜想現在已成為證據確鑿的現實,他反倒萬念俱灰,心如止水,茫然而不知所措了••••••。
他不敢想象林雪知道父親永遠的離開了她,母親幾乎成了植物人,而這一切是她最親愛的姨媽毫不顧念親情,下安眠藥精心設毒計導演的惡果,這孩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他到底要不要馬上報警把那個惡毒的女人繩之以法呢?
他想去殯儀館向林兆南的亡靈尋求一個最合適的答案。
剛跨進那肅穆、凝重的門,王定陸就听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循聲而去,他的腦袋不禁「嗡」的一聲,——居然是林雪!她的姨媽還在身邊安慰著她。怎麼回事兒?不是說好先瞞著這孩子,等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循循善誘地告訴她嗎?這會兒她怎麼會在這里的?
王定陸走了進去。王平川正站在一邊抹鼻子,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跪在林兆南的腳底下,邊哭邊喃喃地說著話,但听不到說的什麼,因為這里一切的聲音都被林雪的哭喊聲覆蓋了。他猜想這個男孩應該就是雲祥了。
眼尖的姨媽一眼就看到了王定陸,她撇開林雪,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沖他走過來,說︰
「王弟啊,你來啦。」
「這怎麼回事?」王定陸問。
「可不是我違反約定呀,是我們家雲祥長嘴多舌地告訴小雪的。本來我們也打算瞞著雲祥的,可我跟他爸爸談這事的時候,被這小子無意中偷听到了。」姨媽滿月復委屈地辯解道。
王定陸目光冰冷地掃了她一眼,上前板起哭得死去活來的林雪的肩膀,沉靜而堅定地對她說︰「小雪,我是王叔叔,你好好听著︰爸爸已被這場車禍永遠的奪走了生命,我們無力回天,這個事實必須要接受。可是媽媽還活著,而且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你的照顧,所以你一定要堅強!你要替爸爸照顧好媽媽,要更加發奮努力地學習和生活,讓在天上的爸爸為你的堅強而驕傲。明白嗎?」。
林雪似乎被他的氣勢感染了,更被他的話語震懾了慘痛欲絕的心靈。她抬起頭,一雙紅腫的眼楮幽怨地看著堅毅、慈藹的王定陸,聲音嘶啞的叫了聲︰「王叔叔」,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從眼角嘩嘩的向下流淌。
姨媽見機忙上前把林雪攬在懷里,輕撫著她的頭發,說︰「小雪呀,听你王叔叔說得多好啊。寶貝兒,況且你還有姨媽吶,天塌下來還有姨媽幫你分擔著。以後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們一起照顧你的媽媽。」
林雪依偎在姨**懷里,泣不成聲••••••。
王平川不失時機的說︰「你們原打算等舒媛出院後,由林雪的舅舅帶回農村去照顧,為的就是先瞞住林雪。既然現在林雪已經知道了,我看也別折騰了,就讓舒媛和林雪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吧。一來城里的環境和醫療條件要好一些,更有利于病情的恢復;二來嘛,我們全家可以一起幫著照顧舒媛,林雪既可以每天和媽媽在一起,又不耽誤學習。你說呢,舒嫻?」
姨媽白了他一眼,又看看目光深不可測的王定陸,她只好勉為其難,但表面看上去卻是極為贊賞地說︰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我剛才也就是這個意思嘛。」
其實,她剛才對林雪說的話,只是為安慰她那麼隨口一說的,沒想到王平川會來這麼一出。但她卻把林雪摟得更緊了,同時有兩行不知是悔恨還是悲慟的淚水順著面頰滑下,滴落在林雪蓬亂的頭發上。
王定陸有點兒霧里看花終隔一層的感覺,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又搞什麼鬼把戲?難道她良心發現啦?也難怪,但凡能稱得上是「人」的動物,看到這麼慘絕人寰的一幕,都不會不為之怦然心動的。也許她現在為自己的惡行釀成的惡果悔恨得腸子都青了,也許她當時是一時糊涂,鬼使神差,現在她想給自己一個贖罪的機會嗎?——她禍害的畢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再看看可憐無助、年僅十五歲的林雪,此時正像一只受傷的羔羊依偎在姨媽「溫暖」的懷抱里,低聲啜泣申吟著舌忝舐慘痛的傷口。如果此時他把她從小到大都當做是除了父母之外最「溫暖」的懷抱,「 當」一聲葬送進監獄里去,那麼這孩子••••••?
王定陸不敢多想,他感覺此時此刻,這屋里的空氣足以令他窒息到死亡,他松扯著領帶,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