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人傀」的記載即使是在《密咒》上也很含糊。人被施術之後,身體某個功能被無限利用,人失去了作為人的存在形式,成了法術的傀儡,並有了不滅的生命。我根本就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樣的法術,這也是我一開始根本沒有想到眼前這就是「人傀」的原因。我一直以為這種術根本就不會有人用,因為它匪夷所思在這麼殘忍的術施展的要點之一就是需要術士本人配合,給自己施術。要多變態的術士會給自己施這種術呢?沒有想到還真有這個「術士」施展「人傀術」讓自己全身的細胞盡可能地實現分化的逆過程,然後再迅速分化成結締細胞,這就是為什麼這些指甲可以如此快速地生長起來,為什麼那個「人」可以瘦成那樣。如果說追求永恆的生命也不用做這麼絕吧再說,都變成這副德行了,就算永遠死不了也沒什麼意思了人啊,為啥這麼想不開呢?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既然知道了是什麼,就好找對策了,這個《密咒》中似乎有說過。我努力想了想,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就沒看過這一段。阿暮的動作似乎已經遲鈍了好多,不過她臉上開始浮現興奮的神色。說實話,暮紫嵐這種享受戰斗的趣味讓我很是敬佩,不過,她雖然享受戰斗,還是必須要想出月兌身的辦法了。
「阿暮,怎麼辦?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急速地說道。
阿暮微微一笑,說了一句︰「放心。」說罷松開我的手,就見暮紫嵐一邊揮劍,一邊輕輕躍起,一改剛才的遲鈍,身姿如同一只輕盈的飛燕,眨眼間暮紫嵐就到了半空,那十道長長的指甲立刻尾隨其後,齊齊地戳向阿暮。暮紫嵐腳尖一轉,那些指甲頓時成了阿暮腳下的軟橋。暮紫嵐迅速踩著下面的指甲,閃到那「人傀」正前方。阿暮是身形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動作,她在上空翻轉而下,只一劍,將人傀的那雙手齊齊斬下,動作流暢利落。
這一下太快太突然了,我都要忍不住叫一聲好了。隨著那雙手落下,所有的指甲似乎在一瞬間就停了下來,然後紛紛落到地上。我跟阿暮並肩站著看著不遠處失掉雙手的人傀。那人傀一動也不動,好像真的像死了一樣。
「他……死了嗎?」。我難以置信地問道。「也許吧。」阿暮的聲音傳來。
一旦變成「人傀」,其實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看來好像是沒事了,我們可以繼續前進了。我跟阿暮松了口氣,準備進入更深的通道。
我們剛準備邁步,阿暮忽然停下,說道︰「等等,好像有點不妙。」阿暮直直地看著前方的人傀,眼神有點困惑。我也向前面看去。
這時,只見那人傀搖搖晃晃地動起來,不多久,無數道長長的指甲從他的身體每一個地方竄出,他身上的白衣瞬間被撕成了碎布條,更恐怖的是,他的耳鼻中也開始有白色的指甲不斷涌出,那些指甲怪異地扭動著,仿佛是什麼怪蟲。人傀的身體被那些指甲結結實實地擋了起來,看上去如同一只巨大的白色刺蝟,說不出的詭異。
我跟阿暮同時呆了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阿暮疑惑地說了一句,語氣全然沒有恐懼,我還真是開始佩服起她來了。
「這是……人傀。」我咽了口唾沫,聲音有點發顫。就算我對這東西有點了解,可是當真正面對時,心底還是冒出絲絲寒意。
「人傀?」阿暮重復了一句。
我望著前方那番壯觀情景,心說現在可不是什麼「蘇博士小知識講座時間」,這些指甲隨時可能沖上來。「以後跟你解釋,現在快想想辦法吧」我對阿暮說。
就在說話間,那些指甲更加瘋狂地向我們涌動過來,我開始有點懷疑阿暮這次是否可以應付過來。被人的指甲戳死,這種死法也真可以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不過我並沒有打算真的就這樣「獨特」地死去。
阿暮一把抓起我就跑。果然沒跑幾步,就感到那些東西逼近了我們的後背。阿暮皺眉說了聲「可惡」,將我拽到自己的身後,轉回身迎上去。看上去阿暮似乎也拼了,她的身形非常快,完全看不清她的動作,只能隱約看到她在那白色的指甲叢中穿梭了一陣,停下來時那把劍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纏著無數指甲,那些指甲在劍上相互交纏好像一根直徑足有一米的麻繩,通過細密的縫隙,還可以看到被稱作劍靈的銀色流體在劍身上快速竄動。這景象讓我暫時忘了惡心,有點驚嘆。
阿暮的額上有細細的汗珠滲出來,從進來之後她一直氣定神閑,現在卻第一次露出認真的神情。她雙手握著劍,可以看出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氣。忽然阿暮咬了咬牙,猛然將手中的劍用力一絞,耳畔開始響起「 里啪啦」的聲響,那些指甲紛紛落地,阿暮的動作開始越來越快,並且不斷向前逼近,雖然不少指甲好像意識到不妙開始松開阿暮的劍,但阿暮的動作實在太快,很快就被絞斷了。
這一下下來,那個人傀似乎受損很大,暫時沒有什麼異動。不過我知道,很快就有更長的指甲在他身上長出。必須要想出辦法。阿暮開口道︰「再這樣打下去的確會沒完沒了,蘇正直,你既然知道他是什麼,可不可以找出對付他的辦法?」
連阿暮也這樣說,我不禁有點抓狂。我撓了下頭,忽然想起來,似乎教我們生物的老頭子說過,其實指甲的生長條件是需要營養的。那麼那個「人傀」都干成那個樣子了,哪里來的營養?想辦法把他的營養源切斷,那些指甲就不會再長了吧我眯起眼楮望著前方的怪物,實在是看不出他全身上下哪里有這麼多營養供給他的指甲。
不是來自自身,難道是外來的供給?我心里一動,更加認真地搜尋了一下那人傀的四周,什麼也看不到。所謂術士之眼,就是可以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可惜我就算是有術士之眼,也是個近視的。「阿暮,你能把我帶到前面一點的地方嗎?」。
暮紫嵐看了我一眼︰「我們還沒到放棄的地步吧?怎麼就急著去做最後的了斷?」
我郁悶道︰「什麼叫最後的了斷?我只是想上前去看清楚一點」
這時開始有新的指甲冒出,阿暮皺眉欲上前。我顧不了那麼多,竄到更前面。「喂……」阿暮的話還沒完全出口,我就被那些指甲結結實實地卷起來,頓時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那感覺就跟自己正被割成無數段一樣,但很快我就感到那樣的疼痛還不是最可怕,被勒的那種窒息感才是最恐怖的。我被越勒越緊,很快視線就開始模糊起來。我x失策我不會因為一時沖動掛在這里吧那指甲卷地更加緊的同時,我也越來越接近那人傀。
什麼術士之眼都是他**的騙人的現在連正常的視野都沒了,還談什麼術士之眼我暗罵一句。這時,模糊的視線忽然漸漸清晰起來。我心中一驚,睜大了眼楮,好清晰,眼前的事物以從未有過的清晰度完完全全呈現在我的面前。
此時,我已經馬上到了人傀的腦袋上方,已經快沒有時間了,必須馬上找到他的營養源,否則我就真要被勒死了。我努力看著下方,果然有很多細細的彩線從四面八方匯集在人傀後腦與脖子相接的位置,那些彩線雖然五顏六色,卻淡淡的,另一端竟然是從那四根柱子發出的,原來那些柱子的作用是這個可能是剛才阿暮打斗得太激烈了,那些彩線在人傀不遠的地方竟然纏繞成一團,形成銀白色的光團,正一鼓一鼓地顫動。如果不是看到那光團上面四射的彩線,很容易跟那些指甲跟流動的劍靈混起來。
只要把那個東西切斷就可以了吧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腰間的匕首拔出來,嘴角浮起一絲興奮的笑意,遭班姆渡暗算時幻覺中出現的快感在心中一閃而過。一切,終于結束了吧我把匕首向那個東西擲去。扔匕首之前我早已沒了任何力氣,但是沒有關系,那把匕首那麼鋒利,只要落準了位置,一定可以把那營養結刺穿切斷的。
匕首落到一半,我的笑容僵住了。一根指甲橫竄過來,一下將我的匕首彈了開。小刀清脆的落地聲好像是我所有希望破滅的聲響。所有求生的一下子松弛下來。身體的疼痛感與窒息感肆意涌上來,這回真的要死了嗎?
就在我馬上就要昏死過去的時候,纏住我的指甲忽然松開了我,空氣開始奔向我的身體,我直直掉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這一下把我摔得實在不輕,不過還好落在厚厚的指甲層上,這一摔也讓我頭腦頓時清醒了不少。我定楮一看,阿暮的長劍插在那光團上,那些彩線像有了生命,紛紛後撤。那人傀身上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紛紛月兌落下來,最後那人傀的身上幾乎沒有了一塊好肉,似乎被人扒了一層皮一樣,也沒有多少血跡,就像一具被毀得不成樣子的干尸,除了頭之外,很難看出曾經有過人形。那具人傀轟隆倒了下去。雖然我知道人傀是不死的,只要重新有了營養供給,就可以再次恢復。不過畢竟短時間內面前這哥們是沒什麼希望恢復過來了。我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剛一呼氣,就感到全身疼痛難忍,不禁哎喲一聲。
「蘇正直,你也太亂來了」阿暮來到我身邊,有點生氣地說。雖然嘴上這樣說,還是慢慢扶起我,檢查我身上的傷,所幸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不也是為了找出他的弱點嗎?」。我努力笑嘻嘻地說,笑嘻嘻這個表情現在在臉上也擺得很困難。
阿暮嘆了口氣,說︰「這次就算了,不過可沒有下次了再這樣,我絕對不救你了」說完又板起臉。我忙討好一樣點點頭。阿暮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
「你這麼亂來,最後不是還要我出手?反而弄得你自己受了這樣的傷」
「所以啊,看來我是怎樣也離不開你了。」我眼楮一眯,調侃道。阿暮,你真的以為我是要去刺穿那營養結嗎?人傀是什麼我很清楚,營養源是最重要的東西,那些線必定不是可以隨便就切斷的東西。那把匕首再怎麼鋒利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若非你寶劍上的劍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就將那人傀的營養源擊穿?我知道,我只要吸引那些指甲的注意力,給阿暮接近人傀致命部位的機會就可以了。不過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來,人傀身上的指甲是可以感知到到手獵物淺層思維的,所以一定要裝得很像才可以騙過它們,還好我成功了。不告訴阿暮是因為我實在不想讓她知道我也騙了她。
暮紫嵐听完我的話,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想起什麼一樣問道︰「我看到你最後拼最後的力氣也要刺那個位置,想必那里是關鍵。你的匕首被彈開之後,我就順著原來的方向將劍刺了過去。你怎麼找到那個東西的?」
「因為那些彩線啊原來這四根柱子是跟那怪物供給營養的啊」
「線?什麼線?」阿暮疑惑地向其中一根柱子看去。
「就是那邊……」我指到一半也停了下來。眼前哪里有什麼線,四周除了滿地的指甲什麼都沒有。「怎麼會這樣?」我喃喃道。
「算了,不管怎麼樣,這一關總算是過了。我們繼續走吧。」阿暮眼中又閃出興奮的光芒。這家伙果然除了跟修行有關的事情什麼也不在乎。不過,那些線到底是怎麼回事?見到月神時離那麼遠我可以听到他們的對話,在天牢外時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神秘人的模樣,剛才又看到了奇怪的線。這還是我那近視眼嗎?還是……真的有術士之眼之說?想到這里,忽然有點周身發寒,算了,以後再想吧。
我跟在暮紫嵐身後,向更深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