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我的眼前出現一片處處人間慘象的煉獄,我都不會像現在一樣驚訝。我萬萬沒有想到,這里竟然是這幅模樣。
我的前方是一條空寂的柏油馬路,幾盞昏暗的路燈立在路邊,照得兩邊的綠化帶黑乎乎的,似乎心懷叵測地藏著什麼秘密。不遠處甚至有一處紅綠燈,此時只有中間的黃燈在不停地閃著。馬路對面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小區,一棟棟老式的六層樓房排列著,小區大門口甚至還有一個警衛室。這里現在的時間是深夜,月光慘淡,馬路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更沒有車輛。居民區里也都滅著燈,好像大家都在夢鄉中。正好暗合了現在的時間。一切那麼自然,又那麼不自然。
這是、哪里?我回來了嗎?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不夠使的了。不,絕不可能,我已經穿越了,我是來找死神復活暮紫嵐的,這里是死神存在的空間,絕不是我曾經待過的世界。「刈差,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眼楮一動也不敢動,緊緊盯著面前的一切,希望能看出什麼破綻,哪怕只有一點不對勁的感覺。刈差沒有見過我來自的世界,應該會更驚訝吧
結果沒有人回應我。我扭頭向旁邊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刈差,不見了怎麼會這樣?我何時變成了一個人,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我慌不迭地試著張開赤瞳,發現了更糟糕的事情。赤瞳的張開方法,是什麼來著?我怎麼毫無印象了?我又回憶著其它幾個簡單的小法術的開啟方法與符咒,果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難道我來到這里,真的要完完全全恢復成以前那個世界的蘇沐雨了嗎?現在連刈差也不見了。不妙,非常不妙。心里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記憶照這樣演變下去,我會不會很快忘記刈差,忘記聖童,忘記穿越之後的事情,最後忘記來這里的目的,那麼,暮紫嵐豈不是永遠也無法被救活了?
這個地方太蹊蹺了。我現在的記憶里只存留了作為聖童的時候曾經跟死神打過交道的感知,至于其他,完全沒有印象了。現在的我,對死神的了解,不比任何一個普通的正常人多。我就這樣站在原地,心里充滿了恐懼。我要向前走嗎?如果刈差在就好了,我就可以問他了。可惜,現在全靠我一個人。想到這里,我苦笑了一下,曾經的我,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嗎?一個人做決定,一個人固執地堅持。因為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在小直離開後,我也很快適應了再次一個人的生活。我何時變得這麼依賴一個人了呢?算了,既然已經這樣了,還是老老實實去面對吧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能把刈差那貨找回來。他救了我那麼多次,我也不能隨便丟下他啊。這樣傻站在這里,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現在的狀況,這個小區是怎麼回事,順便找個筆或者紙,把我現在僅存的點記憶,簡單地先記下來,以防我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做好了決定,我便忍著腳疼,向那個居民區走去。作為蘇沐雨的本能一點一點在我的意識里回歸,我又試著重新適應曾經無比熟悉的環境。
走到路邊,我又看了一眼那個紅綠燈,依然是只有黃燈在一閃一閃。我想了想,挪了幾步,走在斑馬線上。過了馬路,來到居民區大門前,望著黑洞洞的警衛室,我心想,這里是陰間的話,不會有鬼吧?
低頭看著自己的樣子,披頭散發,一身白衣,而且渾身還有斑斑血跡,不禁苦笑,若真有鬼,恐怕此時的比鬼更像一個鬼吧?我模了模腰間,嘆了口氣,果然,唯一可以作為防身武器的匕首被刈差拿走了,太過匆忙,他沒有來得及還給我。
我走進小區的大門,路過警衛室的時候,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式小區,每棟樓前是綠化帶,草坪上種了幾棵容易成活的樹木,生硬地穿插著被漆成白色的小涼亭。樓邊的停車場,真的停了幾輛車。我太久沒有見過這種場景了,不禁有點恍惚。要不是腳上蹬著刈差的靴子,我差點再一次以為自己又穿回來了。里面一共有十四棟樓,奇數一排,偶數一排,兩兩對應,而且是從後向前排列。一走進去,離我最近的就是十四號樓。這棟樓一共三個單元,只有中間那個單元沒有裝防盜門,好像在專門等我進去。
我硬著頭皮,踏進了中間的單元。剛走進去,就覺得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幾度,一陣陰冷之氣纏繞上來。我打了個寒戰,故意咳嗽了一聲。這種樓一般樓道都有聲控燈才對。果然,一樓的燈亮了起來。但是這亮度跟外面的路燈差不多,都是暗淡昏黃,僅能勉強照清楚一樓的樓梯間。我去,就這個亮度,真不知道這燈裝得有什麼意義
一樓兩戶的防盜門上方分別寫著101,102,之間的牆壁上寫了個大大的1,表示是一樓。我轉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來,又開始往二樓走。在這寂靜的夜里,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听上去沉悶緩慢,還真有點人。二樓依然沒有什麼,我又往三樓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是現在除了這樣走,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走到三樓,我把感應燈弄亮。看到302的房門時,愣住了。那個房門旁邊,掛著一個有點破舊的女乃箱,看來是這家訂了牛女乃,把這個小盒子掛在外面,送女乃員每天將牛女乃放在里面。吸引我的是,這個女乃箱子上面,工整地寫了一個「蘇」字,雖然一看就是寫了很長時間了,但是這個字仍然可以清晰地辨認出來。
這個「蘇」字跟我有關我的心劇烈地跳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樣覺得。是蘇沐雨的蘇嗎?還是……?我站在302前面,又緊張又害怕。這個房間里,住的是誰?
我僵在原地,直到樓道的聲控燈滅了。我再也忍不了這黑暗,舉手敲了三下門。燈再次應聲而亮。我放下手,四周再次陷入靜寂。
沒想到,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了。我盯著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門里的人也是一副驚訝的神情。「阿雨,你怎麼在這里?你這是……怎麼了?」
「小直,是你,真的是你。為什麼會是你?」我幾乎語無倫次了。怎麼會在這里,看到小直呢?果然那個「蘇」,竟然是蘇正直「雖然不喜歡喝牛女乃,不過,牛女乃可以幫我長的像阿雨那樣高吧這樣,我跟阿雨就更像姐妹了。」當年小直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阿雨,你怎麼怪怪的?外面涼,快點進屋再說吧」蘇正直一把拉起我,將我帶進了屋里。我感到她的手冰涼,一進屋,屋里比外面還要涼。我凍得面色慘白,其實蘇正直也好不到哪去,也是臉色蒼白。客廳里只亮著一個小壁燈,昏暗的燈光下,我們兩個的臉色愈發詭異。蘇沐雨,她已經死了,你親眼看著她死的。在小直面前,我永遠也做不到保持警惕心。我只好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她已經死掉了的事實。
屋里的擺設跟當年小直家里一模一樣,只不過小直父母的房間門緊閉著。蘇正直看到我看著她父母的房門,小聲說︰「我爸媽已經睡了。你先到我房間來。」說完,又拉著我進了她的小屋。然後拉開了自己房間的燈。
滿屋熟悉的擺設,熟悉的物品,這里曾經留下了我們兩個太多的美好回憶。我望著這個房間,眼前的小直。不禁開始恍惚起來。也許真的是時光倒流,或者,我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曾經的一切,都還在。現在的一切,才是現實。
「阿雨,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門口?還有,你這是一身什麼打扮?為什麼還有血跡?到底發生了什麼啊?你這個樣子,明天還能上學嗎?」。小直一臉關切地問了一大串問題。
「我……」蘇正直一提上學這件事,我真的開始動搖了。難道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又回來了?隋朝,阿暮,刈差,路南非,神戶,月主,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嗎?我低下頭,看見刈差的靴子跟右手腕上靈蟄留下的疤。不是的,那不是幻覺,暮紫嵐死了,還在等著我去救她小直才是幻覺,她死了,因為我的懦弱,我的愚蠢。「小直,我遇到一點麻煩。等下再跟你說,現在你能去給我弄杯水嗎?我好渴。」我盡量做出正常的表情說。
蘇正直深深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好,你等會。」說完,她轉身走出去。她們家的飲水機在客廳,這一點我還記得。「我想喝熱水。」我在她身後補充了一句。
蘇正直走出去之後,我迅速拉開她的抽屜,拿出一張白紙和書桌上的筆,飛速寫下「找刈差,找死神,救暮紫嵐」幾個字。就在剛剛,我發現右手腕上的傷疤竟然變淡了很多,而且關于以前蘇沐雨跟蘇正直的記憶越清晰,我對穿越之後這段時間的記憶就越模糊。而眼前熟悉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喚醒著我曾經的記憶。
剛剛將紙條揣進衣服的內袋里,蘇正直就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她看著書桌,抬頭問道︰「你動過我的筆?」
「這支筆……」我隨手抄起來,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我怎麼沒見過啊是新買的嗎?」。
「是新買的啦」蘇正直一臉無奈,「阿雨,你的記性果然很差,怪不得路痴啊這不是前幾天我們一起去買的嗎?就在徐伯伯的店里。」她將水杯遞給我。里面是溫水,我的手一下子溫暖了很多。
「是嗎?」。我撓撓頭,「最近總是走神,記性變得更壞了吧」
蘇正直嘆口氣︰「真是難為你能找到我家的路。我真擔心哪天你會路痴到忘記我家的地址。對了,不是要喝水嗎?快點喝吧,然後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為了不露出破綻,趕緊喝了一大口水。「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啦,今天又被老爸老媽嘮叨了,想出來躲幾天清淨。結果忘記帶錢,就只好走過來,路上摔了一跤,就變成這樣子了。」
「摔跤了?有沒有事?」小直一臉深信不疑的樣子,關切地問道。蘇正直就是這樣,不管我說什麼,她總是選擇相信。她像在溫室成長起來的天使,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善良美好的,相信朋友之間絕對不會有欺騙。所以,一向孤僻的我,才會漸漸被她改變,讓她走進我的世界。
「沒事。只是可能要留在你這里了。」我放下水杯,坐在她的床沿上,笑著說。
「我倒是高興你可以跟我作伴。只是,別讓你父母太擔心。」她坐在我身旁,有點憂心地問,「怎麼?他們還是怪你選擇了理科嗎?」。
我不置可否,輕松地說︰「就是那些老生常談啊女生應該學些女孩子應該學的東西,而不是天天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科幻小說。唉,蘇沐陽這家伙考到外地的大學了,落得清靜了。輪到我獨自忍受爸**狂轟亂炸了。放心,他們知道我肯定會來你這里,不會擔心我的。」
現場發揮的扯謊真的是一件體力活,這一會兒功夫,我的冷汗就出了一身。
「那今晚,你就在這里陪我過好了。」蘇正直看著我說。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感到她的笑容有點陌生,一股涼意從我的後背竄起。我看看窗外,漆黑一片,看來,這夜晚,還有很久才會結束
匆匆更了這些,可能會修改。但大致就是這樣了。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