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一個傍晚,河南駐馬店驛站的一間上房里,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還有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在一起吃晚飯。拉牛牛兩個青年一邊吃一邊罵罵咧咧地發泄著不滿,其中一個吃的包子可能有點咸,只見他將手中的包子往桌子上一扔,「呸呸」兩口將嘴里的包子渣吐干淨,然後挽起袖子就要找驛丞理論。這時候老者發話了︰「良卿,坐下!」話音不高但透露著一股威嚴。叫良卿的青年有點畏懼地看了看老者說︰「大伯你看,這虎落平陽真要被犬欺,這家驛站竟然給我們吃這個,要在以往我要將這里的人全殺了!」
如果有認識的人就會驚訝地發現這老者正是這幾年炙手可熱的東廠提督魏忠賢魏公公,兩個青年是他的兩個佷子錦衣衛指揮使魏良卿和魏良棟。只見魏忠賢伸手把魏良卿丟在桌子上的半邊包子拿起來,左看右看後張嘴咬了一口,咋吧了兩下嘴說︰「好吃,當年咱家落難時誰要給我這樣的包子吃,我得叫他親爹。」
看了看傻在一旁的魏良卿和魏良棟兩兄弟,魏忠賢笑了笑說︰「你們也不是生于什麼富貴之家,這個就吃不下了?」
魏良棟不解地問︰「大伯,皇上雖然將我們抓了起來抄了家,現在不是又放出來了嗎?我們還是錦衣衛指揮使,而你老人家雖說發遣南京但依然是東廠提督,我們怕什麼啊非要夾著尾巴做人?」
魏忠賢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你們不懂,如果你們懂就說說這次皇上為什麼要放過我們爺三個?」
魏良卿也奇怪地問︰「我也覺得奇怪,那奉聖夫人跟皇上的情份應該比大伯你還久,怎麼說埋就埋了呢?」
魏忠賢說︰「因為皇上認為她已經沒用了而我還有點用,王體乾說得沒錯,舊情這東西呢就像舊襪子,好就用不好丟都嫌髒手。我們現在是什麼?就是皇上派出去準備咬人的狗,這叫得凶的狗一般都不咬人只嚇唬人,真要咬人的狗它不叫但看準了就是一口。」
魏良棟說︰「那皇上這次叫大伯你去咬誰……啊不……是收拾誰啊?」
魏忠賢說︰「收拾誰不用知道會有人通知,我們只需要靜靜地看著,還要笑著看。一條狗該咬誰得听主人的,但如果讓你去咬你卻咬不著,那說明你已經是一條沒用的肉狗,主人馬上就會把你炖成一鍋湯喝了。你看你們開始張牙舞爪的樣,別人一看就會防備著跑遠你能咬到人嗎?從現在起要低調低調再低調,明白嗎?」
魏良棟想了一會兒用勁點頭說︰「大伯,佷兒明白了,不就是裝孫子嗎?從現在起就算有人往我臉上吐口水我也不發火馬上用袖子擦了就是,良卿你明白了嗎?」
魏良卿說︰「你說得不對,不能當著別人的面擦,應該跑到邊上沒人的地方擦,大伯你看我說得對不?」
魏忠賢說︰「你們說的大致沒錯,但稍嫌做得不夠。」
魏良卿和魏良棟一起問︰「哪里不夠?」
魏忠賢說︰「別人往你臉上吐口水說明他有氣,你擦了他不是更生氣嗎?應該笑笑不理,任由風把口水慢慢吹干。」
就在魏忠賢給兩個佷子上憶苦思甜兼臥薪嘗膽教育課的時候,在離他們八十里外的一個驛站里,官復原職的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劉僑正陪同他護送進京的原左副都御使楊漣說話,兩人剛剛吃過飯正喝著消食茶,這里的水帶苦味泡的茶也是又苦又澀,楊漣喝了一口說︰「恩,就當喝苦丁茶了。」
劉僑說︰「就像楊大人的際遇,那是苦盡甘來啊。」
楊漣說︰「承劉大人吉言,不過這次雖是護送進京,但皇上的聖旨里也說了進京後還得審理,楊某還是階下囚啊。」
劉僑說︰「楊大人還不知道吧?你的罪名是接受熊廷弼的賄賂,熊廷弼現在已經無罪釋放進軍務院參議軍機了,他都沒事了你還能有事?再說了滿朝誰不知道你清廉剛直?你又是顧命大臣高升重用指日可待啊。」
楊漣喝了口茶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楮地看著桌上的燈,黑色的眼珠上映著不斷跳躍的火苗,心中憑添了幾分期待。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天啟正在坤寧宮中跟皇後張嫣躺在床上說話,張皇後卸了裝以後少了幾分貴氣但多了幾分嬌柔,她看著天啟說︰「皇上,現在後宮空虛而皇上又缺子嗣,臣妾覺得應該給皇上選妃,不然朝中大臣該說臣妾的不是了,禮部已經準備請旨並讓太監告知臣妾了。」
天啟想了想說︰「還是不要選妃,改選宮女吧。」
張皇後奇怪地問︰「為什麼不選妃要選宮女呢?」
天啟說︰「前一陣朕听到兩個宮女說話,好象很想家,朕在想啊這宮女也是人,也應該嫁人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把他們關在宮里關一輩子也不妥。」
張皇後看著天啟說︰「臣妾看書上也有這樣的記載,唐朝元稹曾在詩里道︰‘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讓人思之惻然,皇上有仁愛之心是好事,但準備怎麼辦呢?」
天啟說︰「宮女一般都在十一二歲進宮,在宮里做十年事也應該夠了,再大就不容易嫁出去了。這樣吧,皇後去叫人統計一下,年滿二十二歲自己願意出宮的可以賜銀準其還鄉,不願意走的也可以留下,外面的生活也不容易。」
張皇後說︰「那選妃的事呢?怎麼回答禮部?」
天啟說︰「不選妃了,選的嬪妃多恃寵而驕沒有宮女听話,朕真要想多找人生兒子在宮女中選就是了。對禮部就說朕贊賞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豪言壯語,決定建奴未滅之前不選妃。」
張皇後笑道︰「禮部那些老頭如果听到皇上這樣說會把眼淚感動出來的。」
天啟說︰「選宮女也不選多,走多少選多少。對了,你的父親是伯爵吧?朕決定升其為侯爵賞你除掉客氏的功勞。」
張皇後說︰「那臣妾先代父親謝過皇上。」
天啟說︰「歇息了吧,明兒要早朝,傍晚時孫先生就回京了,他遞牌子要見朕朕怕他累壞了讓他休息明天早朝見。」
第二天一大早,天啟起床跑步梳洗後準備吃了飯上朝,正要吃飯時楊公春來了,悄聲說內衛和錦衣衛已經一起把從客氏和魏忠賢家里抄的家產變賣了。天啟一听十多天就賣完了就問︰「賣了多少?在哪里賣的?都賣給了誰?」
楊公春說︰「回皇上,除了有宮中印記的還了庫以外其余的共賣了六百二十余萬兩都換成了銀票,由于時間短只在京里賣,如果拿到江南賣可能會更多,至于買家是誰奴才沒查到,他們都很機警又不好跟得太緊,不過听口音什麼地方的都有。」
天啟道︰「買家知道你們是誰不?」
楊公春說︰「咱們的人都化了妝口音也不一,但備不住有心人仔細看,尤其是送東西給魏忠賢的人一看就明白。」
天啟說︰「知道就知道,誰敢亂說?六百萬留給朕,二十萬零頭你們拿去分。」
楊公春說︰「給皇上辦事怎麼敢要錢?」
天啟說︰「沒錢的差事干起來沒勁這個朕懂,你不要別人需要,注意別貪分公平點以後還有。」
楊公春大喜道︰「謝皇上。」然後退下了。
有了錢天啟邊吃飯邊樂,心想︰「找個大家討厭家底肥的再抄幾次家,也就不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