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無聊啊……」艾蕾希婭百無聊賴地趴在窗台上,張望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昨天還算是天氣晴朗,今早一起來便發現窗外已經大雪紛飛。幾乎一夜之間,整個城市便被突如其來的降雪染成了純白色,此時的天空中依然飄滿了密密麻麻的雪花,乍眼望去恍如漫天飛舞的銀色繁星。
今天是禱告日,也是神息節里最具有意義的日子。這一天諸神終于閉上雙眼,稍作休息,而他的子民則緊緊聚攏在一起,共度這段沒有神明引導的時刻。于是各類節日活動都暫時停歇,人們紛紛待在自己家中,一心一意地向三神祈禱。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由教會建立的城市,洛勒音的宗教氛圍十分濃厚,至少艾蕾希婭就沒見到一家在今天開門營業的商店,甚至連街上的行人也沒有幾個,整座城市顯得冷冷清清,和幾天前比起來完全是兩個模樣。
這對她來說就有些無聊了,沒有電腦和網絡,也沒有能陪她一起玩的人……少女此時不禁有些懷念起陰影來。如果它還在的話,想必自己此時正在那個虛構的世界中游蕩,那里有自己熟悉的一切,還有……學姐。她嘆了口氣,那不是真正的學姐,她提醒自己,那些只是零散的思念和回憶。盡管如此,她的腦海中依然不斷閃過那些畫面即使是陰影偽裝出來的幻想,那些親密曖昧的近距離接觸仍會讓她臉紅耳赤。
「嗚。」艾蕾希婭抱住頭,懊惱得哼出聲來,為什麼自己當時會選擇躲開?那只不過是夢境而已……為什麼不順勢推倒她,或者讓她來為自己服務?想到對方套著黑色絲襪的腳丫從自己雙腿間輕輕劃過時的觸感,艾蕾希婭就恨不得大罵自己是笨蛋。
「啊啊……算了,」她仰頭倒在床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臉龐,透過薄薄的神官袍,少女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正在發燙好在此時宿舍里就只有她一個人,不然她一定會把頭埋到雪地里去。想這些沒有意義,她清楚地知道,當陰影說出那些話時,便已注定兩人不可能共存,只是明明知道,她仍會忍不住去想如果它沒死,一切會變得怎樣。
大個子最近都待在內環中心,照料昏迷不醒的阿夏。嘉雅.米拉西斯則一直很難見到蹤影,或者說,是她起床起得太晚了。這些天大家都忙著節日祭典,一時間也沒有誰來督促她訓練,她便覺得自己越發懶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艾蕾希婭想,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雖然穿越已快有半年的時間,但依舊像是一名旁觀者。被人追殺時或許還沒心情去想,但空閑下來便會發覺這種陌生感始終如影隨形兩個世界的間隔超越了時空,差異大得恐怕要以光年來記。
她決定找些事來做,稍微填充下心中的空隙。
披上厚實的棉外套,系好長筒靴,艾蕾希婭推開門,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院子里她並不打算遠行,這片小小的前院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想要堆一個雪人。就在自己的窗前。
雪人這種東西實在很難稱之為人,它沒有手也沒有腳,缺乏材料時可以連眼楮鼻子都省略,兩個一大一小的雪球堆在一起便可以稱作雪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好心人將地上的積雪鏟到一起以防滑倒。當然,在那個世界不知道雪人的幾乎已經絕跡了,無論堆得多麼抽象,大家都會將它往雪人上面聯想哪怕它真的只是個雪堆。不過在北地,艾蕾希婭還沒有見過有人堆過這玩意。
于是,洛勒音第一個雪人即將誕生。艾蕾希婭月兌下手套,捏出一個小雪球,然後推著它滾來滾去。不時有雪花飄進她的脖子,讓她渾身打個冷顫,滾雪球的雙手也逐漸變得冰冷麻木,但她卻覺得心情變好了許多。
這是一個穿越者做的雪人!她想,其意義簡直不亞于發現一座外星人的遺跡。
力氣大了後,少女發現原本堆積到膝蓋高時就很難再推動的雪球此刻推起來依舊很輕松,于是又來回多推了幾趟。當她終于決定停手時,用來做軀干的雪球已經幾乎和她等高了。
這樣很好,既然是第一個雪人,必然要雄偉壯觀點才好。
就在她興致勃勃地打算再堆一個雪球來做頭部時,身後忽然有人問道,「你在做什麼?」
少女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她回過頭,站在她身後的正是嘉雅.米拉西斯。
語氣雖然和平時一樣,但艾蕾希婭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好奇。
學姐曾告訴過她,好奇是女人的天性,就像貓一樣。能牽住一個女人的好奇心,便能牽住她的心。
那你呢,也是這樣嗎?她記得自己這樣問道。
並非如此,學姐的笑容讓她怦然心動,你身上有著其它吸引我的東西。可惜一直到最後她也沒能明白學姐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雪人。」
艾蕾希婭告訴對方。盡管這個詞語是她生造出來的,但她知道對方能明白。
「雪人?」嘉雅望著兩個巨大的雪球,「你指的是冰雕麼?」
「比那個簡單。」艾蕾希婭將第二個滾好的雪球抱在懷中,踮起腳把它推到大雪球頂部,這樣,一個比她還要高的雪人便完成了,接下來,只需要修改些細節,「看,很像一個人不是麼?」
「……」大概所有人第一次見到雪人時都是這種反應,聖武士也不例外。兩個雪球堆在一起,或許可以看作頭和軀體,但這對嘉雅來說也太過抽象了點。事實上,藝術之路本就是從抽象到寫實再回歸抽象,不過要讓這個世界的人理解這一點並不那麼容易。一股屬于穿越者的優越感頓時從少女心中油然而生。
「很簡單是吧,不需要潑水等待結冰,也不需要刻刀和鑽子,就算小孩子也能做。」艾蕾希婭從雪地里模出兩塊大小相近的卵石,貼在雪人臉上,「在我小時候,冬天除了打雪仗,就是堆這個了。」看到這個,便仿佛回到過去,她想,回到那個背著書包在雪地里模爬打滾的年代,那也是自己為數不多的童年記憶之一,「一到積雪的日子,大家便會把雪人堆得到處都是,做得細致的,還會圍上舊圍巾,戴上破帽子。」
「你是從凜冬城……」嘉雅遲疑了會兒,問。
我從地球而來。艾蕾希婭很想這麼回答,張開口,聲音卻卡在喉間,苦澀到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謊言。而真實的身份永遠只能埋在心底。
「不說也沒關系,」嘉雅擺擺手,「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小時候呆的地方。北地我來的不多,也沒見過這樣奇怪的冰雕。不過想來一定很有趣吧,你的故鄉。」
過了片刻艾蕾希婭才點點頭道,「嗯……很有趣。」
于是兩人站在雪地里,望著雪人發呆。直到冰冷的雪花落在少女的臉上,才讓她猛然回過神來。見鬼,我在干什麼……這不正是我一直希望的場景麼?她偷偷瞄了對方一眼,風有些大,嘉雅靜靜站在一旁,金色的發梢不時被寒風吹起,雪花擦著她的臉頰飛過,美得仿如畫中的場景。找些話來說,少女告訴自己,冷場是相處的大忌。可是……說什麼才好?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沒有變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不是一個搭訕的好手。
「呃,你想做一個麼?我是說,雪人。」
話一出口,艾蕾希婭便發現這樣的開場實在是糟糕透了。雖然好奇,但並不意味著對方會願意月兌下暖和的手套,和她一樣在寒風凜冽的室外堆這種奇怪的冰雕。更何況對方是審判之劍,在艾蕾希婭的印象里,這類人差不多都和康納隊長一樣,每天除了練劍和禱告外便再也沒有其它愛好。
「好啊。」不過嘉雅的回答卻令少女十分意外她干淨利落地拔出長劍放到一邊,褪下手套疊好,然後蹲子,「先要怎麼做?滾一個大雪球嗎?」
「……」艾蕾希婭呆立了片刻,隨後輕聲笑道,「是。」
兩人在一起時時間仿佛過得飛快,當另一個新的雪人堆好時,天色已經偏暗。嘉雅收好武器,朝自己的雙手不停呵氣。艾蕾希婭注意到她的手指已經變得紅通通的了。
「怎樣?現在有些你家鄉的感覺了吧。」她問。
「什麼?」
「雪人啊,」嘉雅指著面前兩個差不多高的雪人,「一到積雪的日子,大家便會把雪人堆得到處都是……雖然只有兩個,不過也算有些像你說的那樣子了吧?」
原來如此……艾蕾希婭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嗯……很像。謝謝你。」
「那樣就好,」她點點頭,「時間不早了,我先……」
「等等,」這種時候少女就算再笨也知道不能讓對方先走掉,一般正常的約會程序大多是以共進晚餐作為結尾雖然這離約會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她覺得套用一下還是沒有問題的,「這個時候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不如我們一起去……」
只可惜邀請還未說出口,她的話便被猝然響起的號聲打斷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號聲如同驚雷,淒厲而尖銳,夾雜著呼嘯的寒風,瞬間響徹整座城市。這樣連續而急促的聲音只傳遞著一個消息
敵人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