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個叫小葉的深藍色長衫是何時消失的,眼前的世界就只剩下水面上起伏的發絲,這個場景或許下一次又會繼續出現在我的面前,人都是有私心的,到了生死攸關的盡頭,誰還能顧及良知的存在?
小葉的話就像一個充滿蜜香的糖果,我雖不至于餓極了,但是卻還是難以抵擋誘惑。
其實我好想去見自己的尸體一面,不知道躺在水晶棺里的黎敏瑜是什麼樣的,會不會滿臉涂滿脂粉?天哪,那可是我最不喜歡的東西還有,我會不會穿上那些奇形怪狀的壽衣?我不知道家人會放自己哪張照片在靈堂之上,好像我的照片很少吧,就那麼幾張,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拍攝的,我能回憶得一清二楚。
看來自己的人生真是單調啊,甚至可以說是枯燥……活了那麼多年,自己去了什麼地方?做過多少有意義的事?好少,真的好少
好想回到那個蹣跚學步的時候,可以看著爸爸媽媽充滿期盼的臉龐,然後努力的一步一步朝著他們張開的手臂中間邁步,可是自己好沒用,連那時的一丁點記憶都未曾留下。
如果再給我一次生命,我一定會好好的利用生命中寶貴的時光,去做那些我想做的、有意義的事……
如果再給我一次生命……
如果再給我一次生命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渴望得到什麼,或許就是因為我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所以才會有如此強烈的渴望。
或許我可以理解小葉為什麼會如此的糾結,最後卻又如此的狠心,他都糾結了107次呢,那是一段多麼煎熬的時光啊或許,我將重蹈覆轍。
走廊上的藍色玻璃透進天空中的陽光,一個穿著病服的妙齡女子靠在窗邊對著窗外的綠化帶發呆,我輕輕的靠在她身邊,學著她的模樣望去。
我已經忙活了幾個小時,可就是沒辦法離開這間醫院我可以輕松的從走廊穿入病房,我可以快速的鑽進電梯,我可以順著管道去到那些隱秘的機房,可是就是無法離開這家醫院。每每跟著人群往出口處飄去,在別人踏出門口的時候我就會被彈回來,每次都被彈得頭昏腦脹。
最終,我還是放棄了離開這里的這個念頭,還是乖乖的呆在這里進行那個殘忍的游戲或許還比較現實。
第一步怎麼辦呢?既然要吸引別人,應該去找一些能看到自己的人群,這樣的人在醫院並不罕見。
傳說小孩子因為天靈蓋沒有長好,所以比較容易看見常人看不見的事物,也就是我的同類,就如小葉尋找的那個小女孩一樣;第二類人,就是身患惡疾者,那些人因為身體原因,所以比較容易與靈界的磁場接近,所以也是有機會看到我的。
我輕易的飄進五樓的心胸肺病房,看著眼前這些面色蒼白的人們,我不禁有些不忍。
可是隨之帶來的卻是一個新的發現,我發現作為鬼魂的我,所看到的人們卻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就如眼前這個五十幾歲的大媽,我一開始看到她的時候,就跟以前還活著的時候看人沒什麼區別,一樣的病號服,躺在床上一副安靜的樣子,但是,再深入的看,就可以看到類似于X光照射人體後的模樣,身體內部器官可以看得非常清楚,各個器官還散發著不同的光芒。
她的心髒在冒著灰色的光芒一樣,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病比較嚴重,而且她的周身都開始慢慢的散發著灰色的霧氣,我腦海中不自覺的冒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她的時間或許不長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把你當做我的犧牲品吧我緩緩朝著她的面前靠近,像小時候做錯事那般做賊心虛,看著她那雙深陷的雙眼,雖然臉色已經差到了極致,可是嘴角還是掛滿了堅定的微笑,就這份堅忍就使我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媽……」身後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床邊一個女人手中端著一個保溫杯站在老婦人的床前,我打量了一下她,看起來是個比較樸素干淨的女子,她乖巧的坐在老婦人的床邊,將手中的湯汁乘了出來,細心的喂她喝下。
「恩,乖女兒,你工作忙就不要每天都來看我了,我真的沒事,這幾天感覺好多了」她輕輕的用手背擦著嘴唇,眼中的慈愛讓我想到了我的母親,我不自覺的就退後了一些。
我一直看著他們倆閑話家常,慢慢的,眼角就濕潤了,或許,我應該放棄這個人,去尋找另一個人下手。
良久,那個女人終于離開了,當她輕輕的合上房門離開一會兒之後,床上的老婦人突然嘔吐了起來,那些剛剛喝下去的湯汁全都濺落在了地板上,隔壁床的病人看到之後按下了鈴,不一會兒,一個護士就來到了病房中。
「劉阿姨,你這是何苦呢?怎麼不跟女兒說實話,你看你,明明吃不下什麼了卻偏偏還要強撐著……」護士一邊收拾一邊對著她嘆氣。
她輕輕的擦著嘴角的污漬,「小文姑娘,辛苦你了,唉不是我不想說,只是看到女兒那麼心疼我,我不忍心啊想著她的生活也挺艱難,還要負擔我的醫藥費,有時候甚至想……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又覺得吧,舍不得他們,就這麼硬撐著,過一天算一天。」
我默默的穿過牆壁,耳邊還回蕩著她跟護士對話的余音,是啊,醫院里的這些病人都是飽受病痛折磨的,我對他們下手,叫我情何以堪?
不知不覺,我又回到剛才的那條走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那景色已不再美麗。
或許,我就這樣飄蕩在這家醫院,直至永遠吧每天看著別人的生活,就像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出出話劇,這或許也是一種樂趣。
「你想從這里出去吧?」
我雖然已經沒有了心跳,但是听到這話的時候,我完全可以用心跳來形容,這個聲音,是在說我嗎?
放眼望去,整條走廊上就只有剛才那個女孩和我倚在窗邊,剛才那句話,是她說的嗎?
她對我說的?
「在玻璃上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很難受吧?」她將頭輕輕的偏倚在窗框上,玩弄著胸前的卷發。
「你……能看見我?」我趕到莫名的欣喜,居然有人類看到了我。
「這有何難?這里有許多你的同類,或者說,我即將也成為一個游蕩的鬼魂。」
我看到她的神情中充滿淡淡的哀傷,再仔細的去觀察她,她的周身已經出現了黑色的霧氣,連光芒都快要泯滅。
「我不想等油盡燈枯的時候,被人在身上插滿管子,我不想那麼痛苦卻又只能在漫長的煎熬中死去,所以,拜托你把我帶走吧」
听到她這話,我有些欣喜,命運之神終于眷顧我了,與其那麼費盡心思的去尋找迫害的對象,現在有一個自動送上門的,我為什麼不好好的利用呢?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丑陋,可是世界上所有的鏡子都已照不出我丑陋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