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斗牙王贊嘆闖入者。沒有足夠的氣量與實力,還不曾有妖怪敢在他面前玩弄心術。
白色的狒狒皮,刻意壓低的聲線,「斗牙王大人,初次見面。」奈落不卑不吭道。在狒狒面皮下的是一張冷艷的、年輕男子的面龐。不久前,奈落得到某座城池的少主的一切,以人類的姿態混淆眾生,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明明是妖,卻羨慕著低等的生物,模仿,臻至完美,復制人類的音容面貌,玩弄人心。
創造物過于強大,對于造物主來說,是很悲哀的事情。弒神者,隱藏本性,不為救贖,不為詠頌,只為本心。
「你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半妖。我該夸贊你麼?」
「斗牙王大人,在您完美而又強悍的妖力之下,我卑微如塵燼,對您構不成任何威脅。請允許我,為自己的冒昧來訪致歉。」
「半妖,報上你的名字。」
「……奈落。」
「我欣賞你的天真。留下你的心髒,離開這里。我不再追究你的無禮。」
「斗牙王大人,暫時,我還不能分離出自己丑陋的心髒……」
「要我親自動手麼?」
斗牙王不耐煩道。
奈落自嘲似的笑了笑,一瞬而逝的嘲笑。雖然瞧他不起,但奈落也承認站在他前面的真正的大妖怪,斗牙王,站在他觸踫不到的高度。
……我要成為完全的妖怪!
噗通,噗通——,莫名的心跳,暢快之後,還有一份迷惘與半分失落。
「愛慕桔梗的是鬼蜘蛛的心,和我無關……」
奈落煩躁地想道。
抱著金色的貓而來,凌月仙姬緩緩而入。她瞥了一眼奈落,嗯?半妖?他隱藏起了自身強大的妖氣呢。凌月仙姬嗅到了很多雜碎之妖的零碎妖氣,薄弱的讓她忽略它們的存在。有趣的孩子,她不禁這麼想道。
有著不輸于斗牙王的醇厚妖力,凌月仙姬的出現帶給奈落新的震撼。在奈落誕生的這段時間,西國里流傳著的關于斗牙王和凌月仙姬之間的分分合合的事跡,就算不想听,奈落也听到的太多,多大讓他覺得厭惡。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讓奈落耿耿于懷,事關一位邪惡的人類男子,那名人類有著比鬼蜘蛛還要黑暗的心髒。不止如此,名為天子的男人還半強迫地和奈落結為盟友。
諸事不順,奈落把一切都壓縮在心底。「四魂之玉,我一定要弄到手。桔梗那個女人,讓她和鬼蜘蛛的心髒一起消失在我的世界……」
斗牙王俊美的臉龐稍稍扭曲了一下,他隨後抽出腰畔攜帶的三把劍中的一把,叢雲牙。在群妖中極具震懾力的天下霸道三劍,叢雲牙獨冠在首。鐵碎牙,天生牙,據說是用斗牙王的牙齒作為劍材,經由刀刀齋之手,才得以大放異彩。融合了斗牙王霸道妖力的三劍足,得其一者,如若能駕馭,必為一方妖孽!
斗牙王揮動叢雲牙,劍溢邪氣,熾熱而又陰寒的劍氣貼著奈落的發際向下傾斜而去。奈落披著的狒狒皮被邪所融化,浮有一張蜘蛛紋脈的整張後背的皮膚都被叢雲牙割了下來。斗牙王用劍挑著從奈落後背剝下來的皮。滋滋,黑色的煙從奈落的皮肉里泛出。
血肉模糊的脊背。紅色的蜘蛛,就像有生命似的,紅色的蜘蛛噗通噗通的跳動,白女敕的人皮以蜘蛛花紋為中心,向四周發散開來。鮮滑如煮熟的被剝掉皮的雞子。
斗牙王抖了抖手腕,搭在叢雲牙上的人皮燃燒了起來,黑色的火焰歡快地舌忝舐著人皮。
「你的心髒,我記下了。滾。」
斗牙王冷冷地說道。
奈落不為所動。
凌月仙姬伸出手,撫模著斗牙王的面頰。「哦,你生氣了,是誰惹我們偉大的斗牙王大動肝火?」
斗牙王甩開凌月仙姬的手,厭惡似的說道︰「那名叫做天子的男人,是你派去的吧。」
「親愛的,你被愛情蒙蔽了眼楮,就連那顆冰山似的心也被蒙蔽了麼?」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若執意而為呢?」
「叢雲牙沒有斬不了的妖。」
「……」
凌月仙姬和奈落一起離開。後者識趣地走在凌月仙姬的後面。貴族式的傲慢,奈落無奈地想道。暫為人下,能忍則忍。
「你想殺了斗牙王麼?」
飄出數百里之後,凌月仙姬開口問道。
「想。」
奈落答道。他猜測,凌月仙姬和斗牙王之間的關系,不是很融洽呢。強者相爭,非死即亡,她大概想拉我作為緩沖的肉墊。通過和天子的關系,奈落了解到凌月仙姬是獨佔欲很強的大貴族,和卑賤的人類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對于凌月仙姬來說,是莫大的侮辱。妖皆有自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著與之身份相匹配的尊嚴,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討厭人類嗎?」
凌月仙姬問道。
「不喜歡。」
「半妖,你為什麼討厭人類?」
「……不想說。」
「半妖,你為什麼不想說?」
「……」
「半妖,你為什麼沉默?」
「……故意的吧,你……」
「半妖,我就是故意的。你想對我怎樣?」
「對你心生敬畏之心。」
「半妖,你對我的愛慕之心哪去了?」
「……被狗吃了。」
「……」
這下,輪到凌月仙姬凌亂了。真是絕妙的回答!凌月仙姬暗嘆道。雖說凌月仙姬出自犬妖一族,但奈落那孩子仍然犀利地吐槽自己,凌月仙姬對奈落的看法又改變了。
「半妖,我記住你的名字。」
「……我叫奈落。」
「半妖,你有不錯的好名字。」
「都說了,我叫奈落……」
「半妖,我們去做壞事吧。」
「……你是不是不想記住我的名字!」
「啊拉,生氣了,奈落?」
「……」
奈落認為自己的口才蠻不錯的,但在凌月仙姬面前,似乎總是吃癟。不爽,不爽……,要遠離她,不能和這個女人走得太近,否則,被她吃掉,都看不到骨頭。
「請允許我離開。」
「好。」
凌月仙姬爽快地答應道。
奈落,如逢大赦,隱身在瘴氣之中,準備遠遁而去。
架起瘴氣,奈落遁出十幾里。可是,可是,為毛名為凌月仙姬的女人還跟在自己身後?!奈落大為光火。加速——
奈落又遁出數十里地。
不用回頭,奈落知道凌月仙姬還在!
那女人,她想搞什麼?
奈落收起瘴氣。
「真是巧合呢,我要去的地方和半妖你順路。」
「是奈落!我的名字。」
「半妖,你怎麼不走了,我剛才發現你走得蠻急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吧。我懂,年輕人,掏出棒子,在洞口摩擦,在洞里進進出出……」
「……」
奈落覺得吧,從凌月仙姬這樣的大人物嘴里說出來的話,為何,為何有種猥瑣的味道?
「你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奈落開口問道。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兜圈子,有話,但說無妨。
「半妖,我其實是去給我的貓咪尋找她生命中的另一半。」
凌月仙姬拎著金貓的脊背,微笑著說道。
關我毛事,奈落一听,火氣就上來了。
「配種,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得馬虎。」
凌月仙姬煞有介事地說著。
「比如說,你是半妖,你的另外一半一定也要是半妖,不能是妖人,也不能是人妖!」
凌月仙姬打趣道。
「……你想說什麼?」
奈落很有耐心地問道。還有什麼,都講出來吧,反正我現在有的是耐心。奈落心想道。
「半妖,和我一起去收集公貓吧。最好是發情的銀貓!」
「……我為什麼要和你去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奈落自然不願意。再說,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說重組身體,吞食更強的妖怪,監視邪惡的男人,天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與精力浪費在這個女人身上。即使要浪費,也浪費在桔梗身上,不,是桔梗身上的四魂之玉!!
「你不打算記住我的名字,我徒呼無奈。隨你喜歡,不要再跟著我,我對你找的銀貓沒興趣。你是純種的大妖怪,無需浪費時間在我這種弱小的半妖身上。」
「奈落,你真的認為自己很弱小?」
凌月仙姬的眼神,凌厲了許多。
奈落不寒而栗。和她起沖突,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