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田扯著莊健的袖子,帶著那幾個「高級軍官」從屋里急急火火的走了出來。
「給上個亮子!」身後那個戴狗皮帽子的張學寨得意洋洋的喊了一嗓子。
「給他們點個油燈。」莊健扭頭對門口守著的學生兵吩咐了一句,再回過頭來,迎著大家原來如此的眼神,無奈的笑著說,「走,咱們到那邊屋里商量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魏世坤追上來探著腦袋問莊健,莊健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樣。」一進屋,門還沒有關好,莊健就大聲說,「我的身份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我是學生,不是土匪,但是懂幾句黑話,原因呢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講清楚的,現在沒時間解釋,咱們先商量當前的事。」
「什麼當前的事?」那個當排長的叫做張學寨的學生恨恨的問,「你不把這個事說明白了,甭想大家相信你。」
「對啊對啊……」幾個人都隨聲附和著。
「你覺得我是土匪嗎?」莊健指著自己的臉問。
「看不出來……」張學寨撇著嘴說,「土匪能說自己是土匪嗎?」
莊健听到這句哭笑不得的說︰「大家有錢去上學還去當土匪的嗎?」
「話不能那麼說。」那個當連長的張山慢吞吞的說,「興許,是當土匪才有錢去上學。」
「天那……」莊健悲鳴一聲,這些都是什麼人啊,怎麼就抓住這點事不放了呢。
「大家說,有幾家沒有在土匪手里吃過虧的?」張學寨發動群眾,悲憤的說,「我姑姑,就是在當姑娘的時候給土匪掠了去,被侮辱而死的。」
「停,停……」李夢田臉上掛不住了,畢竟是他領著大家當土匪的,趕緊出來叫停︰「怎麼還吵上了,不管小莊子是不是當過土匪,現在他都是咱們的小兄弟,跟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能害咱們嗎?」
「那誰知道了?」張學寨不忿的說,「他跟那個小兔崽子說了半天,咱們誰都听不懂,就算他把咱們都賣了,咱們誰都不知道。」
莊健一看,這是要開批斗會啊,心一橫,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一拍炕沿,厲聲說︰「一幫不學無術的玩意!一群坐井觀天的東西!土匪的黑話,你們自己不懂,難道我懂了那就是有罪嗎?」
「你們才看過幾本書?」莊健挨個用手指指著,「你們不要以為自己的年紀比我長就比我懂的多,你們誰能給我說清楚什麼是蒸汽機,汽油機,柴油機,蒸汽輪機,燃氣輪機,噴氣機,洗衣機,電視機,電子計算機?」
「……」學生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都說不出話。蒸汽機,大多數學生都知道,汽油機,柴油機,有的學生知道。至于後邊莊健說的那幾個什麼機,大家听都沒听過。
「說話呀,」莊健得理不饒人,「這些東西,我不但知道,我還懂得原理,給我合適的工人和設備,我還能造出來。我制作海洛因大家都看到了吧,我懂這麼多東西,那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是什麼身份?科學家?工程師?」
「可是……」還有人要妄圖反駁。
「我還懂點英文呢。」莊健大聲喊著打斷了他的話,「按照你們的說法,我還是英國人了?」
「不是這麼說……」
「告訴你們,平時要多讀書。」莊健小小的個子,站在一群大個子青年中間,挨個教訓︰「不要讀那些什麼小說散文詩歌音樂,那些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才能享受的東西。咱們生在國難之中,只有憑借科技軍事政治經濟才能強國,我們要看的書應該是這些東西。」
「那跟你說黑話有什麼關系?」張山終于抓住機會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沒關系?」莊健眉毛一挑反問,「土匪是什麼?是政治問題。」莊健自問自答,「一個國家有土匪作亂能興盛的起來嗎?要振興國家就要剿滅土匪,要剿滅土匪必須要研究土匪你們知道嗎?」
「說的輕巧,怎麼研究?」張山不服氣。
「看書。學生學習知識從哪來,只有看書。」莊健堅定的回答,「我看的是一本名叫‘民國匪患之殤’的書,上邊詳細的記載著關于河南,山東,東北的土匪的一些事情,包括他們的黑話,我就是從那上邊學了幾句黑話。」莊健信口胡謅了一本書名,他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本書。但是這足夠忽悠那些曾經很本分的學生了,他們也沒有听說過是否有這麼一本書。然後莊健又跟他們解釋了剛剛那些黑話的對話的內容,以安定大家的心。
「行了,這個事就算過去了啊。」李夢田大聲宣布,「以後誰要再拿這個事跟小莊子過不去,咱們可就不饒他了。大家听見了嗎?」
「都听見了……」幾個人稀稀拉拉的應付著。
「好了,咱們還是趕緊商量他們說的那個事吧。」莊健也跟著說,畢竟他也不希望在這個事上過多糾纏。
「大家說說吧。」李夢田也說。
「……」片刻間,大家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李夢田問道,「剛剛不是說的挺歡實麼?」
「……」還是沒動靜。
「一說正事都沒詞了,跟自己人吵倒是都挺能耐啊。」李夢田很生氣,指著張山說,「你先來,這里你的職位最高。」
「我覺得吧……」張山組織了一下語言,「咱們不能同意。要不然成了咱們听他們的指揮了。一幫倒騰軍火的,指揮咱們大學生,太不像話了。」
「你還是大學生嗎?」張學寨笑著說,「咱們都是一幫土匪。」
「就算是土匪也不能听他們指揮。」張山脖子一梗,「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那你說怎麼辦?」張學寨依然在微笑著。
「怎麼辦?」張山激動的說,「還能怎麼辦?不搭理他們,咱們自己去找吃的,找錢花。」
「咱們可是先打劫人家來著。」張學寨笑著說,「而且咱們還打不過人家。人家還上門給咱們把人送回來了,槍也送回來了,咱們這麼干,那不是給臉不要嗎?」
「你說誰給臉不要?」張山怒氣沖沖的問,「你罵誰?」
「我誰都沒罵。」張學寨說,「人家給咱們送回人和槍,就是給咱們面子,那咱們不搭理人家,那就是掉人家的面子,你覺得人家能善罷甘休嗎?」
「不善罷甘休能咋地?」張山問︰「了不起就再干一仗。」
「干的過嗎?人家雖說是把槍送回來了,可是還沒交到咱們手里。」張學寨解釋說,「就憑咱們十三條槍,能打的過人家?」
「要我插一句啊,」莊健站出來說,「我覺得你倆說的都對,咱們即不能當人家的槍,又不能惹人家不高興。」
「那你出個主意?」倆人一起沖著莊健說。
「我也不同意听人家的指揮。」莊健先表個態,「但是,要是直接就說不干的話,人家都不用自己動手,出去只要放個風,把咱們這的情況向外一透漏,湯玉麟就得巴巴的派兵來剿咱們。」
「那就把他們都干掉。」張山說。
「你能保證一個都跑不了嗎?」莊健瞅了他一眼,怎麼說話不經大腦啊,「再說了,人家既然到這來了,那肯定是有準備的,即使咱們把他們都干掉,外邊就沒有他們的人了嗎?你能把外邊他們的人也都干掉?」
「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說咋辦?」張山很著急。
「先答應著,但是不能那麼痛快。」莊健出主意,「他不是提出條件了嗎?咱麼得獅子大開口,盡量多要點東西。」
「多要東西就行?」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莊健繼續說,「跟他們說,要的東西到手,咱們才能去,然後就得小心行事,要是事情比較簡單呢,咱們就干,要是很扎手的事,咱們就跑。」
「能有多扎手?」李夢田突然插嘴問道。
「我懷疑他們不是搞軍火生意的。」莊健回答,「當然僅僅是懷疑。」
「那他們是什麼人?」幾個人一起問。
「我懷疑他們是當兵的。」莊健說。
「啊……」
「如果真的是當兵的,那就有可能是要設計把咱們一網打盡。」莊健解釋道,「不過那就沒有必要把槍給咱們還回來。不是我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需要他們這樣的兵一個連,咱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出去。直接發兵來剿咱們就行,干嘛弄的這麼費勁?」其實莊健也是再使勁的夸大自己這邊的實力了,要干掉自己這邊這些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學生,對方只要一個排就富富有余的了。
「那是咋回事?」李夢田說。
「我也沒想明白。」莊健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啊,肯定不能跟他們對著干啊,根本干不過人家啊。」幾個人都是這個意思。
「那行,就這麼答復他們。」李夢田說,算是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