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新兵蛋子。綠色小說莊健眼看著山下那一排六十人的隊伍,默默的罵道。自從三天前,那個戴狗皮帽子的張學寨如約送上三十條老舊的毛瑟九八後,李夢田只好帶上六十個人三十條毛瑟步槍按時出發。同時莊健又上六十個人,二十九條原來的遼十三步槍,跟在了李夢田隊伍的後邊,作為策應。兩只隊伍,相隔五里多地,應該沒那麼容易被人包了餃子。剩下一百來人,留在營地里,繼續看守著被繳了槍的李大疤瘌和那幾個手下的兵痞,同時還要照看上次做生意受傷的那幾個傷員。
難怪被莊健罵新兵蛋子,這三天來,莊健一直在行軍過程中訓練大家齊步走跑步走,想起後世儀仗隊那橫看一條線,豎看一條線,斜著看還是一條線,嘖嘖,再看看眼前,稀稀拉拉,東倒西歪,什麼東西啊,說他們是新兵蛋子,那都是侮辱新兵啊。听說古時候,看軍隊後邊揚起的灰塵就知道這支隊伍是不是精銳,精銳的部隊,揚起的灰塵都是一條條的,間隔幾乎相當,而那些充數的隊伍,揚起的灰塵,都是一大片。而面前的隊伍,根本就沒有揚起灰塵,因為是行軍在雪地上。
過了前邊那座山,就應該到北票的地界了。這個時候的北票,並不是遼寧的地方,還是隸屬于熱河省的。而在熱河省內所有的地方行走,莊健都是十分小心的,得防著湯玉麟那頭……怎麼說呢,老狐狸?老湯好像沒有那麼狡猾,老狼?那似乎是高估他了……一邊走,莊健一邊在想一個合適的比喻。
「前邊山上藏著人!」一個學生兵輕聲的叫了一聲。
為了保證隊伍的安全,莊健和李夢田約定,兩支隊伍,間隔五里,一支隊伍在山下順著路走,另一支隊伍跟著在山上走,在山上視野比山下開闊的多,但是行軍要比沿著路走可困難多了,就兩支隊伍每天交替在山上,負責監視著附近的情況。
「怎麼回事?」莊健低聲問道。
「前邊山上松樹林子里,剛剛有幾道閃光。」學生說。
按照莊健編寫的士兵操練教程傳授給學生的經驗,有閃光,那就可能是刀槍或者其他金屬的東西反射的陽光。
「打旗語,準備戰斗。」莊健鎮定的分別下達命令。為了便于兩支隊伍互相通信,莊健特意將旗語簡單的修改了一下,挑出幾個學生兵教了好久。而且兩只隊伍里,都有人會一直注意另一直隊伍的動靜,主要是旗語。
這邊旗語還沒等打出去,山下的隊伍卻也發現不對勁了。莊健只看到山下的學生兵迅速向路兩邊的山坡分散,兩個人一組隱蔽起來。同時,山下有個人也上下揮舞著手里的旗子。
「前方三百米處,發現許多腳印,若干車轍印……」莊健迷著眼楮仔細分辨著旗語的意義,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出來,「均延伸入前方密林。」
在莊健讀懂對方的意思的時候,莊健身後,一個學生兵也迅速的揮動著手里的旗子,看來也把這邊看到的情況傳遞了出去。
「告訴他們,見到開始行動的旗語後,讓他們找掩護,慢慢的模過去,主要在射程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千萬不要損失人手。我們從山上模過去。」莊健揉了揉眼楮,告訴身後打旗語的學生兵,然後嘆了口氣,「希望不是沖咱們來的。」
莊健發出命令之後就靜靜的等待著學生兵把旗語打過去,突然飛起一腳,踹在學生兵上,莊健的個子矮,那個學生兵又很高,這一腳莊健可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踢的那麼高。
「傻了吧你,」莊健罵道,「就告訴咱們要從山上模過去就行了,後邊那句希望什麼的你打它干啥。」說完氣哄哄的走了。
「各小組注意,像咱們以前練的那樣,主射手射擊上子彈,副射手瞭望,傳令,大家都听明白了嗎?」莊健蹲在地上低聲問道。
「听見了!」周圍六十個學生兵也輕聲的回答。
「三個旗語手,這里山頭一個,那邊拐彎一個,再一個跟著大隊進林子,有情況一個接一個傳出來,不許出錯。」莊健繼續分配著任務,「任志強……」
「有!」
「你帶二十人,從北邊模過去。」莊健用手指了一下方向,好似怕這些學生兵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似的。
「是!」
「崔梁棟。」莊健又瞅著另一個學生兵。
「有!」
「你帶二十個人,從東邊模過去」莊健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第一次帶隊,注意安全,我看好你喲。」
「是!」
「我自己帶著剩下的人,從南邊模過去,我這邊繞的路最多,等我就位以後,就打旗語,大家一起往里模,」莊健環視了一下這六十張臉,「盡量不要讓對方發現,如果對方明顯比咱們強大,咱們再商量,如果是平民就算了,如果是土匪而且沒咱們拳頭硬那就一律擊斃。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一陣低沉的回答聲。
莊健點點頭,從懷里掏出駁殼槍,「好了,檢查一下武器,彈藥。」
「好了!……」眾人檢查了一下手里的槍,壓好子彈,抬頭望著莊健。
「準備行動。」莊健第一個壓低身形跑了出去。
一片茂密的松樹林子,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積雪,積雪下邊還有隱藏的蓬松的枯草或者灌木,不小心就會踢到石塊上,或者踩到斷裂的樹枝上。有個倒霉的學生兵,甚至不小心把腳上的布鞋劃破了,整個大口子從腳尖劃到了腳跟,整個鞋底都掉了。不幸中的萬幸,是腳沒有受傷,可是鞋卻沒的穿了。在這滿是積雪的山里,沒有鞋,那就跟不能走路幾乎是劃等號的,不信,你光著腳丫子踩在冰雪上走一圈試試?而且,冰雪下邊還隱藏著許多危險的東西,比如尖銳的樹枝。
「你個笨蛋。」莊健低聲罵著他,「為什麼不把腳抬的高一點走路?拿綁腿把鞋底綁在腳上。」雖然罵了他,可莊健還是指點著他,「本來咱們的速度就很慢了,你真是耽誤時間。」
等到莊健帶隊就位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但願他們沒有發現身後也模過來人了吧,莊健暗暗祈禱著,然後對身後的旗語兵說,「傳令,開始行動。」
如果莊健可以俯瞰全局的話,他一定會為自己,為這些他眼中的新兵蛋子而驕傲的。一共才三天的時間而已,這個學生兵隊伍的戰術素養明顯上了一個台階。而莊健卻並沒有時間給大家上軍事課,僅僅是在路上休息的時候寫幾篇關于戰術訓練的文章,然後分給幾個當班長的傳看,再由這幾個班長將看到的東西教給手下帶的士兵。不得不說,書生和文盲的區別,不在于認識或者不認識幾個字,而是領悟的能力。如果莊健回頭看一眼身後幾個學生兵,他就會知道,這種領悟的能力是多麼重要,畢竟,莊健寫的那幾篇文章里,並沒有畫什麼示意圖,所有學生兵都是由文字的東西領悟出來,然後才總結到自己的動作上。
莊家發出開始行動命令一分鐘之內,全部一百二十名學生兵,都行動了起來,從四面開始向山腰的密林里包圍。每一組兩名學生兵就好似一個人似的,同時前進,一個持槍警戒,另一個瞭望持槍的學生兵看不到的四周。而大一點的組,或者十個人,或者二十個人,互相掩護,交替前進。根據地形,匍匐,躍進……雖然動作生疏,而且並不標準,配合經常出現漏洞,但畢竟也可以算是戰術動作了。如果可以在飛機上俯瞰一百二十個人,幾乎同時用這種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似是而非的戰術動作向中間包圍,那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壯觀。
跳進一條溝里的時候,莊健幾乎已經可以看到另一邊模過來的崔梁棟帶的那隊人了。這說明,包圍圈已經縮到很小很小了,很快就該接敵了,如果真的這里藏著敵人的話。莊健順著溝沿,慢慢的抬起頭,準備看看前邊的情況。還沒等眼楮漏出來,前方樹林子里「呼啦」一下,飛起一大片麻雀。
「有人!」莊健心里一驚,趕緊停住了抬頭的動作。
「啪」
隨著前方一聲槍響,莊健的頭頂一涼,那頂東北軍制式的棉帽子,就飛上了半空。莊健傻傻的看著剛剛還戴在自己頭上的帽子,在天上慢慢的飛啊飛啊,轉啊轉啊,然後慢慢的落在了身後深溝里的地面上,不對,是雪地上,激起了一點薄薄的冰雪,帽子上一個小小的黑洞,還在冒著縷縷青煙。
「我靠,撿了條命啊。」莊健一陣後怕,然後身體一激靈,敵人!身邊 里啪啦的響起一片槍聲。莊健趕緊提著駁殼槍,掰開槍機,迅速從溝里抬起頭。這時候,只見一只穿著氈嘎達的大腳朝莊健的面門襲來,明顯是慌不擇路的朝著莊健藏身的溝跑過來的,正趕上莊健從溝里抬起頭。剎那間,莊健已經沒有辦法躲開了,只能向後一倒,同時抬起手里的駁殼槍,朝著面前那只穿著氈嘎達的腿「啪啪」就是兩槍。
「我地媽呀……」那個穿著氈嘎達的人,應聲撲倒在溝沿上,但是,那個人手里還提著一把大刀,人摔倒了,大刀卻朝著莊健飛過來。莊健已經仰躺在了雪地上,避無可避,只能下意識的抬起左手,希望能擋住這把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