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露骨的馬屁,王允卿還沒說什麼,跟在劉天利後邊的另一個老頭卻眯著一雙死魚眼,搖頭晃腦的說道︰「更妙的是,估計王司長這次連二少爺你的殺父大仇都一起報了!」這個聲音,莊健听起來很耳熟,思索了一下,才想到,正是那晚,莊健隔著窗戶,听見的與朱培義密談的老頭。
「哼!」劉天利臉色猛然一冷,道︰「先父篤信道法,與世無爭,不想那些賊子卻圖謀我劉家的家財不說,連府上七十余條人命都不放過,當真喪心病狂!」
「道法?」趴在牆頭的莊健心中冷笑︰「如果到處搜羅大姑娘小媳婦供其修煉采補之術也叫篤信道法的話,那我莊健殺過那麼多鬼子漢奸,豈不是可以算作是除魔衛道的得道高僧了?」
「不管他們是誰,這次都叫那姓朱的一並引了來,也算報了令尊的大仇了。」王允卿淡淡的對劉天利說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打打殺殺的就跟我這個老頭子沒什麼關系了,剩下的就看你的能耐吧。」
「多謝恩師提點!」劉天利連忙躬身道謝道︰「現在我的宅子里,可以說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那些不知死活的狂徒闖入。」說到這里,劉天利的臉露出了猙獰的面目︰「等我抓到那些進過我劉家老宅的賊子,非要一個個活剝了他們!」
「好了,等抓到再說吧。」王允卿滿不在乎的說道︰「我要回家了,你是要回新民,還是要在奉天過一夜?」
「當然是要回去新民看看熱鬧了!」劉天利恭敬的回答道︰「活捉那些殺父仇人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
「也好!」王允卿點頭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累了,先回家,一會叫我的車過來送你去新民。」
「那就謝謝恩師了。」劉天利和他身後那個死魚眼的老頭兩人恭敬的送王允卿上車。
此時,莊健才發現,原來,那輛日產「月兌兔」小轎車里,還一直坐著三個人,等到王允卿坐上車以後,守在門前的兩個西裝男也一左一右,站在車外踏板上。
日產「月兌兔」車緩緩的開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劉天利和他身後的老頭。
「申管家,你看……朱培義那王八蛋確實能將人引到我的宅子那里嗎?」劉天利對他身後的老頭說道。
「那朱培義為他那又瘋又傻的閨女都急紅了眼,早就恨不得早一天殺進二少爺你家門里去!」申管家樂呵呵的說道︰「我隨隨便便編了個瞎話,裝作與你二少爺非常不合的樣子,就取得了他的信任。他說能找到人能殺你家上下雞犬不留,那肯定是可以找能動手的人,我估模著……絕對會是上次劉家老宅的那批人!昨天,你家不是少了個使喚丫頭嗎?我看他們這就是快要動手了!」
莊健依然趴在牆頭,一動不動,心里卻是一陣發冷,自己這邊所有的事情都被人算計到了,現在該怎麼辦?不過,不幸中的萬幸,自己偶然冒出的想法,來這里一探,卻發現了這令人震驚的事情。
按輕重緩急來說,自己應該馬上趕到新民縣城,找到齊家國和賀長群,告訴他們行動中止。但是,雖然新民離沈陽不遠,可僅僅憑借兩條腿,也遠遠趕不上了。正在暗自著急,突然想到,剛剛王允卿曾經說過,他的車一會還要過來接劉天利去新民……
有車就不一樣了……莊建默默的裂開嘴笑了,隨即趁著劉天利和申管家回去屋里的空當,慢慢的爬回去,從院子外滑下了牆。緊接著,又爬上胡同口的一棵樹,這里,就是那輛車回來這接劉天利的必由之路!
這個時代的城市遠沒有後世那麼龐大,當然也不堵車,時間並不算長,那輛日產「月兌兔」就回到了胡同里,停在門口,不耐煩的按了兩下喇叭。
汽車喇叭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格外的醒目,甚至可以傳出幾條街那麼遠,當然在門里的人自然可以清楚的听到。
「申管家,車來了,等明天回來,咱們一起審問犯人!」劉天利笑著戴好帽子,跟申管家揮手告別道。
「我就坐在家等著二少爺的好消息了。」申管家也笑著將劉天利送到了門口。
「咦,怎麼就你一個人?」劉天利坐在後座上疑惑的問道。
「開車而已,還要幾個人?」前邊的司機頭也沒回,直接遞過一支香煙來︰「劉科長,抽煙嗎?」
「謝謝啊……」劉天利接過香煙,點燃了,靠在椅背上,噴出一口香煙,才問道︰「你平時都抽這個煙嗎?」
「我啊,沒什麼長性,見到什麼煙,就買什麼煙抽,不挑食!」說完,司機還笑了起來。
劉天利也跟著笑了︰「你給老師開車,還要自己買煙抽啊?」
「說來說去,我不就是個開車的嗎?」司機笑著說道︰「要擱過去,不就是個車夫?一個車夫能買得起香煙抽就不錯了。」
听到司機說的風趣,劉天利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開懷大笑起來,然後說道︰「回頭我給你找兩包好煙,特供的!絕對跟你這個不一樣!」
「千萬別!」前邊正在開車的司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怎麼呢?不喜歡?」劉天利問道。
司機搖搖頭,道︰「你那特供的,肯定都是好東西,怎麼能不喜歡,我是怕抽刁了我的嘴,以後抽什麼煙都不對味了,可怎麼辦?」
劉天利聞言,又是一次開懷大笑,今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踫到這個司機也是格外的風趣,兩個人說說笑笑走了一路,竟然都沒有覺得累。
「你這車開的不錯,很穩啊!」劉天利夸獎司機道。
「哪里啊,這是車好,以前開小卡車……」司機在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劉天利,接著說道︰「能把我自己都開吐了!」
劉天利又笑了,正要伸手去拍自己的大肚子,突然正在正常行駛的小車一歪,把劉天利狠狠的甩在了車窗上,腦袋正面撞在堅硬的玻璃上的感覺可是非常的不好,在一瞬間,整個人的腦袋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媽的怎麼了?」劉天利捂著腦袋坐了起來,大聲問道。
「我哪知道他媽到底是怎麼了?」司機氣急敗壞的一腳踹開車門,提著手電筒下車查看。
四周一片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到,耳朵里只能听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以及蟋蟀或者各種小蟲子發出的鳴叫。
「幸虧還沒有到新民縣,要不然,讓那些屁民看見我這麼狼狽,還不如死了算了!」劉天利看著四周的一片黑暗,默默的想到。
車窗外,手電筒的光芒晃來晃去,也不知道那個司機究竟在搗鼓些什麼,劉天利搖下車窗,探出腦袋問道︰「現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
「嗯,小問題!車輪胎扎了一個釘子!」司機回答說道︰「五分鐘就好,咱繼續上路!」
劉天利點點頭,這下他就放心了,不會太過耽誤時間,畢竟,他也是很著急要回到新民縣的。不過這五分鐘,休息一下也好,想到這里,劉天利就合上眼楮,準備靠在座椅上眯一會。
可是他剛剛閉眼,卻听見司機敲打車窗的聲音︰「劉科長!幫個忙搭把手好吧,這個玩意我自己扳不動啊!」
「媽的!」劉天利暗自罵道︰「這個司機也是個癟獨子,剛要休息一下就來搗亂!」
可是嘴里卻是不能這樣說的,畢竟是給王允卿開車的司機,怎麼說也是滿洲國司法部行刑司司長的司機,也算是高官的近人,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于是劉天利趕忙答應,然後下了車,問道︰「在哪?」
「這……」司機指著後 轆,對劉天利說道。
「這……輪胎不也好好的呢麼?」劉天利疑惑的問。
「哪啊……上邊扎了個大釘子呢!」司機在旁邊卸下備胎說道︰「你仔細看看!」
「是麼?」劉天利湊上前去,要看個仔細。
他剛剛低下頭,就覺得耳後一陣勁風襲來,還沒等做出反應,一巴掌就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後脖頸上。劉天利的眼前一黑,噗通一聲就趴在了地上。
那司機又是一陣忙活, 里啪啦的在劉天利的身上,胳膊上,腿上,甚至胸月復之間都分別拍了幾掌,才算是完成任務,露出了笑容。然後從懷里掏出一盒哈德門香煙,單手彈著了一根火柴點了香煙,美美的吸了一口。
顯然,這個司機,就是莊健。現在,也只有莊健才有這種身手,可以隨便拍上幾掌,就能讓人渾身酸軟無力,連走路,拿筷子這樣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做。
莊健又吸了一口香煙,從劉天利的身上模出了一支手槍,別在了自己的懷里,然後扛起劉天利,扔回到車後座上。再將自己剛剛做樣子拆下來的備胎裝了回去,才拍拍雙手上的灰塵,鑽進了駕駛室。這輛日產「月兌兔」果然如同月兌逃的兔子一般,飛速的竄了出去,再沒有剛才四平八穩的樣子了。
新民,我來了!
齊家國,賀長群,你們都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