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他人似乎沒有覺察出她的異樣,田世俊搖搖頭說道︰「哪有啊……莊團座的個子並不高,只到我這……」說著用手在自己耳朵邊比劃了一下。
「啊……」周圍立即響起一陣難以置信的抽氣聲︰「才這麼高啊……」
「還沒我高哩……」這是一個女生的聲音。
「那他一定很粗壯了!」一個男生問道。
「也不是!」田世俊繼續搖頭道︰「比你還要瘦些。」
「啊……」看著眼前這位偏瘦的男生,眾位學生都驚呼一聲,這樣的身材體格也能一拳打死人?忽悠誰呢?
眾人正在吵吵嚷嚷,忽然听見山頂上一聲斷喝︰「什麼人?口令!」
一群人立即閉上了嘴,往山頂上傳來聲音的地方望去。
只見一名身穿與田世俊同樣軍裝的士兵,站在山頂,緊張的用步槍瞄準著山坡下的人群,在他的身邊,還有幾名士兵伏在四周,同樣舉著槍。
「金剛葫蘆娃!」立在山頂的士兵再次喊道,這次聲調明顯提高了許多。
「金剛葫蘆娃?那是什麼玩意?」來勞軍的學生們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模不著頭,卻听到田世俊立即高聲回應道︰「黑貓警長!」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學生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山上山下兩個學生兵說著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一本正經的樣子,令人忍俊不禁,卻又不能發笑,一個個憋成內傷。
對上了口令,山上的學生兵明顯放松了,朝山下揮揮手扯著嗓子喊道︰「兄弟,這麼多人都是干什麼的?」
「都是北平來勞軍的大學生!」田世俊也大喊道︰「團座讓帶進來的!」
「勞軍的?」山頂上發出一陣欣喜的聲音︰「那麼說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吃煎餅了!」
山下的學生們發出哄的一聲大笑,隨即大家一陣心酸。大家都知道,莊健的獨立團的士兵很多原來都是大學生,這年代可以上大學的家庭至少也是小富之家,他們在家雖然不能說是吃香的喝辣的,只少也沒吃過什麼苦。可現在,出來扛槍打鬼子,卻每天只能靠煎餅果月復,卻也要為吃一頓細糧而喜不自勝。
這就是抗日英雄們的日常生活。其實他們還是不知道的,莊健的獨立團,在這個時代的軍隊里生活還算是不錯了,畢竟莊健沒有克扣糧餉的習慣,而獨立團也是佔著甲種團的編制,用一千六百人的糧餉養著一千零點士兵。平均下來,每個士兵都能吃飽還有富余。
這種酸楚的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很快他們就繞過了山梁,來到了二十九軍設在這里的前線指揮所。受到了傳說中的張自忠將軍的熱情接待,不過另一位傳奇人物莊健並沒有露面。
「張將軍,久仰大名,很早就听說過您的英勇事跡,在下趙侗,代表東北大學的同學前來慰問戰斗在抗日前線的弟兄們。」一位身體健碩的但眉目清秀的青年學生緊趕兩步,朝張自忠作揖道。這個趙侗今年二十歲,來自已經在去年被日軍佔據的遼寧省,並隨著遷入關內的東北大學來到北平,現在已經是莊健組織的北平愛國學生聯合會的骨干之一。
稍微寒暄了幾句,再說了些場面話以後,那些來自北平激動的大學生們,獻寶一樣請張自忠來親自查看他們募捐來的勞軍財物。
「這里是一萬六千斤大米!」趙侗指著面前的幾輛大車介紹道︰「知道前線的弟兄們苦,在北平的同學們自發的進行募捐三日,就募來了這麼多大米,可見全國人民都是咱們堅持抗日的堅強後盾!」
「好好好……」張自忠微笑著頷首。
「這是二十**豬!」另一名大學生皺著眉頭指著身後兩輛大車說道,顯然對這里的氣味還很不習慣。
「真是讓同學們費心了。」張自忠笑道。
「這是六千雙布鞋!」白美娜上前一步,俏生生的說道︰「其中有兩千多雙是發動女學生們親手縫制的。」
「我替弟兄們謝謝同學們了。」張自忠知道,自己麾下的弟兄,有很多都是穿的草鞋。
「這里是鋼刀五百柄!」趙侗笑著掀起大車上的苫布︰「這是請北平的鐵匠們精心打造的。」
按理說來,這次勞軍,帶來的東西,就數這五百柄鋼刀才最得學生們歡心,他們一致認為,前線的將士們使用大刀斬殺了一千余名鬼子的人頭,自然,這鋼刀就是西北軍最為有威力,最趁手的武器,前線的將士們見到鋼刀怎麼能不高興?可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這……」張自忠目瞪口呆的看著滿車明晃晃的鋼刀,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他臉上的表情甚是奇特,包涵著無奈,痛心,失望,尷尬……等等許許多多,但就是沒有學生們盼望見到的欣喜之情。
「這個……張將軍……」白美娜清脆的聲音響起,才將失神的張自忠拉了回來。
張自忠連忙臉上堆笑道︰「真是謝謝同學們,費心準備這麼多好東西。」但那個笑容怎麼看都很勉強。
雖然不明白,可所有人都知道,可能是這批鋼刀的緣故,白美娜也就連忙岔開了話題問道︰「張將軍,听說莊團座是跟你們並肩抗敵的,今天怎麼沒見著他啊?」
說著,她水靈靈的大眼楮還在四處張望。那眼神,那身姿,真是顧盼生情,頓時張自忠的心中只冒出一個字……「萌」!
只靠一個簡單的動作,這位大眼美女立即萌翻了全場人,當然張自忠還算好的,同來的學生與她朝夕相處了一路,也算好些。只有那些四周的西北軍戰士無一不暗暗心驚肉跳,深深咽下一口吐沫,想要立即轉頭去看別處,生怕自己的目光玷污了這位純潔無暇的女大學生,但卻又舍不得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她。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些,張自忠只是瞬間失神,立即就恢復了正常,微笑道︰「莊團座正在應付另一批人,估計一會也該回來了。」
「另一批人?」白美娜忽閃著大眼楮,格外天真無邪的問道︰「也是像我們一樣來勞軍的人嗎?」
張自忠哈哈笑道︰「你們是來慰勞軍隊,那批人是來煩勞軍隊的,也算是勞軍吧。」
他說的很簡單,似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莊健是去做什麼了呢?
其實莊健是去應付那些記者了。前線的戰事一經各個報紙披露,各地的記者蜂擁而至,讓西北軍的前線的軍官們不勝其煩,本來要應付前線的日本鬼子就已經很頭疼了,每天都有弟兄在死去,還要被這些記者,蒼蠅見到屎一樣圍著刨根問底,心里的火氣別提多大了,這年頭當兵的哪有幾個好脾氣?不出意外的,軍人與記者們起了沖突,要不是顧忌著前線抗戰的主旋律,這種事情沒有被報紙發表出來,不一定會惹起多大的風波呢。
不過這些消息,在軍隊以及報界私下里早就流傳開了,一時間,雙方的關系極為緊張。作為整個中國北方軍政兩界的最高長官,張學良當然不能坐視。他已經在熱河一戰中丟失了整個熱河,還有十幾萬軍隊,全國的報紙都沒拿什麼好言語形容他。正處在這個風口浪尖,軍隊再與記者們起了沖突,如果再鬧大了,全國報紙都會對他口誅筆伐,那個時候,即使是他老爹復生也保不住他的位子,只剩黯然下野一途。
張學良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跟張作相稍微商量了一下,張作相就說道︰「上次覺得那個叫做莊健的小子,對付記者應該有一套,而且他肚子里也是有墨水的,跟普通的那些兵痞不同,應該能緩和這緊張的局勢。」
張學良從善如流,立即電令莊健,全權負責對記者的接待工作,同時命令二十九軍宋哲元千萬不要再跟記者們起沖突,全力配合莊健搞好記者的工作。
莊健能夠拒絕嗎?這可是來自最高長官直接下達的命令,誰都知道,在封建時代,打皇帝的臉是個什麼結果。雖然這已經是中華民國了,可在整個中國北方,張學良就是皇帝,他的給你的命令,誰敢不听?
莊健一直在殫精竭慮的悉心謀劃,如何更有效的殺傷敵人,進而能將鬼子進攻的腳步死死擋在這喜峰口的長城之下。此時當然不願意接下這個受累不討好的活,可是在軍隊里長官的命令最大,只好硬著頭皮,去跟記者們會面去了。可想而知,這些記者是不能惹的,莊健只有陪著笑臉。
雖然他只有十六歲,可他的大名在那擺著,誰也沒有把他當小孩子看,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不過好在莊健在後世也算是學過些政治課,看過新聞聯播,對于一個善于背書的好學生來說,使用一些模稜兩可的話來搪塞也不是什麼太過艱難的事情。可即使是這樣,莊健也應付到汗流浹背,最後不得不拋出一會還有一個機密的軍事會議的理由,才算順利月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