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地方,歐陽逸下車後,一言不發,他徑直地向里走去,管理員看到他,馬上迅速地通知了院長,可是歐陽逸淡淡地揮揮手,那些人會意地退到了一邊。
清寧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後,那些孩子穿著整齊劃一的服裝,正在午餐。
歐陽逸隔著窗子,望著那些孩子,曾經他也是其中的一員,他被救活後就扔在那群孩子中間,可是他討厭這里的一切,卻無法憶起自己的過去,他不喜歡粗糲的食物、不喜歡整齊劃一的服裝,還有那些野蠻的孩子、說話粗暴的老師,可是只有她——澄心,會用最溫柔的語調和他說話,唯一關心他的人,一直到他長大——
清寧知道,他一定勾起了回憶,他的神情漸漸的柔和,大概是想起了媽媽相處的過去吧,想到這里,她一陣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逸回過神來,他走進飯堂,坐了下來,惹得管理員一陣緊張,小心地過來詢問,歐陽逸指指一旁的清寧,道︰「打兩份飯來。」
管理員有些不知所措︰「給您做點什麼?」
歐陽逸道︰「和他們一樣。」
管理員忐忑地離開了,很快端著兩個餐盒,小心地放在兩個人的桌上,悄悄地撤到一邊。
清寧看著眼前的餐盒,一份米飯、一份青菜、一份土豆燒牛肉、一碗蛋花湯,她不餓,可是還是拿起了筷子,飯菜比多年前的福利院好上很多,可是對于習慣了精致西餐的清寧來說,還是太過粗糙,尤其是她望著那似乎並不精潔的菜品,實在沒有胃口,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拒絕。
因為逸已經在吃了,他絲毫沒有皺眉的表情,在他的眼前,似乎是澄心,溫柔地笑著對他說︰「吃塊蘿卜,會讓你順順氣——」
「我才不要吃,太難吃了。」一個童稚的聲音賭氣道。
「這些食物很有營養,它們各有各的味道,蘿卜絕對不同于土豆,菠菜和油菜也不同,所以你來嘗嘗看,也會得到不同的口感……如果你不喜歡,也得長大後,才能走出福利院,才會選擇你自己的生活,所以乖乖的吃掉它們,快快的長大……」一個柔女敕的女聲耐心地勸道。
……
「你怎麼又和別人打架了?過來我給你清理一下……」
「你怎麼又被罰站了?快把這些東西吃了,我偷偷帶出來給你的……」
「今天,我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等我攢夠了錢,你就可以早點出來讀書了……」
「逸,你十四歲了,我也長大了,你要好好出去讀書,我現在過得很好……」
……
「逸,你不能這樣,現在我們已經是名義上的姐弟,而且我比你大那麼多……」
「逸,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你繼續去巴黎學習你的藝術學吧,我——不愛你。」
「逸,我過得很好,而且我——懷孕了。」
「逸,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很愛他,真的,你不要管我……」
「逸,我的心已經破碎了,我的身體也已殘敗,再不是當年的我了,你要好好的生活,找一個愛你的女孩子……」
「逸,我要去了,放下不下的就是你和這個孩子,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樣命運坎坷,忘了我,開始你的新生活吧……」
歐陽逸的眼有一絲潮濕,他本來已經很少情緒起伏了,可是這個地方,卻是他和澄心朝夕共處十年的地方。十年,他從一個不懂事的被拋棄的孩子成長成一個桀驁的少年,而澄心始終如溫暖的燭光一樣溫暖著他的心,為他無怨無悔的付出著,他們懂得彼此的脆弱,懂得對方的堅持和隱忍,卻跨不過命運的溝渠,站在五年的距離之外,終成生死之隔。
多少感情,不是輸給了時間,而是輸給了命運。
清寧的淚簌簌而落,她抬起眼眸望向歐陽逸,她知道,她的心為眼前的人,痛到無法呼吸……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