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 第二十二章 溫泉有女自來

作者 ︰ 酒狂

沒有意識到自己成了皇室餐刀賊,更沒有想到兩人海邊打斗被人千里之外攝氣凝影看了個分明,顏子虛和孟羅一大早就被小猜叫醒,吵著要一起去泡個溫泉,洗洗一個月不出門身上沾的霉氣。

孟羅本還有些擔心,畢竟每天夜里出去尋釁鬧事,也混出了一個不良于白晝行走的惡名,可是當甄洛笑嘻嘻的把狐族幻術一施展,三人眼中的孟羅頓時變了個青白面色的陌生人,在小猜的苦苦哀求之下,甄洛狠心又給孟羅右邊臉頰上添了塊淡紅的胎記,算是徹底消除了孟羅的顧慮。不甘獨自毀容的孟羅威逼之下,顏子虛也欣然變成了一個焦黃臉皮,眉毛稀疏到幾乎找不到幾根的病漢,四人這才興高采烈互相笑話著出了門,只引得路上無數痴漢暗自搖頭嘆息,這比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更令人扼腕的,自然是一大一小兩朵了。

四人去的是神戶最大的月崗溫泉別館,就在神戶港旁邊的遠砂山的山腰,山巒疊翠中處處白煙裊裊,有些溫泉位置好還能看到神戶港的漁船進出,景色宜人。

雖然說這溫泉別館有77處帶溫泉的原始山林小屋可供隨時居住和泡溫泉,可是等到四人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游玩和上山,抵達溫泉別館才發現幾乎全部客滿,沒得挑的四人接過了一個標注著「紅塵」二字的鑰匙牌,有侍者領著走了段路找著了溫泉屋,四人循著騰騰熱氣找到屋後溫泉一看,竟然是尷尬的共浴溫泉池,溫泉池中央雖然有一排稀疏的青竹屏,可是正中也是斷開的,恰好容得一人通過。山林靜寂,只听得到林中其他溫泉屋遠遠傳來的嬉鬧聲,可張眼四望,只有郁郁蔥蔥的林木和四起的白煙。

怕甄洛臉皮薄不好意思,顏子虛提議去大浴場,頓時被孟羅一番搶白。

「沒听剛才那侍者說大浴場也是公共的啊,水溫高到70多度,叫什麼藥出湯,得時時有侍者木板拍水降溫才能輪流泡,每人還只能3分鐘限時。」

小猜也接著反對,「我才不要和那些日出國的男人一起泡,這樣,我和姐姐先進去,在屏風里面,你們進來只準在屏風外面,孟大狗眼楮不許偷看!」

「小孩子有什麼好看的。」孟羅听了低聲嘀咕,但是聲音小得不敢讓小猜听到。

最「吃虧」的甄洛臉有些紅,沒有反對,卻也不敢看顏子虛,這讓顏子虛沒來由的也跟著臉上一熱,只好把眼光四處亂看,這才發現這溫泉屋後還有個休息的四柱小亭,其中兩根柱子上各掛了塊木板,寫了幾個字。

顏子虛走近一看,寫的是「誰言天意冷,且試紅塵湯」十個字。日出國習慣也稱溫泉為湯,正好應了這鑰匙牌上的名字,顏子虛細細一讀,倒看出了別的一些意味來。甄洛見顏子虛若有所思的樣子,問了一句。顏子虛也沒多解釋,笑了笑說道,「天地如鼎,紅塵如湯,這別館的主人倒是有點意思。」

晚飯後小猜就拉著顏子虛要下棋,美其名曰吃的太飽不能泡溫泉,得動動腦子消消食。顏子虛明白小猜是要拿自己試試手了,也不推辭,隨口文縐縐的說了一句,「也好,深山夜寒,聊以遣興。」

小猜回了一記白眼,啪的一聲把第一顆黑子落在了天元上。

顏子虛見狀笑著在左下星位上點了一顆白子,「喲,小猜這是要讓我一子還是怎麼,我貼六目好不好?」

又是一記白眼飛來,顏子虛也覺得對著初學的小猜用這言語亂心之術不太合適,兩人便安安靜靜你一子我一子的較量開。雖然沒覺得太大壓力,可是越到後面落子速度越慢的顏子虛也有些驚訝,對面這十幾歲的小女孩雖說落子速度飛快,可是攻伐凌厲,大開大闔,頗有些不計較邊角價值的大將之風。到後面時孟羅在旁不停催促二女先下水泡溫泉,小猜是充耳不聞,可顏子虛腦中一想到甄洛的曼妙體態,心境就有些散亂,一局快棋下來竟然是險險的剛好勝過小猜六目半,不禁讓顏子虛有些汗顏,畢竟對面是剛入圍棋之道不足一月的小姑娘,而自己接觸圍棋多少也有近三年的時間了。

小猜倒是爽快認輸,推開棋盤後鼻子里哼了一聲,又是一記白眼,不過是扔給了在旁邊抓耳撓腮的孟羅,轉身拉著甄洛換衣去了。

近夜後山林靜寂,四周傳來的嬉鬧聲、擊水聲更加清晰,不多會顏子虛和孟羅耳朵里也听到了小猜撩水以及甄洛的嬌呼聲,知道可以換衣進溫泉了。

這時,山林中傳來氣勢磅礡的一聲鼓響,接著又是連續三聲,再是五聲,像是得了某種號令一般,原本不時有喧嘩聲傳出的山林頓時人聲全無,天地俱靜。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不解的神色,溫泉屋外又響起了奪奪的敲門聲。

孟羅開門一看,一位身著目木族傳統和服,懷中抱了一把顏子虛認得是叫津輕三味弦的樂器的年輕女子,臉上抹了層脂粉,眉眼恭順的微微施了一禮,輕聲道,「打擾兩位的休息,本館的夜演時間到了,如果不介意,小女子借貴客的木亭演奏一曲,稍添雅興。」

沒想到這月崗溫泉還有這等別致的節目安排的孟羅連聲叫好,那抱著三味弦的女子再度施禮,不帶一絲煙火氣息的徑直向木亭走去。

這時山林間又響起了一聲、三聲鼓響,心生曠意的顏子虛被孟羅拉扯著換下衣服,裹了一條寬大浴巾直接跳下了溫泉。

一進溫泉顏子虛這才明白白日里那些擔憂和綺念根本無從著落,溫泉里白氣蒸騰,不說隔了一道青竹欄,就算沒有,以顏子虛的目力在皚皚白霧中也看不清不遠處的小猜和甄洛,就連近在咫尺的孟羅,五官在夜色中都有些模糊了。

四人各自情緒復雜,孟羅把鼓聲緣由和小猜一說,兩人是好奇接下來想必不會無趣的夜演,而顏子虛心里更是多了一絲更為復雜的情緒,有些惋惜也有些慶幸,若沒有這溫泉的騰騰白氣,還不知道與甄洛雙目交接時,自己該是什麼表情才好。

就在顏子虛胡思亂想的時候,鼓聲再響。

這輪卻是不一樣,咚、咚、咚,均速的三擊之後,四周的靜寂山林中不知何處,同時響起了數十道整齊劃一的歌聲,伴隨著清脆而細膩的三味弦以及其他數種樂器的合奏,偌大個遠砂山,直接成了月崗溫泉的表演大廳。

鳳凰欲出世年月何悠長

白銀怎相似庭砂夜月中

院草復萌發天地行將綠

夕陽慎行美莫虛度光陰

八句歌詞分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唱起,此起彼落猶如風行林間,來回反復,簡單的話語竟被歌姬們或清揚、或溫婉的嗓音唱出了時光沁潤數十載才有的滄桑厚重,不時響起的太鼓聲,將原本因為泡著溫泉就自身可聞的心跳聲激蕩得幾乎要一同跳出喉嚨。

就在四人都逐漸陶醉于這幾乎要充斥整個夜空的愉悅歌聲中時,所有聲音在一瞬間全部停下,一把清亮激昂的中性聲音在山林中獨自沖天而起,這次卻是用的目木族現在已經極少人在講的古語,雖然顏子虛听不懂歌詞意思,卻很明白這一人的歌藝實在是到了一種巔峰境界,一人之音雖然明知相隔很遠,竟然有把剛才數十人的合唱全部壓過的勢頭,每個音節清清楚楚傳遞到耳中,就像人在側旁敘說一個哀婉綿長的動人故事一般。

唱到末段,其他所有歌姬的和聲又起,簡單的哼唱如同故事即將講完,四周听故事的人情不自禁的開始議論紛紛,有惋惜、有嘲笑,有愛憐。當獨唱的聲音漸漸遠去,和聲仍是回蕩數秒不止,像是為整個故事圓滿的劃上了一個句號。

當四周重新歸于平靜,幾秒鐘後才有人開始鼓掌,陸續的掌聲不斷匯入,夾雜著叫好聲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久久之後才逐漸平息下來,重新恢復到之前那片偶有嬉鬧聲的山林。

孟羅四人也是心情澎湃,雖然最後一段沒听懂是唱的什麼,可眾人臉上的神色仍然抑制不住的欣喜,顯然都覺得這趟月崗溫泉之行物有所值。只是孟羅嘿嘿傻笑著問前面那段是什麼意思時,又不出例外的被小猜一番譏諷,引得甄洛也心情大好的發出嬌憨的笑聲。

唯一沒有出聲的是顏子虛,不但沒有替孟羅解釋前面那八句歌詞的含義,黑夜和白霧也把他的臉完全籠罩,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亭子,來到顏子虛背後不遠處的持弦女子再次躬身施禮,小意的提醒道,「本館夜演時長二十分鐘,溫泉不宜久泡,幾位客人可以出來稍事休息,如需吃些小食,我可以代點,即刻就有人送來。」

再次被體貼的服務所折服的孟羅第一個舉起手來,喊著我餓了正想要吃些什麼又苦于沒有菜單的時候,顏子虛卻沉聲開口了。

「你叫什麼名字?」

三人都被顏子虛這一問弄得有些模不著頭腦,顏子虛身後的歌姬也是微微一怔,馬上神色如常的回答,「我叫葵,千葉葵。」

「那麼葵,你打算怎麼殺了我們?」

說著顏子虛光著身子從溫泉中站起來,笑著繼續問道,「是按原計劃用毒還是直接動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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