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遠去,听不到曹孟德的自言自語。雪峰之上的儒生,自然也听不到車廂里那道慵懶感性到可以讓人遐思翩翩的聲線下一刻就變成了少女般略帶著任性。
「好了。你不用裝鵪鶉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鵪鶉指的是一直縮在車廂里大氣也沒多出一口的蘇仁,他直起腰來做著驚魂未定狀,說道,「我以為大姐你要讓這位院長大人吃點苦頭呢,原來只是來結清舊賬的啊。」蘇仁習慣性的用拇指撥弄著右手食指上那枚白玉扳指,不無遺憾的回味著龍葵剛才不知怎麼變出的那道迷人嗓音,閱人無數的他很清楚這種聲線在婉轉承歡時會有多迷人。不過蘇仁僅僅只想到這一層,心底里對眼前的這位女子的潛藏的依戀純淨清澈,永遠不會讓他的目光變得熾熱起來。
「你剛听到了九州最有價值的秘密,沒有之一。怎麼我看不到你平素的欣喜呢?」
蘇仁轉動那枚扳指的速度加快了一些,苦著臉答道,「以往大姐給的東西即便是一句話也能拿去賣錢,今天這個天大秘密用一百朵量天朱砂也不足以形容其震撼程度,我怎麼想也只想到讓我虧錢,怎麼賣?」
龍葵手里擺弄著一塊巴掌大周正如方鏡的晶屏,嗤笑道,「說得也對。九州內亂能讓你藉此發一筆大財,可要是戰火由外面燒起來,整個九州都變成了一塊火上的烤肉,你手里的金飯碗遲早也會熔成一塊四不像,就看你想不想——」
「——變成仗劍平天下的英雄?」蘇仁搶過話頭,隨即搖頭不已,「我那金碗就算煉成一把金劍,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蠟槍頭,更別說我天生只會做生意,又不姓姬,不是當英雄的料。」
龍葵听到蘇仁自嘲的話里那個姓氏也露出苦笑,將桌面上各種奇怪部件組合到那面四方晶屏上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蘇仁看在眼里心里生出復雜情緒,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喪氣話過于頹廢而有些懊惱,嘴里悻悻的問道,「姬烽火真的有那麼強,只憑一己之力就平復了七百年前那次天魔入侵的危機?」
「我進碧落中天院時,我這位師兄都死了五六百年,八位師父在我們面前都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按理是我不該知道這件事來龍去脈,更不用說天魔一族這種禁忌的存在。不過那時我一位師父實在太喜歡說話,我才從中發現一些蹊蹺。」
龍葵臉上微微笑著,想到當年她處心積慮用各種手段誘導話癆許子將說出心底秘辛的情景,臉上那副巨大的工作用墨晶護目鏡也沒有阻擋住那股心底由衷而發的喜悅之意。
「雖然他偶爾興起嘴里說漏,卻總是點到即止,絕不會和盤托出。直到某一天我發現了他的回憶。」
「回憶?」蘇仁不解的問道。
「現在想起來,那本事無巨細記錄了當年各種大小事件的厚厚回憶錄,應該是我這位師父故意讓我發現的吧。」龍葵變戲法一般將桌上最後一枚古怪部件裝進了手中方屏里,長長出了口氣,這才把頭轉向蘇仁,像拿著的是一塊糖而蘇仁就是三歲孩童般揮了揮手,問道,「想不想要?」
蘇仁雙瞳放光,見錢眼開的笑容浮現在臉上,深知龍葵做的每一件東西都各有妙用的他只差眼珠里都伸出手來,啄木鳥般點頭不止。「當然要,大姐做的哪樣不是精品孤品絕品啊。」順利將方屏拿到手上之後,蘇仁有些奇怪一向要在此時提出要求的龍葵為何這次沒有開口,心里覺得不太適應的他帶著討好的笑容試探著問,「大姐沒別的要說了嗎?」
送出方屏後便有些失神的龍葵被他一句話打斷了思緒,恍惚間輕聲道,「說什麼好呢?」
蘇仁想到剛才自己的問題還沒有答案,心里冒出一絲酸意,也不知道龍葵是故意避而不談還是別的原因不回答,心里想著重新問她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另外的問題,「為什麼羽仙城外那條巨型礦脈會引得天魔一族覬覦,曹孟德大院長親自前來如果不是為了調停紛爭,那是?」
「小弟,你听說過源質礦石嗎?」龍葵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蘇仁點點頭,「當然听過,可這種傳說中的礦石從來也沒人見過,據說源質礦石提煉鍛造而成盔甲沉重到只有神才能穿。大姐你不是說那條礦脈里會有這種礦石吧?」
「源質礦石的確很少見,但我那八位師父就見過。這種礦石只有在海量金屬的聚集地才會偶爾出現,它就像金屬元素的君主,當屬下臣民達到一定數量,才會從另外一個位面降臨。如果我沒猜錯,羽仙城那座巨型礦脈里很可能就有一塊源質礦石。」
「一塊?」
「沒錯,它會吸收周圍的金屬元素而逐漸壯大,但永遠只是一塊。我想如果給它足夠的時間,整個九州大陸可能都會變成一塊巨大的源質礦石。」龍葵笑笑繼續說道,「不過你都說了它是打造諸神盔甲的材料,哪里能容得它壯大如斯。最關鍵一點特性就是,若是用九州大陸的源質礦石打造而成的傳送法器,不但能從任意位面開啟直達九州大陸的大型傳送門,除了傳送能力驚人之外更是堅不可摧。」
「那天魔一族就是想找到源質礦石制成直達九州的傳送法器,隨時可以打開傳送門掠奪我們?」蘇仁想到了其中關鍵,說出了自己心里所想,「難道七百年前那姬烽火就是為了一塊源質礦石的爭奪,才死在天魔一族之手?」
「那場變故的確因某處礦脈里發現了一小塊源質礦石而起,但是我姬師兄的死,連我師父的回憶錄里也支支吾吾所言不詳,似乎另有隱情。不過我想縱然不是死在天魔之手,也跟那些好戰嗜殺的家伙月兌不了干系。」龍葵看著蘇仁,似乎猜到他下一句想問什麼便苦笑著說道,「羽仙城這條礦脈比起七百年前那條,只怕大了一倍都不止。因為記載中那條礦脈才一條伴生礦。」
蘇仁欲言又止,龍葵便繼續說道,「七百年前產出的源質礦石不過拳頭大小,那時天魔一族最終派來搶奪的高手為首的卻已經是奪天境界,其余十人最不濟也是無矩初品。」
停下來的龍葵似乎要給蘇仁自己想象的空間,特意略去了那一場爭斗的敘述。沉默的車廂里沒有余音繚繞,蘇仁卻隱約嗅到血與火的味道,清晰可聞的砰砰心跳里好像也有著刀劍交鳴的聲音,而從對面的少女雙眼里甚至能看到景仰的亮光閃動。
「大姐你說了這麼多,曹孟德到底想做什麼你到現在還是沒告訴我。」
「曹孟德想要毀去源質礦石。」龍葵沒好氣的瞪了蘇仁一眼。
蘇仁捏了捏食指上的扳指,笑問,「那大姐你呢?」
龍葵將臉頰旁一縷天生略帶些紅色的頭發撥到了耳後,很是自得的回答,「源質礦石提煉成源質錠的方法全九州也沒幾個人知道,偏偏我就是一個。何況這源質錠有不可再塑性,煉成其他東西後哪怕你搶走了再想熔了做成別的,想都別想。所以嘛,我要做的,當然是搶先一步得到礦石,再把它做成我想要的東西。」
蘇仁不禁好奇,追問道,「大姐想做成什麼?盔甲還是兵刃?」
「你想都不要想拿去賣,」少女再次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要把它融進我的馬車,做一個誰也打不破的車廂!哼哼,做成盔甲當然無法負荷源質金屬的重量,馬車車廂可不一樣。」
蘇仁低聲咕噥著反駁道,「你這四匹黑曜馬也不一定能拉得動。」
龍葵一拍桌子怒道,「笨蛋,四匹黑曜拉不動我就配種生他四十匹,總能拉得動。」
看著蘇仁目瞪口呆的樣子,少女馬上意識到自己情急說出的話有了歧義,桌子下狠狠一腳過去,正中蘇仁小腿迎面骨痛得他悶聲叫屈不迭,「大姐我什麼都沒說啊。」
「你說了。」龍葵蠻橫的一叉腰,拉開車廂窗戶,頓時呼呼風聲從那道細小的縫隙里透了進來,揚州城的連排民居在雲霧間看起來小的像一串螞蟻形成的黑線。「已經進了揚州地域。你要不要在這里下車?」
蘇仁老實抱拳求饒,連聲道,「大姐說的是,哦不不不,我是說你說我說了說的是,不是我想下車這句。」
看著蘇仁慌不擇言的樣子,龍葵富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話讓蘇仁徹底噤聲,只是拱手討饒不已。
「怕什麼,好弟弟。我知道你早就過了至虛境界,這點高哪里摔得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