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海中清唱月無光

作者 ︰ 酒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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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富春社的包子和醬菜,喝完大麒麟茶莊的揚眉茶,一切對于孟羅來說有如悠閑的長假,除了即將跨上駿馬,趕赴南邊的熱港。司馬仲達的招待不可謂不周全體貼,連晚上暖被的侍女都乖巧討喜肌膚細膩,盡管揚州的五月已是暖風熙熙吹得人醉,在寧安寧客氣的回絕這個服務時,孟羅心里竟微微有些惋惜。

寧安寧笑著建議這種侍寢的事大可由裴紅魚安排,花魁也同樣捉狹的眼神看著孟羅,任由她在千妤樓挑一個入眼的美人的確是個更吸引人的建議,可是煙雨街上撩衫捏臀的豪氣這一刻在孟羅心里蕩然無存,因為寧安寧告訴了他一個足以吸引他全部心神的消息,數日來揚州城里被司馬仲達的殷勤款待酥軟的心,一下快了三拍。

「有那王八蛋的消息啦?」

寧安寧說道,「千妤樓送來的最後一個有價值的消息,你的兄弟現在正在趕往青州的路上,作為雲州王望劫的私人說客,以及中天院的第七位親傳弟子,去見他的四師兄傲狠。」

孟羅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這些天來寧安寧給他惡補的九州世界百科知識讓他很清楚中天院三個字的分量,而寧安寧接下來的話讓他多了一絲沮喪。

「至虛境的七先生,你好像又被撂下了一大截哦。」

終歸是好消息,孟羅想起昨日寧安寧給予自己的知微巔峰的評價,撇了撇嘴問道,「那我們也去青州吧,干嘛要听那病秧子的話去熱港?」

寧安寧看了看遠處正在交代某些事情,不時朝三人送來露齒微笑的司馬仲達,答道,「病虎也是猛獸之王,何況司馬仲達是條人龍。他這幾日待我們如貴賓,場面上的功夫總得要做,熱港距離青州境不過半天馬程,就當他派典惡來和三百門客護送我們一程好了。」

孟羅皺眉說道,「五百年前宣稱逢戰必定中立的揚州自由商盟不會也想趟羽仙城那座礦脈的渾水吧?」

「司馬仲達既然明知千妤樓背後是我還敢下手,是他已經不滿足于做揚州城的晝之柱的最好說明。熱港西南面那條古長城上自由商盟的金蟾旗,也許在仲達心里,早該改成司馬家的鷹旗了。」

寧安寧對著孟羅說了這番話後,兩人一直都不再交談。辭別了前來送行的裴紅魚以及司馬仲達,直到將揚州城斑駁滄桑的城牆遠遠拋在身後,孟羅策馬快跑了小段甩下司馬仲達的三百門客,見寧安寧跟了上來,他神色凝重的說道,「既然顏少已經是至虛境界,那我這次來,豈不是讓他多了一個拖累?」

「也不一定,你們兩個各有各的機緣。不要太小看自己,在我看來,你的狗屎運並不比那小子差。」白衣伸了個大懶腰,嘆道,「可惜才享福幾天,又得為了你們兩個奔波跋涉,我才是被你倆拖累的那個。」

「你說司馬仲達那個病秧子是人龍,究竟是在夸贊還是說他的修為?」

寧安寧擺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說道,「有差嗎?」

孟羅的手情不自禁的按上馬鞍下九字刀的刀柄。武道邁入至虛境界才會被稱為人龍,看到寧安寧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不禁想起自己跟顏子虛一樣沒有拜師學藝境界上卻有著天壤之別,這個打擊自信的事實讓孟羅對著白衣月兌口而出說道,「你教我吧。」

「你借助三魂合一的九字刀,已經是半步洞玄。你若是自信悟了剩下的半步,就會有個比我厲害百倍的老師教你下面的路該怎麼走;要是悟不了,見過你兄弟一面後趁著世道未亂戰火未起,回現世去吧。」寧安寧的表情很隨意,但字字戳心。

「比你厲害百倍?那你是什麼境界?」孟羅的心一半燃燒著激昂斗志一半卻浸在了冰水里。

「現在的我嗎?」寧安寧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漂亮得不像話的臉上笑容綻放,「洞玄巔峰而已。」

孟羅心里再次泛起白衣所說的百倍究竟是何概念的疑問,更多的心思卻是沉浸到天問劍十篇以及雲笈劍篆的回憶當中。

……

熱港的風咸腥而濕熱。百點帆影佔據了孟羅大半視線,熱港邊的小雲山上看下去,港口像一個家務水平極差的廚娘折騰過的廚房又髒又亂,大小不一的貨箱隨意而凌亂的擺放在碼頭上,各種新鮮或腐臭的海魚味道即便在小雲山上依舊能隱約嗅到。熱鍋螞蟻一般的水手和苦力想趕在中午烈日當空前完成裝貨卸貨的工作,吆喝聲和髒話在整個港口此起彼落,熱鬧非凡。這番情景讓孟羅心里又熟悉又煩躁,在熱港這種嘈雜地方勘破洞玄,似乎與他心里所想的清幽破境之處相差甚遠。

寧安寧似乎猜出他的心思,輕壓馬月復任由坐騎踏上下山的大道,回頭招呼道,「走啊,該下山時就得下山,該破境時就去破境,光愣著發呆有什麼用。」

孟羅苦笑了一下,信馬游韁朝腳下這座自由商盟所轄最大的貨港行去。

自由商盟既然中立,熱港就是九洲的中立港口,各處的大小商會比鄰櫛立。揚州的金蟾圖案極為醒目,商會會舍也比其他的大氣,不失主人風采。一行三百余騎被它一口吞到肚子里整個會舍也沒有摩肩接踵,只是稍稍熱鬧了一些而已,入得城來孟羅這才感受到熱港並不想山上遠眺那般顯小,這讓他不由得想起日出國的某個港口城市發生的那些事情,只是物相似人已非,身邊的白衣男人絲毫沒有替他著急的樣子,反而是第一時間拉他去吃海鮮美食。

「這里不同于現世,海水干淨百倍,連蝦蟹的肉都帶著甜味的,不信我帶你隨便找家店鋪試試就知道了。」寧安寧一副老餮模樣,領著孟羅進了臨碼頭的一家近街小酒館。

「這里的麥酒雖然是普通的三蒸法釀制,可是名字好玩,叫步兵酒,你知道為什麼嗎?」寧安寧點了幾個海鮮和下酒菜後,興致勃勃的問孟羅。見他心事重重不願答話,便自己解釋道,「自由商盟都是佣兵駐守,用現世的話說就是半軍事化管理。佣兵貪杯易醉,所以這麥酒才取了個打趣的名字,意思是說騎馬的兵卒就最好別喝,這酒還是步兵喝畢竟穩妥。多少年來,喝多了這酒踉蹌上馬回營的騎兵摔破頭臉的事那是熱港最常見的事,步兵酒故而名聲大噪。」

「你是用的什麼方法破的洞玄境?」

孟羅這句毫不沾邊的方法讓白衣一愣,頓時意興闌珊的拿著筷子沾了沾酒,端杯一口飲盡後才說道,「每個人的方法又不能一樣,小虛是怎麼破境的你知道吧,你能學得來嗎?」

孟羅垂頭喪氣的說道,「就是因為想到日出國時他僅僅睡一覺就入了聖階,晉升洞玄,我才覺得太有難度,所以問你的法子啊。」

寧安寧笑得前俯後仰,指著窗外一個站在某處遮陽布篷前拉客,衣著陳舊卻勝在半露的胸口兩弧白膩的青樓女子,說道,「同樣是皮肉生意,揚州城千妤樓的姑娘和這里的截然不同。同樣是拿著兩百個橙晶幣的寂寞男人,在這里能和那個女人舒坦一把,千妤樓里卻連門都進不了。這些道理,跟修行破境……」

「一樣?」孟羅搶過話來接著說道。

「……沒太多關系,我只是想告訴你,」寧安寧的話十分欠揍,好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繼續說道,「揚州城外我跟你說的話不是開玩笑,洞玄是修行第一道坎,這世上八成的修行者都被它攔住,所以你真的要好好想想破境的事。」

孟羅極為惱火的罵道,「你這不是耍我嘛,我都存了請教的心思問你了,你說的這些有的沒的全部是屁話。」

白衣毫不在意,抓起剛端來的海蟹中最大的一只遞給孟羅,見他扭頭不搭理,便利索的一把掀開蟹殼,大快朵頤起來。

「你真想知道我怎麼入的洞玄?」寧安寧嘴里大嚼著,含糊不清的問道。

見孟羅點頭,白衣瀟灑的甩了甩額間長發,說道,「釣魚。」

「釣魚?」

「嗯,陪大老板釣了七天的魚,不知不覺就過了這個坎了,一點難度都沒有。」寧安寧後半句讓孟羅再次心灰意冷,「不過你想學也沒辦法,大老板不在這啊。」

孟羅拿起一只現世極為少見的紫色大龍蝦,橫著掰成兩段,惡狠狠的說道,「待會我就去買魚竿,晚上就開始,我就不信了。」

租下一條小船,買了一副魚竿,準備妥當後孟羅再想去找寧安寧作陪,白衣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躲起來了。無奈之際,孟羅罵罵咧咧的獨自操槳,趁著黃昏余光駛出熱港約數里後,停在了一片島礁附近,收斂雜念,安心落桿。

落日余暉漸漸隱去,清爽微風托起一輪明月,風波不起的碎玉海海面上那輪月盤的正下方一線潤白,碎玉點點,倒是名副其實的一副安謐清冷畫面。數聲燕鷗叫聲更顯得這片空曠海域的寂靜,偶爾有幾條蝴蝶狀鰭翼的飛魚在孟羅的小船前躍起游過,像銀色的飛鏢一般打眼。

幾炷香的時間過去依舊一無所獲,除了一條閃著藍紫色的光芒的大鰻魚在那片漆黑如同深淵般的海水中朝著孟羅扭動身軀嘲諷了一下他,天地間仿佛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似的,一股說不出的悲涼之意瞬間佔據孟羅心房。

一把將魚竿扔進海里後,孟羅沮喪的仰面躺在小舟中。不見半點星辰的夜空里,明月照得頭頂數層灰雲疊嶂如寫意山水,腦子里空空蕩蕩的失敗男人不自覺的抽出長長的九字刀,九字劍意凝聚,鋒刃筆直豎起,猶如給海面上這艘孤舟豎起了一根明晃晃的無帆桅桿,隨著他手腕翻動,在月下眨眼般閃爍著意味難明的光芒。

像是被孟羅無聊至極的舉動所感染,一縷飄渺斷續的歌聲傳來,鑽進了孟羅的耳朵。他激靈靈坐起,四處張望。極盡目力之下,他才看到遠處島礁之上影影綽綽似乎有人,無論從歌聲和那身影判斷,應該是個少女。

孟羅不敢太過張揚的開聲相問,只是伏在小舟上將兩手伸到船外輕輕劃水,向不遠處的島礁緩緩靠了過去。

「小時候我不認識它,叫它白玉盤。」

「覺得它是母親的鏡子,飛到了雲端。」

「我邀它下來陪我玩,它總是不理。」

「我對它生氣,它卻到哪里都緊緊跟隨。」

「現在我已經長大了,知道她跟我一樣叫嬋娟。」

「圓滿時寂寞,羞澀時殘缺,。」

「她跟我名字一樣,都叫做嬋娟。」

幽幽裊裊的歌聲逐漸清晰,每個字都被孟羅听在耳中,淺吟輕哼,半說半唱。

某個猥瑣得如老龜劃水般偷偷靠近的男人听得分明,每個字似乎都好像帶著哀嘆和悲愁,重重的敲在心上,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看似隨口哼唱的歌謠在這輕柔女聲口中吐出來字字都如珠玉落水,將孟羅寂寥低落的心海接連照亮,孟羅听她反復唱了兩遍,心里只有一個痴傻念頭,莫非是天上仙女月中嫦娥知道我煩悶,特意來唱歌給我听的?

原本讀書就少的孟羅想要站起身來唱和幾句,可是腦中除了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外竟一句其他的都想不起來,而這句話在仙女哼唱的歌謠面前竟然蒼白無力得根本不好意思說出口。

這時天上烏雲挪開,天地清輝一片,孟羅不知道哪里來的決心勇氣,像個在走廊轉角等待暗戀少女的懵懂少年般,猛地站起身來。

剎那,永恆。

皎潔月光下僅對視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島礁上月白裙衫的絕世麗容頃刻映入他的心房。一縷情絲在孟羅心間瞬時間糾結從生,讓他心頭一緊一悶,只覺得天旋地轉。

起身太快,小船兒左右搖晃,憨笑男子猶自傻傻往前邁出一步,還沒來得及傾訴暗慕衷腸,便以極為丟臉的姿勢摔入海中,濺起大團水花。

島上少女還沒來得及驚慌,撲哧輕笑便月兌口而出,猶如白蓮綻放,皎月無光。

……

……

ps︰正听著許嵩瀘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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