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寧芷潛回了一趟將軍府,娘親留下的一些東西她是要帶走的,唯恐以後再來這里怕是難辦,莫不如今夜就拿了去。
只是沒想到的是,當她剛剛潛入進去,就看到一直在那里守候的仁語。
小丫頭只穿了一件極其單薄的衣服坐在她的屋門口的台階上。低著腦袋,似在等著什麼,她的心忽然有些難受,這丫頭是一直跟著她的,這幾日來,她從未回過一次將軍府,想來她是等得著急了,便在這里蹲坐著守著。希冀著哪天她若是回來了,便能夠第一時間撞到,以前,她也曾如同這般一樣,只是,那時她等著的是曲卿臣。一個地地道道的負心漢。呵呵。
寧芷忙上前,把她攙扶了起來,「這夜里的,天涼,你怎麼就坐在這了。你又不會武功的,也不怕傷了身子。」
仁語見自家夫人終于回來了,一直壓抑的心情當下放松了下來,嗚地大哭了起來。
「好了,隨我進屋再說吧。」
隨即兩個人便進了屋,寧芷把門關上,拉著她坐到床榻上去。
「這幾日讓你心焦了。」
「沒,夫人只要還回來就好,仁語以為你不要我了。仁語听說了,夫人這次出盡了風頭,仁語一直就知,夫人是不凡的。是那下賤的嬴流月比不上的,只是以前仁語跟旁人說,他們都不信。現在仁語替夫人高興,夫人終于再也不用忍受那些人背地里的辱罵了。」
「好,你告訴我,都誰欺負過你了,等以後我一一找她們算賬,替你出這口惡氣。」
「奴婢不要緊,關鍵是夫人,原來的錢總管為了討好嬴流月曾背地里罵過夫人,說夫人偷漢子,將軍就該休了你才是,留在府中純粹是浪費口糧。當時仁語听不過去走上前,辯解了幾句,他們後來就想著法子整我,你看我這雙手——」
那手上布滿了凍瘡,無一處完好,當真讓人看了心驚。
寧芷心疼地端詳著她的手,心里不住顫抖,他們有什麼事大不了沖著她來,沖一個弱小的奴婢算什麼。
「這幫人,你說,還有誰。凡是欺辱過你的,都一一給我說出來。不要害怕。我已不是當年那個為了愛凡事以和為貴,隱忍到甚至懦弱的寧芷了。你莫怕,那些人的名字你一個個地跟我說。」
「夫人早就該如此。其實只要夫人過得好,仁語怎樣都沒事。」
寧芷看著這個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丫頭,一股暖流涌過心田,在這個深宅大院里,還是有著人始終為自己著想,關心自己的。
「還有就是兵部侍郎的夫人和白輔國公新娶進門的夫人,對了,還有李尚書家的大小姐和大理寺卿第三房妾室……」寧芷一連串說了一堆名字,而隨著這些名字的吐出,寧芷才知,原來曾經的自己竟被這幫人如此說過,甚至就連自己的婢女也連同著受罪。
仁語看了看寧芷,便繼續道︰「我常听她們給嬴流月出主意,等著日後給夫人使絆子。只是現下卻都不可能了,夫人壓根就不在府里待著了,她們……她們便變著法子地難為奴婢。難為奴婢倒不要緊,只是奴婢就怕再也見不到夫人了。嗚嗚……」
「豈有此理。」桌案上的茶盞砸在了地上,碎裂成了若干塊。
「等此番龍池大會結束之後,我定會替你討個公道。欺辱了你我的這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今日你先去城里的客棧住下,我這里有些銀兩你先拿著,回頭我會去那里找你。」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遞了過去,說完她便徑直走向原來睡覺的床榻,發現上面似有人動過。
不過好在這床是她當年親手找人設計的,里面的暗閣很難被人發現,她打開暗閣,從里面把娘親留給她的東西統統拿了出來,最後交代了一下仁語,便再次飛身而出,只是因為跟仁語的一番對話,不知不覺天已漸亮,想了想,她便干脆直奔尉遲閣而去。
而另一頭的瓊華宮里。
如同前幾次一般,桌案上放了一杯溫好的茶水。
雲行歌手中捧著一卷書,只是今日那書他根本就沒有看下去的興致,不知為何,心緒莫名地煩躁,這種煩躁已經多少年不曾有過了。
他起了身,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衫就走了出去。
「主子,天氣涼,您還是在屋里歇著好些,奴婢再給你加些炭火。」
「我身子沒那般虛弱。你們都先下去吧,今日我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主子。」當她還想說些什麼時。雲行歌那一向溫溫潤潤的目光忽地變得沉了下來,他的目光里帶著一抹看不透的浮光,射向了她身後的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明日即將與他對決的花離笙。
「沒想到一向溫潤如玉,掛著笑面的雲行歌原來也有這般犀利的表情。」
「行歌也是人,既然是人,那喜、怒、哀、樂便都是有的,有何好奇怪的。」
「說得也是,人生在世,難得活得舒心。因此,這人世間的諸多情緒只要身為人,總是難以免去的。」
「花公子今日似乎有點……」雲行哥看了一眼那棵桂花樹所投下的斑駁影子,沉思半晌,才道,「似乎有點不同往常。以往一向豁達,今日怎生發出這樣的感慨,倒不像是你的風格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身邊的下人們早就退了出去,只留下這兩位風華絕代的男子。原本寧和,安逸的氣息不知為何都有些變了。
久久地沉默取代了一切……
樹上突然有烏鴉發出一聲怪叫,草木被風吹動,沙沙作響。「你喜歡她?」不知是誰問的。
「或許吧。」也不知是誰回答的。
只有屋外那棵桂花樹,依舊隨著風呼呼地搖晃著,有幾朵開得嬌艷的花突然落了下來,碾碎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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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閣。人潮涌動。圍觀的人群跟以往比只多不少。
今日總共有兩場比試。第一場奴兒吉對沐成風。
第二場曲卿臣對寧芷。
進入循環賽中的任何異常對于人們來說都是百年難遇的盛況了。
寧芷目送著銀發少年奴兒吉走上擂台,心里頗有感慨。自從那日在朱雀大街街頭為了這個素昧平生的奴隸強行出頭,寧芷對奴兒吉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或許是出于對同為被欺凌者的憐憫。這種同病相憐的情感讓她不由自主地覺得應該多多關懷一下這個苦命的孩子。
奴兒吉也創造了身為奴隸成功晉級循環賽的記錄,成為幾百年來出身最卑賤的入圍者。而他這樣的身份雖跟花離笙、曲卿臣他們這些天之驕子不同,但也是另一種層面的代表,他的成功突圍給了很多普通百姓甚至是更低級的奴隸們一種鼓舞。因此,幾場比試之後也獲得了一大片的死忠的支持者。當他那*的上身再一次在擂台上閃耀著小麥色光澤的時候,台下爆發出雷鳴一樣的歡呼聲。
奴兒吉對這些沒有絲毫反應,赤紅色的眼眸還是死寂一樣的空洞,只有當寧芷出現在視野里面的時候,他的瞳仁才猛然一縮。
沐成風登場的時候同樣在台下也引發了騷動,不過這其中最多的還是少女們的尖叫聲。宣武侯沐成風風流倜儻,年少多金,自然會成為大姑娘小媳婦們憧憬幻想的對象。雖然同樣出身鐘鳴鼎食之家,與花離笙的俊逸灑月兌和雲行歌的悠然出塵卻都有著不同,沐成風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一絲不苟的華貴。他那紫蟒錦袍、赤金冠和登雲屢更是和對面披發跣足,衣衫襤褸的奴兒吉身上僅有的一條粗麻布短褲形成強烈的反差。
「我從沒有去過無憂海以北,之前也從沒有見過蒼戎族的人。但是蒼戎這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沐成風首先開口,聲音跟他腰間的鳳紋玉佩一樣精致。
奴兒吉沒有任何回應。
「久聞蒼戎人忠勇尚武,本來在下還以為有生之年可以去領略一番,可惜蒼戎族人已經不再馳騁草原了。」
奴兒吉仍舊沒有任何回應。
「不過說我之前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蒼戎人也不算準確,那年在下去燕國汗庭赴宴,也瞻仰過那個用蒼戎酋長的顱骨制成的酒碗。看那骨骼的形狀就知道酋長生前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勇士。」沐成風嘴角似笑非笑。
奴兒吉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這麼說來我之前也算見過半個蒼戎人。另外我也有幸進入過燕國皇室的內帳,見識過一個人皮蒙成的玩偶,依稀記得是一個年輕女子,那頭發和眼楮的顏色倒是跟你挺像的,想來也是蒼戎族人了。」沐成風緊盯著奴兒吉的眼眸說道。
而那雙眼眸還是死寂一樣的空洞。
寧芷並不太清楚蒼戎人的故事,只知道是一個被燕國皇族親手剿滅的游牧部族。從沐成風的幾句話里她才開始意識到,發生在這個可憐民族身上的事有多麼的慘絕人寰。頭骨酒碗、人皮玩偶,這些讓寧芷的胃不自覺的有點翻滾。
可周圍的人很多卻不是這種反應。寧芷身處的小茶攤離擂台不遠,擠滿了各種看熱鬧的三教九流。寧芷分明能看到不少人眼楮里流露出來的,是被那些悲慘故事刺激起來的同情,以及更深層次的興奮。
「沐成風那個家伙真夠月復黑,沒來由講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難道還覺得那個孩子不夠淒慘嗎?」寧芷皺著眉自言自語道。
「桃花眼可不是隨便揭人傷疤的無聊人。」花離笙不知何時已離開了那高高在上的主位,此時正大模大樣地坐在寧芷身邊的板凳上,「那個蒼戎少年招式瘋狂詭異,毫無章法,應付起來不太容易。但是狂亂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如果心神極度狂躁的話,那種暴風驟雨一樣的攻擊後面留下的,將是渾身上下的破綻。我就知道桃花眼是個不守規矩的人。」
「某人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吧,還好意思說別人不守規矩。」寧芷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天天對著一群禿驢牛鼻子外加各種怪老頭有什麼意思,還是芷兒身邊令花某人心曠神怡。況且,規矩本就不是為我輩所設立的。」花離笙伸了一個懶腰,慵懶中透著三分優雅。
「那你就沒資格指責沐成風不守規矩了。」寧芷很想繼續翻白眼。
「非也非也,世間紛紛,是個大棋局。桃花眼乃局內人,我乃局外人。規矩正是為了這路人所設。」花離笙扭過頭來,露出那招牌式的燦爛笑容。
「反正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寧芷很擔心跟這個家伙在一起時間長了自己的眼楮都會了問題。
「多謝芷兒夸獎。」
「我可沒夸獎你。」
「在我听來就是了。風不動,幡不動,仁者心動。」
「我算拿你沒轍了。」她無奈道。「話又說回來,那個蒼戎少年好像對你有點意思了。你可要小心。」
「我只要小心你就可以了。」
「芷兒過獎。」
「我夸獎你了?」
「花某听來就是。」
「芷兒……」
「嗯?」
「你離雲行歌遠點。」花離笙在嬉笑之後突然道。
「為何?」寧芷回過頭看他,聲音忽地沉了下來。
……
……
「你說是桃花眼會贏,還是那奴隸會贏?我雖然討厭那桃花眼四處勾搭女人還不買賬的勁兒,但此番,還是賭他會贏,你呢?」半晌,突然換了話題。
若是別人這樣跳躍著說,她或許還會追問下去,但對于花離笙,她早已見怪不怪了。當下不再理他。
在二人笑鬧的時候,台上的氣氛卻有戲詭異。無論沐成風說什麼刺激對方的話,奴兒吉都沒有任何反應,紅色的眼楮都是一如既往的死寂。沐成風心下一陣尷尬。他一揚手中瓖玉攢金的佩劍道︰「在下偏好劍術,這柄劍也跟隨在下多年了。不過既然你赤手空拳,我不會佔你便宜,棄劍不用就是了。」
奴兒吉雙手一抬,兩頭鎖在左右手腕上的長鐵鏈嘩啦啦作響。他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眼楮也仍然是死寂一樣空洞。
「你是說,你要用這條鐵索做武器?」沐成風不禁有些驚愕。不過對方總算對他的話有點反應了,也算些許進步。
奴兒吉不再有任何動作。
——
一聲鑼響,正式開戰。
褐影一閃,奴兒吉悠忽間出現在沐成風數寸距離之內,舉拳猛擊沐成風喉頭要害。
好快!
看台上和小茶攤里面的人同時驚嘆。而擂台下的許多看客則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暴風驟雨一樣的猛擊,奴兒吉雙拳以人眼難以覺察的速度連續揮出,每一拳都沒有一絲花哨,毫不留情地攻擊沐成風咽喉、頸側、心窩等致命要害。
在這樣的極短距離上,拔劍已經絕無可能。沐成風用劍柄撥擋著奴兒吉的拳擊,動作雖然溫雅,但是周身要害在這狂亂的連擊下也都被護得滴水不漏。只是防守有余,反擊卻是困難。
沐成風看準奴兒吉連擊的空檔,雙臂一擺,封住對方拳路,揮左腿猛地掃擊奴兒吉下盤。
奴兒吉雖然個頭沒有車沐成風高,但是一頭銀發一直在沐成風面前撒發出逼人的殺氣。這下子奴兒吉卻整個人突然消失不見了,緊接著沐成風感覺到右腿一緊,同時背後勁鳳襲來。
原來在沐成風揮腿的瞬間,奴兒吉猛地俯身從沐成風胯下借勢鑽了過去。在經過他身體正下方的時候,奴兒吉用鎖在雙腕上的鐵鏈纏住沐成風右膝,然後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旋飛到他的身後。
接著身體旋轉的速度,奴兒吉勾拳砸向沐成風後腦,角度刁鑽古怪。距離如此之近,又是在背後,沐成風招架起來非常困難,而纏在右膝上的鐵索導致拉開距離閃避又絕無可能。
沐成風成名多年,自然不是等閑之輩。他不等左腿的招式使老,借著這一揮之力,整個上半身向後翻轉。左腿由橫掃改為上揚,踢向身後的奴兒吉。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好像一只優雅的鳳凰在舒展雙翅。
這一擊結結實實踢在奴兒吉腦門上,他整個身軀向下沉降。
沐成風順勢從鐵索纏身中抽離,回轉身體面朝奴兒吉。他手中的佩劍倒飛著從劍鞘中激射而出,劍柄猛撞在奴兒吉胸口。佩劍然後彈回到沐成風手中。
這下劍總算出鞘。而接連受到兩下重擊的奴兒吉晃了晃,又站了起來。
沐成風不等他站穩,劍招水銀瀉地一樣連綿不絕地攻了過來。
奴兒吉用鐵索左支右絀,招架得很丑,卻也不落下風。
猛听叮的一聲,長劍被鐵索纏住。沐成風運力抖動手腕,想要把鐵索割斷。奴兒吉卻順勢雙臂一絞,長劍被他扭得彎曲過來,成了一個鉤狀。沐成風應變極其敏捷,手中招式一邊,把變形的佩劍當成如意鉤來使用。招式依然瀟灑自如又不留情面。
奴兒吉瞳仁一縮,完全不顧利刃,直撞向沐成風。這等不要命的動作讓沐成風也嚇了一跳,動作一滯。
奴兒吉用鐵鏈纏住沐成風,帶著他一躍跳向擂台下面。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雖然按規矩只要掉下擂台就算輸,但是這般倆人一起飛出來就不好說了。
奴兒吉使出草原上摔跤的手法,想要在半空中把沐成風摁在身下,讓他先落地。
畢竟臨敵經驗還是沐成風豐富一些,他在二人的扭斗之中竟然成功抽身。而後奴兒吉被直線擊飛下來,重重載入土里。沐成風則借力飛上空中,接著倒轉鉤劍疾飛而下,看那架勢將要一劍穿透奴兒吉的身體。
啪——
一條軟鞭出人意料地飛出,把沐成風抽開。
寧芷昂首站立在奴兒吉的身側。
「沐侯爺乃西乾萬戶侯,受眾人景仰。何必對一個奴隸下此毒手,未免叫世人笑話了。」
沐成風心有不甘地收回手中的長劍,但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什麼。
「寧姑娘此話有理,在下這劍太久沒有喝過血了,今日也不知怎的,竟這般不听使喚。說著那把寶劍便在他手中碎裂開來。」
此時奴兒吉如同猛獸一般的眼神緊緊地盯著他。似要變出兩顆獠牙上前撕咬開他一般。
沐成風眉頭緊皺,這等人物當是不該放過,但寧芷這樣一攔,他又只能如此,罷了,大不了暗中再叫人把他處理掉。
而這場比試也就此終止,結果顯而易見,西乾宣武侯沐成風勝!當當當,三聲鑼鼓聲後,終于到寧芷與曲卿臣這一場對決了,這是一場萬眾矚目的對決,或許在此之前,更確切地說,在這幾天之前,寧芷都是一個默默無名之人,然而現在卻早已今非昔比。
她先是在淘汰賽中月兌穎而出,緊接著又打敗了赫赫有名的北燕國的左賢王赫連蒼隼。
更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收了草原之鷹為奴隸。
奴隸啊!要知道奴隸那是何等下作的身份。
可以說在這片大路上不論是六大國還是三大勢力,就連那些邊夷小國。奴隸都是最最低等的存在。
他們甚至連豬狗都不如,他們是主人的奴僕,是私有物。
如果說主子讓奴隸去死,那麼他是不能有二話的。
可想而知,寧芷此時已經不單單是她自己這般簡單了。
她現在不僅僅是曲卿臣的妾,更是北燕左賢王的主人。或許有一天,她揮一揮衣袖,那沙耶部落隸屬于賢王旗下的碩羽軍就系數出兵。
當然,也要受到北燕大汗的限制,但這座靠山卻是坐實了的。
這連日來,寧芷所展現的風姿,那一抹水藍色的身影深深地折服了在場的眾人。
甚至有一些才俊們還懷著戀慕之情。這情或許不是出于男女之情,畢竟寧芷的容顏只能稱得上清秀,而大部分的男人,都是感官動物,他們秉承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如果你是一朵螞蟻花,不嬌不艷,他們自然是不願意去做那鬼的。
但出于對強者的崇拜,他們仍是沸騰一般地看著她。
眼袋熾熱。
當——
又一聲轟鳴之後。
今日身著著一身黑衣勁裝的曲卿臣縱身上了石柱。
而寧芷卻沒有,她一改往日翩然落下的身姿,而是順著那台階,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每走一步,心中都好似堅定了什麼一般。
當最終她站在台柱上時,抬起頭的那一瞬四目相交。
終于還是對上了,她與他終于在這個台上對上了。一時之間感慨萬千,昔日朝夕相處的夫妻,如今卻成了仇敵一般,只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後用手中的利器刺向對方,只是不知,那刺的是對方的肉還是昔日自己的心。
曲卿臣就有這種感覺,他說不出現在心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就如同他從未想過,會有一日,曾經那個以他為天,願意為他放棄一切的女子,今日竟然會站在這里與他兵戎相見。她手中的軟鞭充斥著勁氣,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一般指著他。
她看他的眼神是那般冰冷,冷得他如同置身于三九寒冬的冰窟窿之中。
他的身子由上到下都是冷的。
「如果說,如果說,我再重新迎你回去,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你可願意跟我回去。」男子的聲音低沉似冷風哭號,帶著一股悲鳴。
「回去?如今的我們還有可能回去嗎?動手吧,曲卿臣。今日這一戰你我是無法避免的。」
「為何不可?」
他似乎還是不懂。
寧芷望著他,竟有一種替他可悲的感傷。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是她曾經愛如骨髓的男人,這個男人,他根本就不配。
想到這兒,她甩起手中的長鞭疾飛出來。
鞭梢上被寧芷裝上一個鋒利的倒鉤,此刻正像一條七步倒 蛇的毒牙,猙獰地掠向曲卿臣的脖頸。
曲卿臣側身避過,並沒有拔劍。
寧芷一抖手,沖向曲卿臣身後的鞭梢又回飛過來,直擊曲卿臣後腦。
長鞭帶起的風聲甚急,曲卿臣知道這一擊不好躲開,用劍鞘去撥打。
寧芷這一招只是虛招。她躍身而進,長鞭游走著,變成自上而下抽打。這一擊關注了寧芷全身的真氣,眼看就要在曲卿臣臉上留下一條深可見骨的血痕。
倉啷一聲,長劍終于出鞘。曲卿臣仍舊是只守不攻,勉力拆解者寧芷的殺招。
無限的恨意讓寧芷每一擊都沖著曲卿臣的要害,絲毫不留情面。「你們說到底誰會贏?」
「看這跡象,我賭寧姑娘。不過,曲將軍似也不會輸,哎呀,真是難選啊。」
「是啊,都是一家人,怎麼會打得這麼凶。你說這寧氏再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妾啊,這要是真把自己夫君打贏了,回去將軍府不也是沒好果子吃。」
「你說的是,我看還是那嬴流月聰明。不然,你說這將軍怎麼就把這麼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給貶成妾而娶了她呢。」
「嘿嘿,沒準是床上功夫好呢。」
市井之間的人們總是最八卦的,這種場合莫不議論紛紛。
可這八卦的不只是市井之間的百姓們,其實人人都是八卦的,只看那被八卦的人是不是他們所感興趣的。
此時主位台上的人們也都一個個饒富興味地看著這場比試。
這還真是千百年來從未遇到過的,堂堂男子對到了最後幾關時竟然是跟自己的妾在打。
妾是什麼地位?
夫君在家說一句話都得當聖旨一樣遵從著的人。
這寧氏當真不是凡女子,收了赫連蒼隼為奴隸不說,竟然還跟自己的夫君對打上了。
「雲皇,你們東慶的風俗當真與眾不同,一名小小的妾竟也這般不凡。」道玄子說這話時本
來是沒想什麼的,更別說諷刺意味了,但听到雲曦昭耳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他捋著胡須,虎目圓睜,沉默幾許,方才沉吟道。
「不過是兩口子鬧著玩的。諸位看個熱鬧就成。」只是這話剛落,他那雙眼就死死地盯上了寧芷,此女,留不得。如今曲卿臣畢竟是他大慶赫赫有名的戰神,是保他邊境安穩的守護神,更是代表著東慶朝廷參加的此次龍池大會,如今竟被一個女子攪了局,這不僅僅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事,更是有損了整個大慶的顏面,如同在他臉上當眾扇了一巴掌。
「龍池大會,一向只為能者,何時在乎過身份。真是笑話!」一向沉默寡言的赫連蒼隼突地開了口。
而雲曦昭也為剛剛自己閃過的殺機嚇了一跳。他怎麼就忘了,這個女子哪里還僅僅只是一個妾。
他現在後面可是有著北燕和南楚兩大強國。
「就是,我就最愛強者了,當然,更愛寧芷姐姐。」清靈不知何時又竄到了台上,應聲道。
雲曦昭聞言,猛擦額頭。
就在眾人都議論紛紛之時,忽然一道大嗓門響了起來,「好,好。寧芷姑娘加油。在下昆山派第四十八代弟子白山,在下很仰慕你。」說話的是昆山派的一名入室弟子,為人耿直,剛正不阿。第一次下山,尊了師命來觀摩這龍池大會,目的是為了增長一些見識。卻沒想到連日來卻被這一抹身影迷了心,早早就來這里等著。
當看到心中一直期待的那一抹身影出現時,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沖上前,大喊道,這讓一同隨他來的同門師兄面色大窘。當即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白山你犯什麼傻了。剛把我們身上所有的銀兩賭上了也就罷了,你竟然還敢這麼當眾大喊,哎,我說師父怎麼就派我跟你一起下山了,真是丟人丟到東慶來了。」
「師兄,你錯了,所謂強者都該受到尊敬,師父一直是這麼囑咐我們的,我不覺得我錯了。」難得他這笨師弟敢反駁他。一時間,他竟愣住了。
半晌一巴掌又拍了上去,「我看你是個榆木腦袋。你也不瞧瞧你是誰,以及那是誰?這幾日來你難道還沒看清楚嗎,莫說是這東慶赫赫有名的曲卿臣是她的夫君,我看就連那曾經謫仙一般昔日太子雲行歌似也對她另眼相看,這還不算什麼,最讓我忌憚的就是南楚花家的花離笙竟然也仰慕于她,為了她連那把舉世聞名的木樨笛都毀了,就憑你一個小小的昆山派弟子去湊什麼熱鬧,別惹禍上身,到時候把我們整個昆山派都點著了。」
白山模了模鼻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張臉憋得漲紅。整個人也頓時萎靡了起來,不過只是半晌,便抬起頭,大聲道︰「我早晚有一天也要成為那台上的人。嗯。早晚。」男子的聲音剛直不阿,身音雖不大,卻異常堅定。他盯著那一抹水藍色的身影痴迷地道。
「你這二愣子,我看你是以往從未見過女的,今日這一見著就三魂丟了七魄。明兒師兄帶你去見識見識。嘿嘿,比這女的長得美的可多了去了。」
白山看了師兄一眼。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陌生,他思索了半晌,到底怎麼個陌生法呢,想著想著恍然大悟道,「師兄,你剛剛那個笑,怎麼那般猥瑣。」
當,又是一記爆栗。而台上的寧芷盡管此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曲卿臣身上,那般大的聲響她想不注意都是難。
寧芷回過頭,沖著那叫白山的男子微微一笑。
這一笑,真可謂是傾城風華。
不知為何,很多人此時都有了這樣一種感覺。雖然此女子的容顏不是最美的,但現在所展現出來的風華卻是那般讓人迷醉。
可這笑還未來得及收住,便听見石柱遠處的一個大石應聲碎裂開來。那四散開來的碎石剛好向白山的頭上砸去。
寧芷怒急起身,伸出長鞭攔住最大的那一塊。隨即從遠處一帶便迎向這石柱之上的曲卿臣。而男子此時卻不知在想什麼,竟沒有絲毫動作。
就在此時,嬴流月沖身上前,那碎石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她,由于石子尖銳,無情地劃向了女子的左半邊臉。嬴流月的臉上也被被狠狠地鑿了一道傷痕,那傷痕極深,血跡斑斑,不知是否下半輩子,這張嬌艷如花的臉上,都會留下這麼一抹難以抹去的傷疤。
曲卿臣見狀,面色陡然變了,他縱身飛起,一躍下了台柱,接過滿臉是血的嬴流月。
她的身子好似浮萍一般,孱弱地倒在曲卿臣的懷里,面上不惱不怒,反而帶著笑意,「那石頭沒傷到你就好。我這張臉毀就毀了吧。你是我大慶的戰神,也是我嬴流月心中的英雄,卻是不能就這樣被傷到的。」
曲卿臣眼底浮現一抹沉痛,他雙手緊緊握成拳,似乎因為下了什麼決定整個人沉浸在一種巨大的哀傷中。「為何要迎向那石頭,即便那石頭砸在我身上也不過是受了些傷而已。你這般……到底是為何?」
「哪有什麼為何,只是不想看著你受傷,身體早已比腦子先一步動了。由不得我。」
曲卿臣閉上了眼,雙手用力地拖著躺在他懷中的嬴流月,
隨即一咬牙,把她輕輕放入一旁的婢女懷中。重新縱身而起,躍上了那高高的台柱,他雖沒有說些什麼,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氣場變了,他整個人身上都凝聚著一股煞氣,這種煞氣讓人心驚。
「是你在逼我。」他痛苦地開口,就連聲音都透著壓抑不住的蒼涼。
「逼你又如何?不逼你又如何?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意思嗎。」寧芷回過頭,看了一眼台柱下的嬴流月,她的臉上都是血,一大堆御醫趕上前去圍著她,就連原本穩穩坐在第二階梯席位上的左相嬴季龍也趕忙奔了過來。
一邊奔來一邊大喊著︰「我的女兒啊……你們趕緊止血趕緊止血啊……」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一大堆人圍上了前。但從人群的縫隙中,寧芷望見,那原本虛弱地應該癱倒在地的女子,此時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而就在寧芷轉身回望她那一眼之極,曲卿臣突然閃身上前,凝力于雙手,奪過寧芷手中的軟鞭,微微抽向她的身子。
「這一鞭子是我替流月討的。」這一鞭雖只是探向她的腰身,卻也因為含著勁力,帶著一抹凌厲之姿而撕裂了她的衣角。那衣角隨著風飄飄落下。而那原本高高束起的發絲也因為這一鞭所帶來的勁力而披散下來。
三千青絲隨風飛揚,她忽然手結印花,翩然騰空。淡藍色的幽光從眼底浮現。越來越濃。最終整個眼底都被這一抹幽光所取代。
寒霧四下彌漫,擂台上瞬間變成像北冥之地一樣的寒冷。空氣中的水氣開始凝結,木制的地板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連四周遍插的旌旗也全部被凍結,任憑狂風大作,一動不動。
忘情第九重的威力,重現人間。
忘情的本質,是寒。
人寒,
心寒,
魂更寒。
所有人都停止了一切動作,臉上驚愕的表情好像也都被凍結了。
曲卿臣不可置信地瞪著寧芷,任由寒霜從他足下向身上蔓延。
寧芷身形一閃,輕飄飄飛上空中,好像一個冬日的精靈,羽化登仙的天女。她足尖一點,竟然站立在在空中游走的鞭梢上。
「曲卿臣,這是我要討回的。」
說著,寧芷仿佛一只冰鳳凰一樣俯沖向曲卿臣,幽藍的光芒瞬間把他吞噬。
曲卿臣這才反應過來,剛忙閃避,手中長鞭也使盡平生本事,帶著勁鳳用最復雜的招式迎上寧芷。
藍光一閃,兩人交錯而過。
刺啦——
曲卿臣肩側的黑衣被撕破,鮮血滲出,瞬間又被寒霜凍結住。他的頭巾則斷成數截,青絲漫天飛舞,然而大半都被斬斷,灑落一地。
而寧芷,則是毫發無傷,所不同的是,她手中多了一柄長劍。
曲卿臣的劍。
劍上藍芒大盛,劍身變作半透明的樣子,好像一條藍水晶,森寒的白霧不停地從劍上散發出來。
寒霧更濃,寧芷鮮艷的唇好像涂了幽藍色的唇彩,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更是像雪一樣,眼眸中的藍色光芒也愈發加攝人心魄。
曲卿臣明白,這是他一生中最凶險的時刻到來了,于是也運起了不到最後關頭不會顯露的功法。
曲卿臣滿頭青絲變成了赤紅色,皮膚上一眾閃耀著紅光的火焰狀紋身自脖頸沿著肌膚開始蔓延。
他一抖手中長鞭。長鞭在半空中晃了兩下,瞬間變成一條火龍,鞭身上的烈焰足有三尺長。
火與冰的對決。
絕情與忘情的殤歌。
寧芷尖嘯著,揮舞冰劍,散射著寒霜沖向曲卿臣。
曲卿臣不出一聲,甩動火鞭,絞著烈焰迎向寧芷。
台下眾人只看到紅藍兩色光團猛烈撞擊,而後是一聲驚天動的巨響。
良久。
只剩下一片死寂,
以及寒霜。
寧芷還是像冬日的精靈,昂首站立在擂台上。
曲卿臣渾身衣甲破碎,滿臉血污地趴伏在地。她看著趴在地上的他,面無表情,仰起頭,一頭黑發隨風飄揚,那藍色的裙邊蕩漾開來。
「不知民女可否向聖上和在座的諸位尋一個請求。」
「你說,你說。」雲曦昭忙道。「我,寧芷,從今日起,便請旨休了他曲卿臣。從此以後,我與他再無任何干系。」
寧芷這一請求提出天下嘩然,自古都是男休女,何曾見過女休男,而這男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揚名四宇、戰功赫赫的戰神曲卿臣。
所有人都沸騰了,就連一向鎮定自若的十方普渡的玄聖法師和修羅魔海的左護法也莫不瞪大了眼,他們把耳朵皆側了過來,都在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那女的莫不是瘋了,竟然用這唯一的機會提出了這樣一個條件。
只有花離笙縱身而躍,一下子從那高高的主位台上飛身而下。
而雲行歌端著杯子的茶也不知何時竟微微傾斜了一分,里面的茶水淌了出來猶不自知。
一旁的長寧公主則是眼淚撲哧撲哧地往外流,就跟那黃河之水流也流不盡一般。
更夸張的是坐在席位上的沐成風,刺溜一滑,整個人差點從桌椅上滑落下來,那一向所有的貴公子形象差點就毀在了此處。
雲曦昭整個人也愣住了,他懷疑是不是听錯了什麼,于是又問了一遍。
「寧氏,你剛剛所提的要求是什麼?」
「休夫。他曲卿臣為了富貴榮華侮我名節在前,貶我為妾在後,都說糟糕之妻不可棄,可他呢?我與他同甘共苦過,而如今他富貴了,大敗晉國凱旋之後,竟然是另取她人為妾,而我卻被強行由妻貶為了妾。此等負心漢我不休他還留著作甚。今日,我寧芷便對天發誓,從此以後,這個男子的任何與我再無任何瓜葛。」
寧芷這話一開口,天下之人無不震驚,原本都以為此女無才無貌,又素無德行。還不只這些,她還負了將軍,竟跟別的男子私通,實是配不上天下人敬仰的曲卿臣。
可如今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真沒想到曲卿臣是這樣的人,有了新婦就忘了舊歡。」
「就是啊,都說糟糕之妻不能棄啊。他卻娶了那嬴流月,我看是看中了人家是當朝權相的嫡女,原來這大慶赫赫有名的戰神竟也是個靠裙帶關系攀爬的人。而那嬴流月還貴為什麼東慶第一美人呢,還沒怎麼的就勾搭起人家的夫君來。也真是個騷蹄子。」
「嘖嘖,我看曲將軍這下可得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原本以為無才無德的妻子,原來這般風華絕代。那嬴流月一個閨中之女怎能及得上這般風姿,真是差得遠了。」
下面頓時如砸開了的鍋一般,議論紛紛。
此時台柱上猶自不敢相信自己輸了的男子如同一座雕像一般立在那里。
他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只覺,什麼都听不了到,什麼也聞不到。
只是當寧芷請願說出那句要休了他時,要跟他就此決斷之時,他才活了過來。或者說,瘋狂一般地飛身下台。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臉色從未有過的慘白,此時的他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雄鷹,再也不是那個萬眾敬仰的戰神,他只是一名求而不得,終失所愛的男子。
似乎直到一切真的發生了,直到她向所有人說出那般堅決的話來,他才終于肯接受了那個事實。
那個事實就是,他將永遠失去她了。
失去這個他以為這一輩子,不論他對她如何,不論他怎樣都將守在他身邊的她。
他曾覺得她是他的影子。
可影子這種東西它在的時候你不覺得有什麼,永遠只能存活在背面,被人踩在腳底下,不曾被任何人留意,可是當有一天,這個影子沒了時,你才會發現,你整個人也不復存在了。
他走上前,不顧形象地執起她的手。他說︰「阿芷,跟我回家。」
寧芷狠狠地抽回手,「你不配踫我的手。也不配叫我的名。從今往後,你我七年夫妻情分就此情絕。再無干系。」
言罷。那一抹藍色的幽光漸漸消失,心頭忽然很空。
她望著這個男子,原本如神袛一般,如今卻狼狽至此,她心頭原本以為的暢快竟然沒有。
似有什麼需要宣泄一般,她緩緩地走向擺放鐘鼓那里,上面放著一把千年古琴,那是今日長寧公主打算在比試結束後的例行宴席上用來獻奏的。
她走過去,撩撥了幾下,隨即盤腿坐了下來,把琴放在兩膝上,縴縴素指開始在琴弦上游走。
琴音響起,眾人全部鴉雀無聲。這等曼妙的曲調,只有天上才能听到。所有人都陶醉了。
曾經在場的人依稀記起,這好像是那日皇宮飲宴,曲卿臣與嬴流月合奏時的曲子。
曲卿臣卻听出來,這是那日在紫竹林里的那首琴曲。
這不是流月彈奏的曲子嗎?
曲卿臣心里疑竇叢生。然而,更大的疑問在他心底顯現。
或者說,開始被他承認。
雖然流月當時聲稱那是她所彈奏的曲子,但是婚後這麼久,從來沒有听她再彈起過這首琴曲。
莫非……
難道……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瘋狂揪住一般,他站起來,搖搖欲墜地向寧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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