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小樓里,場面激動。
張中先眼都紅了,不是剛見到夏芍的那天夜里,听說唐宗伯還在世時的眼圈微紅的激動,而是真的眼圈發紅,流了眼淚。
他生在最苦的年代,自幼父母雙亡,在那個饑荒的年代獨自上路求生存,如果不是他幸運,遇到了唐宗伯,可能十來歲的時候他已死在山匪手里,或者餓死在路邊。
是唐宗伯帶他來到香港,帶他拜入師門,帶他進入了一個絕大多數人難虧其秘的世界,是唐宗伯,改變了他人生的命運。
他在這里拜師、學藝、成名、成家、收入屬于自己的弟子,在這里名聲一時,也是在這里痛失師兄的消息,一尋便是十余年。
沒有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歲月滄桑的人,大抵無法全然理解這樣一種如父如兄般的情感,自從唐宗伯將從路邊救回來,在他心里,他早已認了他為大哥。他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輩子的親人。
十余年沒有見到親人的面,今天突然間他出現在家門口,張中先頓時哭得像個十來歲的毛躁少年。
他幾乎是赤著腳跑出去的,也不在乎腳上一只拖鞋沒了,奔出門口,下了三級台階,撲通一聲就跪在唐宗伯面前,行了個拜掌門祖師的大禮,聲音哽咽,「掌門師兄!你、你的腿怎麼了?」
夏芍已跟張中先說過唐宗伯的腿在當年斗法時所傷,已經十多年了。顯然此時突然見到故人,張中先激動哽咽之下,反而一時忘了這事,大抵腦海里想起唐宗伯以前的樣子,覺得差別太大,一時接受不了。
「陳年舊傷了,快起來!」唐宗伯彎腰伸手就去扶張中先,十多年前,他還是四十來歲正值盛年,今時今日再相見,他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頭發都已半禿,全然一副老者模樣。唐宗伯看了也眼圈發紅,回想當初,再看今日,世事變遷,叫人感慨,「真是老了,你看你,沒事困養什麼陰人?那術法耗損陽元,你要不是煉符使,有我們玄門的心法在,何至于現在就跟個小老頭兒似的?」
張中先伏在輪椅一側,哭得像個孩童,怎麼拉也不起來,「掌門師兄也老了,頭發都白了……」
「呵呵,我可比你精神多了。」唐宗伯笑了笑,又去扶他。
張中先臉都不敢抬起來,只見肩膀顫抖,伏在輪椅一側,「都是我們沒用!掌門師兄,你這十多年,受苦了呀……」
「我哪有受苦?我還覺得這十多年上天對我不薄,有小芍子陪我,我也算是過了些年清閑日子,享了些天倫之樂。倒是你們這一脈的人,听說過得不太好。是我不好,不在的這十來年,叫你們跟著受苦了。」
「沒有、沒有……」張中先連連搖頭,頭就是不抬起來。
「好了好了,快起來吧。當著你這些徒弟徒孫的面,哭成這樣像個什麼樣子!」
「我哭怎麼了?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他們也得這麼哭!不哭?不哭就是不孝!不是我張氏一脈的弟子!」張中先倔脾氣上來,倒有理了。
唐宗伯哭笑不得,只得道︰「天胤,小芍子,咱們進屋。叫他一個人在外頭哭吧,進屋倒杯茶給我喝,香港的天氣都十月份了,大中午的還這麼熱。唉!老了老了,在北方住了十多年,再回來連氣候都適應不了了。」
夏芍和徐天胤點頭,兩人推著唐宗伯就要上台階,張中先原地跳了起來,快速抹了一把老臉,回頭就呼喝,「都沒听見掌門祖師說什麼嗎?趕緊的!泡茶!都給我敬茶!」
門口,張氏一脈的弟子堵在那里,除了曾見過唐宗伯的丘啟強、趙固和海若,其他義字輩弟子都一副懵愣的模樣,杵在門口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個表情發懵,眼底卻有震驚的神色。
這是……什麼情況?
門口的人就是玄門的掌門?那位據說已經過世的老人?
那、那他後面站著的那一對男女是?
「還不快去?!」張中先月兌下另一只鞋來朝著屋子里呆愣的弟子就打,打得弟子們呼啦一聲散開,抱頭逃進廚房,泡茶去了。
溫燁卻站著門口沒動,男孩的大眼楮只在夏芍的身上徘徊,張中先揪著他的耳朵就丟了出去,「沒看見我老人家的鞋在外頭嗎?沒有眼力勁兒!去撿回來!」
夏芍噗嗤一笑,真心覺得當張氏一脈的弟子有點累,有這麼個脾氣又倔又怪的老頭兒在,實在是叫人頭疼的活寶。
張中先赤著腳過來幫忙推輪椅,他不動夏芍,把徐天胤擠到一邊去,語氣還很不好,「去去去!臭小子!十幾年不見你了,長這麼大了,還是不討喜!看見師叔也不知道問個好!」
夏芍看著徐天胤被攆去一邊,忍著笑看他。徐天胤站去一邊,但卻沒有完全讓開,手仍然扶著輪椅,在一旁護著,深邃漆黑的眸卻少見地看人,只是一眼,目光便望向前方,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同輩。」
「噗!」夏芍沒忍住笑出聲來。徐天胤回頭看了她一眼,手一伸,目光落在她手上拉著的小行李箱上。
行李箱不大,幾件衣服而已,一點也不沉。之前在路上走,徐天胤推著唐宗伯,行李箱便是夏芍拉著,現在輪椅被張中先搶了去,徐天胤在一旁護著,回頭便跟她要行李箱。夏芍柔柔笑了笑,心中甜蜜,師兄最疼她了,舍不得她累一會兒。
她也不推月兌,直接便把行李箱交給徐天胤,自己也走去輪椅一側,幫忙扶著。至于被氣得跳腳的張中先,兩人都很默契地選擇了無視。
按照玄門的輩分,夏芍和徐天胤的輩分跟長老是一輩的,確實是同輩。夏芍叫張中先一聲師叔,只是出于撇開輩分的說法,單純按照他是師父唐宗伯的師弟來算的。不過,其實她不叫也沒什麼。徐天胤據說就是小時候不肯叫張中先師叔,被他在梅花樁上狠狠教訓,基本功完全是摔出來的,但他寧願摔跟頭,也不叫張中先師叔。不過也正因如此,他的基本功練得比任何人都扎實。
張中先推著唐宗伯,夏芍和徐天胤在一旁護著,四人進了屋的時候,弟子們已經泡了茶出來。張中先將唐宗伯請去了上座,見弟子們都看著唐宗伯,他這才看了弟子們一眼,說道︰「都站好了,過來拜見掌門祖師。」
張中先的眼圈還是紅的,說話也帶著厚厚的鼻音,但是氣度卻是少見的威嚴,看起來並不是開玩笑的。
義字輩的弟子都沒見過唐宗伯,頓時目光落來老人身上,震驚之下,氣氛涌動。
「掌門祖師真的沒過世?」
張中先這些年在弟子們面前一直說唐宗伯沒去世,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張氏弟子們對此也有懷疑。這次風水師考核,弟子們都被召回,但其中真相只有張中先的三名親傳弟子知道,義字輩的弟子閱歷淺,年紀也尚輕,這件事張中先考慮過後,仍隱瞞了他們。就怕他們在考核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對夏芍的安全和唐宗伯來港的事有所影響。
現在,唐宗伯來了,夏芍也在前天重創余九志,有些事,是該告訴他們了。
「我沒過世,十幾年前在內地斗法時,遭人暗算所傷,這些年一直在內地養傷暫避。我不在的期間,讓你們跟著受苦了,是我這個掌門沒做好。」唐宗伯開口道,看著眼前這一代年輕的弟子,玄門的新生力量,門派傳承的未來,在他們拜入門派,慢慢成長的時候,他都不在。如今看著,自然是感慨里帶些自責。老人很少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夏芍和徐天胤都看向師父,關注著他的情緒。
張中先一擺手,「沒有這回事!天底下哪有這種說法?害人的人不來請罪,掌門師兄請什麼罪?照你這麼說,我這個當師父的,這些年讓弟子們退隱風水界,害他們這些年默默無聞,我也得跟他們請罪不成?入了我張氏一脈,要連這點挫折都承受不了,心性、修為,也就到此為止了!一輩子也邁不進大師的領域!」
「是啊,祖師。」張中先的大弟子丘啟強說話了,「我們這些年,雖然是退隱風水界,但我們不是真的退隱。沉下心來,不把精力放在名利上,鑽研易經術數,潛心修行。弟子反倒是覺得精進不少。」
「再說了,師父也是為了保護我們。余九志、王懷和曲志成太不是個東西!我們死了兩位師弟,義字輩的弟子們也死了四五人,我們也不想看著年輕一輩的弟子這麼死下去,迫不得已隱退,就是為了今天!為了等您來,我們一起給您報仇,給弟子們報仇!」趙固也站出去來說道。
海若也點點頭,模了模身旁溫燁的頭,看了自己的兩名女弟子一眼,說道︰「只要人在,我們不以為苦。自幼入玄門,看的多是人生無常,喜怒哀樂,起起伏伏,誰沒個劫數?只要人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三人拜入玄門的時候,正是唐宗伯名聲鼎盛的時期,那時候張中先第一次收徒,唐宗伯對張氏一脈的弟子很是關注,沒少督促考校他們的本事,也曾親自指導過很多回。因此,三人對唐宗伯並不陌生,也很有感情。今天見到他,三人站出來說話,聲音都有些發抖,連脾氣最暴躁的趙固都喘了好幾口氣。
這些話不僅讓唐宗伯有些感慨,連義字輩的弟子們也很感慨。這些年他們是無所作為,但確實靜下心來學到了不少東西,而且這些年來,沒再收到同門弟子的死訊,雖然是失了打拼名利的機會,但世上的事,有失便有得。他們人在,心齊,這是最能在困難的時刻溫暖人心的東西。他們慶幸,沒有失去。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里,第一眼見到回來的掌門祖師。那種自己這些年做對了的感覺,振奮人心!
「祖師,您是回來清理門戶的麼?」
「祖師,我們可以為師兄弟們報仇了麼?」
屋子里,張氏一脈只剩下十二名弟子,弟子們卻紛紛上前詢問,急切而振奮。
唐宗伯感慨地看著這些年輕一代的弟子,連連點頭,「你們海若師叔說的對,只要人在,一切都會過去。現在就是過去的時候了,我這次和你們兩位師叔祖回來,就是為了給玄門清理門戶的!」
唐宗伯一指身旁立著的徐天胤和夏芍,弟子們的目光刷刷射來!
他們從夏芍敲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只不過事情來得太突然,掌門祖師突然到了,師公又哭得稀里嘩啦的,一時間事態有點失控,他們有點懵,這才注意力轉開了。現在掌門祖師提到,他們才又看向夏芍和徐天胤。
師叔祖?
那不就是……掌門嫡傳?
宗字輩?!
好年輕!看起來跟他們大部分差不多大的年紀,而且那名少女看起來才十七八歲!比他們有些人年紀還小!
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這少女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
容貌是沒見過的,但這看人含笑,悠閑寧靜的氣度,怎麼越看越像是……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少女敲門進門的時候,師公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好像說了句「昨晚野去哪里」的話!說的就好像這少女住在張家樓一般!他們之中有這麼個人麼?
他們之中,昨晚確實有名少女徹夜未歸,她是蘇師叔的弟子,義字輩,前天卻在漁村小島重創余九志。年紀輕輕的煉神還虛境界的高手,還收了條金蟒當陰靈符使,身懷鬼谷派的傳承法器金玉玲瓏塔!她現在可是他們年輕弟子心目中的頭號人物,昨晚不知道出去做什麼了,一夜未歸,擔心得師公嘮叨了一個晚上。
師公為什麼會對著這少女說「昨晚野去哪里了?」難不成……
弟子們盯著夏芍,海若的大弟子吳淑目光落在夏芍的白裙子上,顯然她是認得這條裙子的,頓時便沉靜地笑了笑,第一個開口說道︰「原來是師叔祖,怪不得修為如此高。」
夏芍挑了挑眉,吳淑第一個認出她來,她倒是不意外。一路上雖然交流不多,但看得出這女孩子性子沉靜,很善于觀察。往往在別的弟子還在震驚或是被情緒沖擊著的時候,她已能靜下心來思考。話不多,但很聰慧。
夏芍笑著輕輕頷首,弟子們卻齊刷刷看向吳淑。
吳淑笑了笑,「怎麼?看不出來麼?師叔祖昨日出門前,穿的就是這身裙子。容貌雖變了,氣質卻是未改。有這麼難認麼?」
只怕,不是難認,而是難以相信。
誰能想到,在眾人以為掌門祖師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他的嫡傳弟子能跟他們一路去參加風水師考核?而且,她在他們面前干了一票大事,他們卻至今以為她是蘇師叔的弟子?
那天在船上,他們還一口一個師妹叫著,這幾天也沒少纏著她,師妹師妹地叫。但過了一晚上,她就連升三輩,變成了師叔祖?
這、這太刺激人了!
弟子們的目光又齊刷刷轉回來,盯著夏芍看,仿佛在等她點頭承認。夏芍卻是笑而不答,抬眸笑吟吟看向早就呆了的男孩,調侃,「我曾經說過,讓我叫你一聲師兄,怕你改天叫我十聲師叔祖也補不回來。現在看來,別說十聲了,這聲師叔祖你怕是要叫一輩子。怎麼樣?先叫聲來听听?」
夏芍這麼說,也就等于承認了她的輩分和身份。
玄門第一百零六代,掌門嫡傳!
嫡傳弟子,代表的不僅僅是與長老等同的宗字輩的輩分,也代表著日後可能會傳承掌門祖師的衣缽,成為門派新一代的掌門人。
嫡傳弟子,與長老不同,同輩分,在門派卻有著比長老更尊崇的地位。代表著未來門派的傳承人。
這名少女才十八歲,便有如此高的修為,他們是親眼見識過的。沒有什麼比她的實力更有說服力,也沒有什麼比見識過她的實力之後,得知她身份的這一刻,更令人激動!
跟著掌門祖師回來清理門戶的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
弟子們互望一眼,激動的神情溢于言表,只差沒沖上來歡呼。這氣氛看得唐宗伯都挑了挑眉頭,隨即笑呵呵看向夏芍。
這丫頭在香港做什麼了?瞧這些弟子一知道她的身份給激動的,比見了他這個掌門還激動。
呵呵,果真是老嘍!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玄門清理完門戶,他是不是該考慮享幾年清福了?
而就在眾人興奮激動的時候,唯有一名男孩皺眉眉頭,黑著臉蛋兒,表情臭不可言。
他遭到了點名,而且還是一直被他認為是小師妹的少女的點名!
師叔祖?為什麼她會是師叔祖?好坑人!
溫燁的表情只能用臭字來形容,男孩的眉頭都要打成結,偏偏站在掌門祖師後的少女笑得很欠扁,挑著眉頭,就等他一聲「師叔祖」。
更可惡的是,她看他糾結不說話,竟然不放過他,轉頭對身旁的男人說道︰「師兄,這小子這些天一直纏著我叫他師兄呢。」
隨著夏芍一聲「師兄」,玄門的弟子們才將目光轉向徐天胤。
之前注意力都在夏芍身上了,此刻看這男人卻都不由心驚!
莫說是義字輩的弟子了,就連張中先親傳的三名弟子,丘啟強、趙固和海若也沒見過徐天胤。他們知道掌門祖師收過一名嫡傳弟子,三歲就拜入師門。但他的身份很神秘,屬于入室弟子,閉關修煉,從來不跟玄門其他弟子來往。
而且,徐天胤十五歲離開的時候,丘啟強三人都還沒有出師收徒,他們對他還真是不熟悉。毫不夸張的說,今天是第一次見他。
但打量過後,三人不由心驚!
這男人的面相,少年時期可真是凶險啊!這十之九死的面相,他是怎麼活過來的?僅僅從面相上看,這男人的命格必奇!掌門祖師收他為徒,倒是能看出些原因來。
而且,男人氣息冷厲,身上一看就知背負人命無數,一看便是殺將。他自打進了屋子,就沒怎麼看過人,目光一直在身前的老人和身旁的少女身上,其他人他很少給過目光,對他來說,這些就跟不存在一樣。
徐天胤的冷厲氣息驚了不少年輕弟子,弟子們與面對夏芍時的激動和熱切不同,看到他反而有些畏懼,氣氛頓時就靜了靜。
而徐天胤在听到夏芍的話之後,終于抬眸,給了溫燁一個目光。
正牌的師兄看向幾步遠處的小豆丁,面無表情,孤冷凌厲的眉宇盯著他,吐出幾個字,「叫師叔祖。」
溫燁皺著眉頭,別人都怕徐天胤,他算是初生牛犢,敢于回擊,「你是誰?我干嘛听你的?」
「他也是你師叔祖。」夏芍笑著慢悠悠解釋。
男孩氣得險些滿地走,師叔祖!師叔祖!哪里來這麼多師叔祖!
為什麼玄門的弟子里面,還是他最小?!
「臭小子!叫你叫你就叫!還委屈你了?」張中先一腳踹過來,唬人,「去端茶!給你師叔祖敬茶去!」
夏芍听了一笑,「茶是要敬的,先給師父敬茶吧。」
她這麼一說,張中先才想起來,進門就在說事情,都忘了敬茶的事了。
在老一輩的江湖傳統里,是很看重禮節的。後生晚輩給長輩敬茶是必須的,而且唐宗伯身為掌門祖師,凡敬茶的弟子,按照江湖禮節,都是要磕頭跪拜的。
「咱們的香堂被余家他們給佔了,今天就在我這小樓里當香堂了。按著規矩來!」張中先一馬當先地舉著茶,讓唐宗伯端坐在上座,先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奉茶。按理說,他是玄門的長老,不必跪拜,只奉茶就可以了。但張中先對唐宗伯自有一份如兄如父的深厚感情在,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長老,反正他的命都是唐宗伯救的,磕頭算什麼?把命給他都成!
夏芍和徐天胤讓到別處,看著張中先之後,丘啟強、趙固和海若前來給唐宗伯磕頭敬茶,再然後便是張氏一脈年輕的弟子們。
玄門在香港是有總堂在的,但卻跟安親會、三合會那樣的總堂不一樣,玄門是玄學門派,總堂以玄學協會的名義存在著,就坐落在香港的繁華地段。協會里設有香堂、廟堂,逢年過節,有不少市民前來請護身符、做祈福法事,也是長老們聚會以及召喚門派弟子的地方。在外界看來,那就是風水大師們進進出出聚會的地方,而且常年在那里坐堂的人,無疑便是香港第一的風水大師。
但實際上,那里便是玄門的總堂所在。
這些年,玄門的總堂自然是被余九志佔了,他在那里接受各界名人的預約,以第一風水大師的身份受盡推崇。
對夏芍來說,這地方,必然是要奪回的!
她垂眸想事情的時候,弟子們已給唐宗伯敬茶完畢,溫燁因為是年紀最小的弟子,他自然是排在最後。敬完茶之後,夏芍便抬眸笑眯眯看向他,男孩的臉更加糾結了。
這完全是趕鴨子上架,丘啟強、趙固和海若三人笑著來給徐天胤和夏芍經常,稱兩人一聲「師叔」,這聲師叔若是換在剛認識夏芍的時候,三人可能還會覺得別扭些,比較她年紀小,入門時間也短。但見識了她的修為之後,他們再無這層心理障礙。
掌門嫡傳的弟子,自然不同凡響。這世上,無論走到哪里,人們對于強者總是多一分崇敬。
坦然地受了三人的茶,年輕的弟子們也都紛紛來敬茶,對于徐天胤,弟子們都比較恭謹敬畏,甚至有點敬而遠之的味道,但一旦換成給夏芍敬茶,弟子們便都活躍起來,磕頭臉上也帶著笑。
夏芍笑眯眯看著,看著每敬茶完一個人,溫燁的臉色變臭一分,因為這預示著人越來越少,很快他就要上刑場了。
溫燁還是最後一個,輪到他的時候,連年輕的弟子們都讓到一邊笑嘻嘻看戲。這小子是最粘夏芍的,整天追著她喊師兄,今天砸到自己的腳了吧?
男孩糾結著眉頭,低著頭,臭著臉,惡狠狠地掃了師兄弟們一圈,也不看夏芍,低著頭就往前沖,沖到前頭噗通一聲跪下,砰砰砰干脆利落地磕了三個響頭,頭磕得十分地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撞牆。
頭一磕完,男孩就迅速爬起來,拿著茶水往前一遞,頭別扭地一扭,「師叔祖!小心燙!」
夏芍笑吟吟地看溫燁,卻不接那碗茶,而是看向徐天胤,徐天胤伸手將茶一接,輕輕喝了一口,轉頭對夏芍道︰「剛好。」
夏芍一挑眉,笑眯眯看溫燁,好整以暇。意思明擺著,剛才那碗是敬給徐天胤的,她的這碗要重新敬。
男孩咬牙,轉身的時候地板明顯跺得砰砰響,回頭又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敬茶,「師叔祖!」
「哎!乖!」夏芍笑眯眯應了一聲,接過茶來,好生喝了一口。男孩卻咬著唇,夏芍竟頭一次見他臉紅了。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溫燁的臉上立馬漲紅成豬肝色。夏芍卻笑了一會兒,便不再逗他了,而是把茶放去一旁,說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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