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所在的大樓本就是廢棄的,有的拆了一半便扔在那里沒有動工。吳百慧被震出去落下的地方剛好有一塊巨石,上頭露著根鋼筋。
眾人圍過去,見她剛好被鋼筋穿了個正著,臨死的時候還睜著眼,眼里滿是震驚,像是臨死時還不敢相信,自己來這一趟香港,竟會把命搭上。
夏芍閉了閉眼,唐宗伯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
把被逐的同門師兄弟拿來做小鬼附身的宿主,這人的心性本就死不足惜。只是本說好了留她一命,奈何她認為一定會殺她,竟還欲傷人。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該死了吧。
徐天胤把夏芍帶出人群,把她擁進懷里,不讓她去看死人尸身。夏芍卻笑了笑,她哪有那麼脆弱?她手上又不是沒結束過人命。當初,跟龔沐雲吃飯的時候,遇到的殺手,不也是被龍鱗陰煞所殺?只不過,那時候她第一次殺人,夜里確實沒睡好,第二天還去那家酒店作法超度來著。徐天胤大概是記著這一點,所以才不讓她看吳百慧吧?
夏芍笑了笑,卻感覺到徐天胤胸膛溫度尚且溫熱,但手臂卻是冰冷。這樣的天氣,他果著上身,就算是身體好,體溫也會下降的。
夏芍當即便讓他去車上。他今晚必然是開了車來的,車里有空調。
溫燁卻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問︰「這些人怎麼辦?」
「人死了,入土為安。找幾處好的風水地,葬了吧。看看他們家里都有些什麼人,需要幫忙的就給點補助。雖然這些都是不肖弟子,但家里人卻是無辜的,生活上別讓他們吃了苦頭。」唐宗伯說道。
弟子們听了都看向這位老人,知道他的做法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被逐出師門,這些人就已經跟玄門沒有關系了,今晚是他們自己鬼迷心竅,被人利用所害。按理說,玄門沒什麼道義上的責任。現在講他們安葬,幫忙他們照顧家人,已經是顧念以前的同門情義了。
弟子們知道,這些人是不能送回家里的。他們的家人不知事情真相,就算跟他們說,這些人是著了吳百慧的道,也不一定有人信。況且,這些人還是被徐天胤一刀劃在頸動脈上,家屬看見這處刀傷,一定會抓著不放,到時候必然是說不清的。
以後這些人,就只能是失蹤人口了。但至少他們的家人,生活上不會有問題。
弟子們得令,立刻便去辦。走到吳百慧身旁的時候都都不由神色嚴肅,余氏一脈如今算是徹底鏟除了。
可王氏一脈呢?王懷可還有名弟子在海外,希望他不要再有這麼瘋狂的舉動。掌門祖師為人重情義,只要他們肯回來,以後還是同門。
弟子們看向唐宗伯,唐宗伯卻垂著眼,臉色威嚴,依舊沉浸在門派弟子被降頭師所害的事里。
通密!
夏芍走過去蹲子,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師父,這個仇,我們早晚會報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唐宗伯緩緩點頭。
夏芍抬眸間見弟子們要將吳百慧抬走,便開口說道︰「對面大樓那些作法的東西別動,我有用處。」
這天晚上,眾人忙到很晚。夏芍先把徐天胤打發回車里,讓他送師父和張老先回去。徐天胤卻趁她轉身的時候偷襲,一把撈住她,一起丟進了車里。
夏芍郁悶地被一起帶回去,到了後院,徐天胤先進去浴室,放了熱水,讓她進去洗個澡。夏芍見徐天胤回屋換衣服去了,便自己去洗了澡,但出來的時候卻不見了他。
夏芍去了前院,見車也不見了,才知道他必然是換了衣服又開車去了那邊。
唐宗伯和張中先在屋里說起通密的事,見夏芍來了知道她明天還要上課,便勸她先去睡,事情會有人處理,不用她過問。
夏芍哪里睡得著?她去了廚房熬了姜湯,盛來給兩位老人喝了驅寒,剩下的便一直熱著。直到凌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徐天胤才回來。
弟子們跟著一起過來了,交代這一晚上的處理進展。夏芍便盛了姜湯,讓他們一人喝了一碗,正好她早餐也已經做好了,眾人便聚在一起用了早餐。
周齊傻嘿嘿笑道︰「怪不得溫師弟他們說,周末早晨有師叔祖熬的粥喝,是真的啊?不過今天不是周末,能喝到也算有福氣了。」
溫燁立刻皺眉,「我沒說!別說得好像我很喜歡喝她熬的粥似的。她的手藝,離我師父的差遠了。」
眾弟子用懷疑的目光看他,不是吧?他們喝著很香啊!
夏芍看了眼溫燁,目光在他喝了個底兒朝天的碗里有趣地掠過,又看向他還沒換下來的道袍裝,笑道︰「不愛喝你也喝了,你倒是什麼事能湊合。這道袍愛不愛穿?我看你穿著挺好看的。以後就這麼穿著,放在老風水堂門前當個門童,我看挺好的。」
「噗!」當即便有弟子一口粥差點噴出來,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溫燁身上,居然還真的越看越像個門童!道觀的小童!
周齊在旁邊笑,「好是好,只不過,溫師弟脾氣不大好,當門童不大合適。招攬不來生意,倒把人瞪跑了怎麼辦?」
弟子們哈哈大笑,昨天晚上的陰霾今天一早隨著雨過天晴,似乎也一掃而空。
溫燁臭著一張臉瞪周齊,周齊只比他大五六歲,個頭兒卻已是人高馬大,小豆丁一般的溫燁比起他來說,還得仰著頭看他。但即便是仰著頭,男孩看起來也一副很拽的欠扁模樣,教訓道︰「有空說我,不如好好練練身手。昨晚差點被人一口咬死!」
周齊一听,下意識模脖子。這才放了碗,起身對夏芍道︰「師叔祖,昨晚多謝你救我一命!」
「都是同門,救你是應該的。」夏芍笑著,看了眼弟子們,「現在門派里凡事融洽,我覺得同門之間就應該是這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話說起來容易,若是心存間隙,眾心不齊,別說是有難同當,即便是有福只怕也不能同享。我昨晚救周齊,救的是同門。換做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遇險,我都會救。但如果將來你們其中有吳百慧那樣的人,吳百慧的結局就是參照,懂麼?」
夏芍這也算是恩威並施了,畢竟剛經歷過門派清洗不久,要他們徹底忘記以前的事,那是不可能的。王懷和曲志成雖然已經死了,冷老爺子也已去了海外,但對于這些弟子來說,以前王氏、曲氏、冷氏的區別應該還在他們心里,內心難免會認為自己是哪一脈的人,對其他的人排擠一些,甚至覺得在張氏一脈的弟子眼前抬不起頭來。
雖然如今看著周齊等人跟溫燁他們相處得已經很融洽,但為了以防萬一,夏芍認為還是該敲打敲打。
弟子們听了果然都放下碗筷,一起站起來听訓,點頭道︰「知道了,師叔祖。」
她的年紀比他們中一多半的人都要小,但是修為輩分卻不是他們能比的。平時她總是笑眼看人,說話也和善,但是沒人忘得了當初在漁村小島的山上,她是怎麼冷起臉來怒罵眾人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在弟子們中間算得上很有威嚴。她正經地跟他們說話,弟子們都有點手心冒汗。
夏芍看了弟子們一眼,這才點點頭。
而唐宗伯則坐在眾人後頭,看著這場面,撫須笑著垂下眼,微微點頭。
昨晚的事,都善後妥當。夏芍要求的作法的現場,弟子們都沒去動。徐天胤在外頭一夜,夏芍心疼他,不用他送自己回學校了,她自己打車回去。
但徐天胤轉身就去發動車子了,夏芍走過去的時候,他從車里下來,一如既往地幫她開車門,系安全帶。
夏芍坐進車里,看著徐天胤,笑了笑。
已經快十二月中旬了,過了聖誕節,徐天胤便要回軍區了。這幾個月,兩人也沒能朝夕相處,夏芍總是忙這忙那,並沒有多少時間陪他。車子發動起來,夏芍便笑道︰「師兄,聖誕節我請一天假,我們出去玩,怎麼樣?」
「嗯。」男人一如既往地,她說什麼,他就點頭。
開往學校的路上,夏芍本想問問昨晚徐天胤撒豆成兵的事,但注意力卻被沿路報刊亭里的報紙雜志吸引了。
車速開得再快,也能看出雜志上掃過的大字。無非是艾達地產、世紀地產、資金、地標這些吸人眼球的詞。
此時距離艾達地產跟地政總署將地標手續辦妥,過去了不過一天的時間。
震動還在持續。
外界對于艾達地產的關注,和對其將來的發展有多看好,世紀地產大廈里的低氣壓就有多明顯。
一大早的,所有高管就都在上班時間之前就到了公司。這種時候,誰都不敢踩著時間來,更別提遲到了。
果然,瞿濤晚上就睡在公司,一大早就召集高管們到了會議室。
「砰!」瞿濤一掌拍在會議桌上,站起身來,目光懾人地從高管們臉上掃過,「要你們去查艾達地產的資金來源,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報告?」
高管們低著頭,誰也不敢在這時候接話。
艾達地產的資金來源為什麼查不到,報告上寫得很明白了。
世紀地產在地產業這些年,瞿濤這人雖然唯利是圖,但是在人情往來上卻是出手大方。因此他交往的人也不少。這次艾達地產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不缺資金!這簡直是給了瞿濤當頭一棒!
他在地標競拍回來之後,還高興地在辦公室里品酒,甚至叫人放出消息去,讓港媒周刊請了幾名經濟學的專家,來分析操控輿論走向,讓整個香港都認為艾達地產這次會因為資金不足而破產!
卻沒想到,僅僅一星期後,艾達地產就高調地打了瞿濤的臉!
艾達地產的資金根本就沒有問題,那七處地標,簡直就相當于瞿濤送給艾達地產的一般!
全香港都看了瞿濤的笑話!
瞿濤震驚之余,便是震怒!
他當然不會認為艾達地產真有那麼多資金,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支持艾達地產,為其提供資金!
這個人是誰?竟敢跟他瞿濤作對!
瞿濤昨天便開會召集公司高管,要他們用錢也好,用人脈也好,總之一定要查出艾達地產的資金是從哪里來的!
世紀地產的人最先能想到的下手的地方,自然是銀行戶頭。這麼多的資金,肯定是通過銀行戶頭往來的,世紀地產身為數百億資產的大公司,在銀行方面自然是貴賓。瞿濤跟幾位行長都有著不錯的交情,公司的高管們立刻找到銀行方面,想查查艾達地產的資金源頭。
但出乎意料的是,銀行方面竟然正正經經地言道,私查客戶信息是違法的,不能幫忙查。
世紀地產的高管頓時就想笑,違法?這種事你們銀行平時少做嗎?哪一次瞿董要收購某家公司的時候,要你們幫忙查資金流向,你們不是客氣地答應?
怎麼這次就不行了呢?
難道是因為世紀地產這段時間深陷負面風波,聲譽大不如前?
可是,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世紀地產只是聲譽受損,公司運作如今還很正常,沒有要日落西山甚至破產的跡象,這些人現在就過河拆橋、不講情面,是不是太早了點?
一連查了幾家銀行,凡是問明艾達地產有戶頭在的,都不肯幫查資金流向。這雖然讓世紀地產的人感到意外,但也讓他們隱隱覺得,艾達地產背後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勢力!
不然的話,以世紀地產在香港的人脈,為什麼竟然反倒查不出一家從內地來港的新公司?
昨天奔波了一天,沒有查出個結果,眾人就預料到今天會是一頓臭罵。果然,會議一開始,瞿濤就發了火。
「我們世紀地產的人脈,就只剩銀行了嗎?一群廢物!」世紀地產的人脈,絕不只在銀行方面,瞿濤是政界高官私人宴會上的常客,跟那些人也打著交道,銀行方面不肯透露消息,找上頭的人施壓一下就可以。
高管們不是沒想到這個辦法,但是以往世紀地產查一些公司的資金流向,哪用得著動用這些關系?昨天中午艾達地產召開記者會,在那之後他們才去銀行方面查資金流向,一個下午的時間,哪來得及做這麼多事?
瞿濤正在氣頭上,哪管這些?到頭來還是要他親自出馬!
一大早的會議開成了批評會,高管們被罵得灰頭土臉地出去。瞿濤回了董事長辦公室,便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這個號碼大有來頭,是打給香港金融管理局李局長的。
「李局長,你好。」瞿濤露出個笑容來,全然看不出剛剛痛罵下屬時的怒氣。
「瞿董?呵呵,你真會掐時間,現在離上班時間還有五分鐘。」電話那頭傳來一名中年男人的聲音。
雖然民間有政商不分家的說法,但真正交往起來,為了避嫌,像這樣的私人電話,為官的人一般都是不在工作時間接的。越是官職地位高的人,對這些事越是講究在意。瞿濤平時多在假期或者私人時間才跟這些高官聯系,今天是事出很急,這才一早就打了電話。
還好,今天會議開得早,散會也早,尚不到上午九點。
但瞿濤听得出來,李局長的意思很明顯,他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瞿濤當即也不跟李局長客氣寒暄了,隱晦地表示世紀地產出于商業上的原因,需要查一下競爭對手的資金流向,希望金融管理局方面可以通融一下。
「呵呵,瞿董。銀行是不可以隨意泄露客戶信息的,這點我想你很清楚。」李局長竟然也是這麼一句說辭。
瞿濤頓時便皺了眉,片刻之後笑了一聲,「李局長,明人不說暗話。我瞿濤以前也不是沒查過一些公司的資金流向,那之前銀行方面算不算泄露客戶信息呢?」
這話听起來,倒有些威脅的意味了。
電話那頭,李局長頓時聲音便沉了下來,「瞿董,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瞿濤頓時一笑,「正因為我是聰明人,所以李局長只要稍加提點,我就能知道是誰在背後給我的對手撐腰。」
瞿濤這話無異于退了一步,不要求銀行泄露艾達地產的信息,只想問問是誰在背後封了銀行的口。
李局長沉吟了一番,這才嘆了口氣,不答反問︰「瞿董,你什麼時候把羅家給得罪了?」
瞿濤一愣,羅家?
「不止是羅家,這也是一些老人的意思。這些老人雖然大多已經退隱政商兩界,但影響力還在。瞿董可以想想幕後的人是誰,我就不便多說了。」說罷,電話那頭便掛了。
瞿濤盯著電話良久,目光閃爍,臉色頻變!
羅家指的是哪個羅家,這很明顯。在香港,除了政商兩界分量極重的那個羅家,還會有誰有那麼大的能量給金融管理局施壓?
可是,羅家為什麼要幫艾達地產?
瞿濤實在想不明白,艾米麗在德國家庭實屬一般,並非名門千金,她打拼到現在實屬自身實力,並無家族在背後支撐。這樣的人,剛來到香港,不應該會認識羅家才對!而且,他什麼時候得罪過羅家了?
瞿濤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晌,卻目光霍然一變!
難道,是因為前段時間,他利用港媒周刊斥責艾達地產不正當競爭,把輿論八卦引向艾米麗和陳達的時候,惹了羅月娥的不快了?
瞿濤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羅月娥的母親是英國男爵、曾經的香港總督的千金,她生了二子一女,對女兒視若掌上明珠,自小養成了羅月娥的潑辣性子,誰也不敢惹她,連她結婚嫁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小子家里人都由著她,可見羅月娥在羅家是有多麼受寵。
原本瞿濤以為,羅家不會因為這麼點八卦的事就跟世紀地產過不去,難不成……是羅月娥一直記恨在心,等著這次世紀地產淪為笑柄的時候,在後頭落井下石?
要真是這樣,艾達地產就是無端受益了。
但這絕對比艾米麗有羅家的人脈,更能讓瞿濤覺得合理。
那麼……李局長所說的對金融管理局施壓的那些老人又是怎麼回事?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那些老人在政商兩界呼風喚雨一生,如今年紀大了隱退幕後,正是退休享清福的時候,如果不是什麼天驚地動的大事,他們決計不會出來管閑事的。
能請得動這些人的……是誰?
瞿濤坐在椅子里,目光連連閃動,過了半晌,突然睜大眼!
「嘶!難道是他?!」
唐宗伯?
瞿濤除了唐宗伯,實在已想不出更合理的人來。只有這位玄學界的泰斗,一生在風水上助人無數,結交人脈無數,只有他才有這麼大的面子,請得動那些老家伙出門干預!
而唐宗伯是那名少女的師父,她現在不正是艾達地產的風水顧問?
定然是艾米麗想遮掩背後幫助她資金的人,在香港卻苦無人脈,便求了那名少女找她師父幫忙!正巧與落井下石的羅家一起,造成了今日銀行方面不肯幫世紀地產的局面!
瞿濤一眯眼,臉色難看!
他氣得一拉桌旁的抽屜,目光落在抽屜里的一張光盤上,手掌往上砰地一按!但過了半晌,有緩緩握緊成拳,把手收了回來。
現在還不到魚死網破的份兒上。
不過就是查不出艾達地產的資金來源,他現在要對付艾米麗,還是有優勢的。
還有優勢麼?
當瞿濤這麼想的時候,自己心里也畫了個問號。世紀地產對艾達地產的優勢,無非就是資產、人脈,以及多年在商場的經驗。
現在資產方面,艾達地產背後有撐腰的。人脈方面,對方也有撐腰的。至于商場上的經驗……老實說,現在瞿濤真的看不出艾達地產像是初出茅廬的商界新秀。
從上回記者會上敲了他一悶棍,到地標拍賣會上不聲不響將計就計地拿下他贈與的地標,在到高調與地政辦理手續,召開記者會以風水為宣傳贏得一致看好的浪潮。瞿濤倒是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處心積慮,謀算得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艾米麗深藏不露,就是她背後有高人存在!
世紀地產在商場這麼多年,資產人脈都已早已被曝光,實打實地在明處。而艾達地產卻很神秘,背後的籌碼至今叫人看不清。如此我明敵暗,當真是很棘手!瞿濤即便是要制定對付艾達地產的策略,不知其底細,就不知一些策略奏不奏效。很有可能會像地標競拍上一樣,送給對方一個大便宜!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只剩下明的了。
如果艾達地產是上市公司還好,世紀地產可以收購其股份,將其一口吞了。可艾達地產偏偏沒上市!
瞿濤懊惱地關上抽屜,竟然少見地兩眼一抹黑。
但,仿佛覺得他的煩惱不夠似的,就在這時,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的是公司的一名高管。
那名高管神情嚴肅,進門就道︰「董事長,事情查清了!」
「什麼事情?」瞿濤下意識就問。
「銀行方面不肯幫我們查艾達地產資金源頭的事,已經查清誰是幕後黑手了。」那名高管急切道。
瞿濤卻臉頓時黑得不能看,拿起桌上一支鋼筆就朝那名主管擲了過去!
「廢物!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現在才查清!」他早就知道了!
那名高管知道瞿濤心情不好,以為他只是怪他們手腳太慢,于是躲過那支鋼筆,便低頭趕緊說道︰「剛才有人從銀行一位辦公室主任口中打听到的。說是這件事可能跟三合會有關!消息不知準不準確,那名主任只說是行長辦公室打掃衛生的人不經意間看見的,也有秘書曾經偷偷透露,說是各銀行行長接到了三合會的恐嚇,要是透露艾達地產的資金情況,殺全家!瞿董,您看這事……地標拍賣那天,戚先生的言行確實令人不解,當天許多人也看到他在媒體面前跟艾米麗道賀。您說,在背後給艾達地產提供資金的……會不會是三合集團?」
那名高管怕被罵,趕緊一次性把所有的消息和猜測說完,以求早點出去。卻不想,話還在說的時候,瞿濤的表情便已經很精彩了。
三合集團?
怎麼又跑出個三合集團!
瞿濤很郁悶!無法言說的郁悶!
羅家和唐宗伯就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三合集團干什麼又插一腳進來?
瞿濤心緒亂得很,一擺手煩躁地讓高管先出去。那名高管求之不得,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
直到辦公室里安靜下來,瞿濤思索了許久,將那天競拍時的情況細細回想了一遍,才越想越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那天戚宸不參與競拍,除非是他在背後支持艾達地產,才沒有道理跟艾達地產爭競標。
那這麼說來,艾達地產……會不會根本就是三合集團旗下的?這些年,世紀地產從一家小公司發展成在地產行業能與三合集團抗衡的大公司,平時競爭是有的,只不過並不太激烈。會不會是戚宸看上了世紀地產,假意讓艾達地產在內地混了兩年,再進入香港,然後做了一個局,把世紀地產圈在其中,意圖吞並?
瞿濤越想越心驚!可是,也越想越疑惑。
戚宸在商場上的作風一如他在黑道上的作風,向來是直來直去,看誰不爽就整誰。他一般不使陰招,動的都是明面上的刀子。這是他性情使然,也是他的確有僅在明面上動手就能置人于死地的資本和實力。
用艾達地產來做局,這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瞿濤覺得自己腦子一時打結了,想不清,看不透,怎一個亂字了得?
瞿濤的郁悶,夏芍是體會不了的,因為她也不知道羅家和三合會插手了這件事。
世紀地產會從資金源頭上查艾達地產的幕後支持者,這是夏芍早就想到的。所以她去求了師父,希望能動用師父的人脈,將銀行方面封口。夏芍現在雖然在香港有名氣,但時間尚短,她自己建立起來的人脈就只有羅家。雖然羅家的分量已經足夠,但羅家不知華夏集團的事,夏芍無意此時透露,這才請師父唐宗伯幫個忙。
夏芍從成立華夏集團至今,第一次開口向師父借人,唐宗伯當即便笑著撫須,「小事一樁,呵呵。你這丫頭,過段時間是不是又要來一場轟動的盛事?」
夏芍笑著看向老人,打趣,「難不成,師父挺期待?」
唐宗伯經歷過大風大浪,如今的心性早就看破世事一般,什麼事很難讓他牽動情緒了。他早就斷言過夏芍這輩子絕不缺錢,所以對于她在商場上闖蕩的事,他是早知她會站去被世人仰望的高度,因此她一有動作,他就知道結果了,實在不曾為她擔心過什麼。
果然,夏芍這麼一打趣,唐宗伯便吹胡子瞪眼,假意斥她,「誰說的?每次你這丫頭一折騰,滿大街都是你的新聞!鬧得都沒有別的事情看!訂了十份報紙,不如訂一份,內容都一樣,換湯不換藥!你的事,為師會跟幾位老朋友說說,你趕緊把事情搞定。這段時間就已經除了你公司的新聞就沒別的可看了,你還打算叫師父看多少天一模一樣的報紙?」
夏芍噗嗤一笑,眉眼都笑彎了,點頭,「知道了,為了師父可以看點別的新聞,我會努力的。」
于是,夏芍在回學校的路上,便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劉板旺。
劉板旺一接電話,就以為夏芍是問網絡傳媒的事,便笑著匯報道︰「事情很順利,那群學生都是從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年輕人就是有朝氣,做事很有效率!我跟他們說了網絡傳媒未來的巨大發展空間之後,他們都很有干勁兒,現在網站創建得速度很快,研發小組都很努力。預計過了年,網站就能建立起來,之後就可以運營了!」
劉板旺說起網站的事,語調都輕快了不少,與夏芍初見他時脾氣暴躁的愁苦印象相去甚遠。
夏芍在車上笑道︰「你在媒體行業這麼多年,你找的人我放心。只是有一點,注意保密。那群學生太年輕,年輕人做事有沖勁兒,可有時候可能會沉不住氣。要他們平時在私人時間的時候要尤其注意,不要泄露公司機密。」
「這點您放心,合同里有保密條款。我在面試聘用的時候,挑的都是沉穩一些的人。況且,我跟他們說過,一旦泄密,被別人佔了先機。日後網絡傳媒時代的開創者名字就要換人了!呵呵,年輕人初入社會,哪個不想年輕有為,建功立業?關系到自己將來的名聲和地位的事,我想他們把握得好。」劉板旺說道。
「嗯。」夏芍這才笑著點點頭,劉板旺在這點上,到是有些手段,「你平時要盯著網絡傳媒的事,明面兒上雜志社還要維持著,辛苦了。」
「董事長,您千萬別這麼說!真是太折煞我老劉了。」劉板旺現在都自稱老劉了,他這段時間得知了艾達地產將計就計讓瞿濤吃了個悶虧,對夏芍謀算可謂是心生佩服。就這麼跟她通著話,他實在想象不出她的年齡只有十八歲。
夏芍一笑,這才道︰「我今天打電話給你,為的就是有件事,要你的人散播報道出去。」
「您說。」劉板旺的聲音沉下來,認真地听著。
夏芍一番吩咐,便掛了電話。
輿論在手,操控起來確實是件方便的事。過了年網絡傳媒發展起來,日後便可成為華夏集團的輿論造勢者,定然會對以後有莫大的幫助。這也是夏芍為什麼非要進入媒體行業的原因。
只是這時候網站還在建立中,僅僅是劉板旺的周刊,對付瞿濤也已經足夠了。
夏芍返回學校,一切如常。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她沒有對朋友們提昨晚請假出去做什麼,就只是埋頭于功課中了。
而校外地產界震動的浪潮卻還在繼續著。
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滿街都是有關艾達地產資金的報道。但有一條無關的報道卻混在這其中,引起了瞿濤的注意。
瞿濤之所以就注意這條與艾達地產無關的報道,是因為刊登這條報道的雜志社與艾達地產走得很近。瞿濤將其看做對頭,即便對方是二流周刊,他也有訂這份周刊。
因此,在夏芍返回學校的第二天,這條報道就攤開在了瞿濤眼前。
報道的題目很三流,看起來像毫無根據的八卦消息,但卻一眼就抓住了瞿濤的視線——《濕地工程大樓里驚現法壇,疑有大師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