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章不安
龔沐雲和戚宸一起身,便阻止了手下前來攙扶的舉動。
「伯父,抱歉,是我沖動了。」龔沐雲看了唐宗伯一眼,垂眸道。
戚宸臉色很不好看,但也道了歉,「抱歉,伯父。」
唐宗伯看向地上兩人吐出的黑血,臉色這才緩了緩,但面對兩人的時候,老人的目光依舊威嚴,「我不管你們兩家有什麼恩怨,我是你們兩家老爺子的結拜兄弟,今天有我在,你們誰都不能出事!在英國的這段時間,你們兩個再敢動槍試試!」
龔沐雲和戚宸一言不發,垂頭听訓。兩幫人員卻都看得有點傻眼,當家的就是在家里,老爺子也不見得這麼罵啊。
「小芍子,把他們送過去,咱們回酒店!」唐宗伯道。
夏芍點頭,掃了眼戚宸,龔沐雲的姐姐是死在三合會手上的?那兩家可真是有解不開的死結了。但夏芍並沒多問,她依師父的意思,將龔沐雲和杰諾先送過去,兩人剛到對面,安親會的人就圍過來護住兩人,三合會的人嚴密戒備,兩方的手都放在槍上,氣氛緊張。
但龔沐雲和戚宸都沒說要開槍,因此兩方的人都沒有動。
夏芍最後將李卿宇和他的助理送過去,便將弟子們一起送了過去,一行人這就要離開。
「夏、夏小姐!」身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夏芍回身,見那些賓客們又走了出來。
唐宗伯剛才震怒的聲音以內勁震出去,隔著老遠都听得到,眾人在別墅里听見槍聲停了,這才探出頭來看看,結果看見人都已經到了對面準備走了,這些人這才急了。
他們也想出去啊!
「呃,夏、夏小姐,能不能……讓我們也過去?」有在拍賣峰會上跟夏芍相談不錯的人試著請求。今晚可真是太驚心動魄了,萊帝斯這別墅實在太不安全了,再不走,誰知道還會出什麼亂子?
可是,夏芍能把他們送過去麼?
夏芍看向人群里站出來的黎良駿等人,這幾位老人都是師父的故交,她本就打算送他們早早下山,至于這些賓客……
「想得美,送一趟過來,莫大的好處呢!」有弟子在後頭咕噥,平時哪有機會沾沾龍氣?哪怕是一會兒,對這些人的身體也有莫大的好處。送過來雖然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他們可是撿了大好處了。
「好。既然都送了,也不差多送些人,那就一起下山吧。」夏芍含笑點頭,一口應下,轉眼間,裂隙上方似有群仙渡海般,眾人騰空離地,眨眼間便到了對面!
直到雙腳站在地面上,眾多名流還沒回過神來,不少人都心口噗通噗通跳,耳畔是那一瞬間的風聲,那一刻雖然短暫,風景卻深深留在了腦海里。這些身處上流圈子的人,什麼奢靡瘋狂的活動沒參加過?但這絕對是花錢也買不到的體驗!那感受,難以用言語形容,金錢、地位、權勢,難以買到剛才那一瞬恍若成仙般的感覺。
太神奇了……
雖然那一瞬是極為短暫的,但眾人到了對面之後卻都有些發懵,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唐宗伯看著龔沐雲和戚宸,與兩個幫會的人一起離開下山,賓客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但所有人都盯著玄門眾人離開的背影,目光閃動。
在親身體會了之後,才知道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在以前認知的世界之外,這些人身手莫測,不能惹,也不惹不起!
走出門口的夏芍,感受著這些目光,微微一笑。今晚本是玄門斗法才致使眾人逗留,送這些人離開實屬情理之中,但是夏芍深諳一個道理。很多時候,哪怕是理所當然的事,收獲都不會只是眼前所看到的。
日後,華夏集團在國際上行走,阻力定會更小。
夏芍一行人很快下了山,直到眾人的背影消失,院子里的賓客們才紛紛上車,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隨著車子一輛輛開出去,萊帝斯家族的院子里漸漸安靜,沉寂的黑夜里,卻顯出對岸還有兩幫人來。
一幫正是萊帝斯家族的老伯頓等人,而另一幫,是日本大和會社的宮藤俊成等人。
宮藤俊成臉色很難看,黑漆漆的夜色里也能看見他的臉色便了好幾變——那個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把今晚所有到場的賓客都送過去了,只留下了大和會社!
面對這種難堪和屈辱,宮藤俊成咬牙,心中憤恨,卻無可奈何。他親眼見識了夏芍的能耐,再憤恨,還有什麼能與她作對的籌碼?眼下,安倍秀真已經送回了日本國內,土御門家主還沒有消息傳來,不知道會怎麼處置這件事。但是看今晚玄門的實力,只怕……
「伯父,怕什麼!我們還捏著華夏集團的命門呢!現在他們國內的輿論還掌握在我們手上,就算他們知道是我們所為,但輿論太過激憤,他們並沒有辦法控制,到現在批評之聲越演越烈,我們還是有籌碼的!」宮藤龍介在後頭道。
但正好更激起宮藤俊成的憂心,他可沒忘了,夏芍說大和會社會自食其果的。可是華夏集團到現在沒有對國內輿論做出解釋,她任由批評之聲愈演愈烈,到底想干什麼?
「伯頓先生,貴方的壁畫還會如期拍賣麼?」宮藤俊成轉頭問。
不管華夏集團有什麼打算,只要壁畫如期拍賣出去,夏芍身為華夏集團的董事長,不作為的罪名就擔定了!到時候,國內民眾的指責和憤怒,不是她想壓就能壓住的。既然想不通夏芍的應對之法,宮藤俊成便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壁畫上。
老伯頓一听這話更急,夏芍沒把他送過去,他怎麼知道這時候壁畫還在不在直升機里?而且,萊帝斯家族今晚的麻煩事還多著呢!那一地的尸塊……該怎麼處置?
……
壁畫並沒有被盜,這雖然令老伯頓松了口氣,但在處置尸塊的問題上,他卻沒有選擇報警。
原因很簡單,那手段太殘忍了,不像是盜壁畫的人所為。畢竟對方的目的是壁畫,就算有雇佣兵把守,也沒有必要用這種手段殺人。把人一刀斃命都比這節省時間!所以說,這些雇佣兵死得很蹊蹺。
正因為蹊蹺,老伯頓才不敢報警。今晚玄門和奧比克里斯家族打起來,前院損失慘重,那些雇佣兵剛好在損失最慘重的地方,搞不好是因為受到波及而死的呢?
一想到可能會是這個原因,老伯頓就不寒而栗,更不要提報警了。警方幫不了什麼忙,反而會讓他得罪玄門。
事實上,老伯頓也沒有時間多想報不報警的事,他很快被另一件事震暈了頭腦。
老伯爵艾伯特,死了——就死在萊帝斯家族的別墅里!
這是在處理雇佣兵的尸體時發現的,這慘烈的場面原本誰也不敢多看一眼,更沒人把不遠處的一副殘缺不全的骨架認出來。原本,所有人都以為這也屬于雇佣兵,畢竟離得不遠。可是在佣人忍著胃里翻涌去清理的時候,卻在血泊里發現一截斷了的黑水晶手杖。這與雇佣兵們用的槍械差別太大,老伯頓得知後親自來看,哪知這一看,讓他眼前發黑,險些暈過去!
這手杖他有印象,今晚還見過!正是老伯爵來的時候手里拿著的!
再看一眼地上那慘烈的尸身,老伯頓的頭皮都要炸了,這、這真的是艾伯特伯爵的尸體?
完了完了!這、這讓萊帝斯家族怎麼交代?
艾伯特伯爵的身份和影響力非同小可,他居然死在了萊帝斯家族的別墅里,還是如此慘死。別說怎麼跟皇室和世界各地的信徒交代了,就說奧比克里斯家族那里怎麼解釋,老伯頓都一個頭兩個大了!
今晚是艾伯特伯爵突然出現在萊帝斯的海濱別墅,本來他是要殺自己的親生兒子安德列的,結果卻被唐老先生給阻止,接著夏芍追了出去。老伯爵明顯死于玄門之手,但這話如實告訴奧比克里斯家族,萊帝斯就等于得罪了玄門,若是不這麼說,又不好跟奧比克里斯家族那邊交代。
兩頭難!
到底該怎麼辦?
老伯頓一夜未眠,緊急召見家族人員,連夜商討對策。如何應對壁畫拍賣、如何應對艾伯特的死,這一夜,整個萊帝斯家族徹夜未眠。
而同是這一夜,夏芍也沒睡好。
肖奕的尸體被帶回來後,妥善安置在一個房間,由兩名弟子看守。唐宗伯決定與肖奕的兩位師叔聯系,讓他們去香港一趟,玄門將歸還茅山派掌門的遺體。
玄門這次來英本就是為了配合夏芍的計劃,現在想找的人已經找到,而且已經死了,老伯爵艾伯特也死了,眼下就剩下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大局未定了。但這些都是人家家族內部的事,雖有當年的仇怨在,但唐宗伯既已答應了亞當,給他的父親安德里一個機會,就自然不會食言。一切都要看撒旦一脈接下來能不能掌控大局。這件事還可以等,但肖奕的遺體卻不能停放太久。因此唐宗伯決定,後天就動身回香港!
運送尸體回港自然不那麼容易,但以唐宗伯的人脈,自然有辦法聯系到專機專線,不過這需要一天的準備時間,因此玄門離開的時間就定在了後天。
後天,正是壁畫拍賣的最後期限,夏芍在英國還有這件重要的事要做,但想來她並不需要門派的幫助了——她都已經模到煉虛合道的門檻了。
今晚,斗法的時候驚險變數頻出,唐宗伯有些話不是說的時候,晚上回了酒店,老人便把弟子叫到了身邊。
「師父。」夏芍今晚躲避子彈掃射的時候,衣裙沾得有些髒了,她也沒回去換,听見老人叫她,便過去蹲在老人身邊扶著輪椅把手,笑眯眯,「您老人家是要夸人?別急,等一會兒師兄回來了,把他叫來跟前兒,您一起夸,省得說兩回。」
唐宗伯本來是挺感慨欣慰,想著說些話,但一听這話頓時一噎,什麼感慨也沒了,沒好脾氣地瞪了眼,「就知道听好話!別以為邁進煉虛合道的門檻了就沾沾自喜,師父說的話是訓示,不好听也得听著!」
旁邊站著的張中先等人聞言一震,弟子們之間氣氛暗涌——果然!今晚感覺師叔祖修為大漲,果真是煉虛合道了!雖然,听掌門祖師的意思,還不是真正的進境,但是僅僅模著門檻竟就能有如此威力的長進,若是真正邁入煉虛合道的境界,修為該是怎樣的恐怖?
「好你個丫頭!走到你師父前頭了!」張中先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去夏芍肩膀,「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好!玄門到了這一代,祖師爺也能笑醒了。」
「呵呵。」唐宗伯撫須一笑,眼底笑意慈愛。這丫頭還跟小時候一樣,小時候就喜歡蹲在他腿邊托著臉蛋兒說話,現在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改不了。想想那時候,她才不滿十歲,在他身旁蹲著臉蛋兒圓潤,可愛的包子似的。一眨眼,十年時光,這被他視為孫女般疼愛的小丫頭已是亭亭玉立,笑起來的模樣卻還跟小時候一個樣。
老人慈愛的目光漸漸被染得更柔和,夏芍卻抬起頭來,問︰「師父,您老人家今晚可有悟出什麼來?」
弟子們聞言,紛紛目光灼灼地盯向唐宗伯,掌門祖師也是煉神還虛的修為,倘若也有所頓悟,那玄門在江湖上只怕無人能敵了!
唐宗伯卻一嘆,「師父的天資哪有你這丫頭那麼難得,老了,有些事反而進了死胡同難以看得清了。不過今晚龍氣精純,我這些年所傷的經脈暗疾倒是有所助益,我這腿,許久沒覺得經脈元氣流動如此順暢了。」
唐宗伯的前半段話讓弟子們有些遺憾,但听了他後半段話,在場的人卻都是一愣,夏芍更是怔住,接著眸底涌出驚喜,「是麼?師父的雙腿行走元氣有感覺了?」
師父的腿自從傷到至今十余年,一直不見好。以前在村里後山的宅子,他天天都以針灸之法活絡經脈,這才讓雙腿多年沒有萎縮,但卻一直無法站起來。而如今他竟然感覺到雙腿的元氣流動順暢些了?天地精純的元氣,有這麼大的功效?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龍氣精純,為師今晚初以龍氣調息,效果自然好。時日久了,未必有今晚之效。我這腿假如當初剛傷到時,許能有機會,但這都十幾年了,經脈淤積,通脈也並非一日能成,得慢慢來。況且龍氣精純,並非所有地方都能尋到,在英國這一日兩日,也不起太大作用。」唐宗伯見到夏芍眼底的喜意,知她又起希望,便實事求是道。這丫頭和天胤那孩子一樣,總希望他余生還能站起來行走,他原以為不會再有機會,但今晚雙腿的感覺似乎還有一線希望。但他也知道這傷太久,恐不會像想象中那麼樂觀,因此這才潑一盆冷水,免得將來還是不行,這兩個孩子又要失望。
「在香港也有龍氣精純之地,江河龍氣雖沒有海龍氣精純,但總會有作用的。不管多少年,哪怕有一絲希望,就值得一試!」夏芍道。城市里的天地元氣精純度很低,但香港本就是風水名城,師父常年在香港,她可以每個月回去一次,幫忙師父引龍氣調理雙腿。這樣既能疏通經脈,又能給經脈循序漸進恢復的時間,不至于操之過急,反傷經脈。
唐宗伯聞言一嘆,他看著夏芍從小長大,怎不知她的性子?她這麼說,那就是已經決定了,就算他反對,她也不會听的。
「太好了!這次來英國,本來是為了教訓那群洋鬼子的,沒想到掌門師兄的腿會有起色,小芍子又頓悟煉虛合道。這次雖然行程不長,好事倒不少啊,哈哈!」張中先心情大好。
夏芍卻微微垂眸,好事是不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心里不踏實。
「咦?天胤這小子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這小子來次英國還打扮成那個模樣,我都沒認出來,他也不說一聲。」張中先納悶道。他倒不是納悶徐天胤易容的事,他的身份工作,張中先是清楚的。雖然起初沒看出來,但今晚一看出來他就猜出他是來干什麼的了。但他今晚走得早,怎麼還沒回來?
最重要的是,張中先想知道徐天胤頓悟了沒有,听夏芍剛才的意思,似乎這小子也頓悟了?要真是這樣,玄門這一代可真了不得了!
夏芍聞言皺眉,師兄是去的時間太久了。今晚任務失敗,他帶著人王虺三人離開,並沒有回酒店,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夏芍猜測,許是去尋接應的人商量對策去了。但這不過是她的猜測,徐天胤不回來,她心里始終擔心,加上心頭今晚總是盤桓不散的不安心感,她少見地有些坐立不安。
但這情緒夏芍卻不想傳染給師父,于是她若無其事地跟師父道了晚安,讓老人早些休息,今晚也累了。然後自己便回了房間,打算洗個澡,讓情緒平靜平靜。
但她剛一推開房間的門,黑暗里,便從門後伸出一只手來!
夏芍一驚,驟然出手!但手剛伸出去,便是一頓。這一頓間,便被打橫抱了起來,走向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