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煜北連忙轉過頭朝雲舒望了去,瞧著她驟然間蒼白的小臉,秀眉都擰成了一團,一只素手緊緊的抓著椅背,另一只手則是捂著自己的嘴,星眸里沉澱著幾道沉郁。愛虺璩
「哪里不舒服了?」
慕煜北立馬皺起眉頭,一把扶住了她,一手端過果汁。
「木木沒事吧?」
冷振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雲舒望了去,看著雲舒那蒼白的小臉,眼里卻浮起了些許疑惑。
雲舒微微伸手,輕輕擺了擺,深深的吸了口氣,低頭喝了一口慕煜北遞過來的果汁,緩和了好久,才淡淡的開口,「還好,想來是前些天對著電腦太多了,輻射得厲害,昨晚還折騰了一晚上。」
說著,看著自己碗里的那塊紅燒肉,頓時也沒有了胃口了,往慕煜北碗里放了去,然後接過了慕煜北手里端著的果汁,又喝了一口,然後才抬頭掃了冷振他們一眼,發現他們都已經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她,雲舒取過餐紙擦了擦嘴,「吃飯吧,看著我做什麼?」
「阿北,你可能應該帶她去醫院看看了。」
冷振有些意味深長的望了兩人一眼,蒼老的臉上掠過了一道欣慰的微笑,看得慕煜北跟雲舒都感到非常的匪夷所思,而冷振卻是偏過頭,跟安藤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笑容都加深了。
「舒兒還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慕煜北自然也沒有看明白冷振的意思,倒仍是很擔心的皺著眉頭,眯著那深邃的眸子,幽幽的望著雲舒。
「我沒事,先吃飯吧,後面再說。」
雲舒本來就沒感覺有多大的事情,以前每天面對著電腦忙活多了,這樣的反應也不是沒有,當下也就沒有在意,倒是挺悠閑的執起筷子,夾了幾根酸辣土豆絲往嘴里塞了去,倒沒有了剛剛的那種感覺了,不過是覺得胃有些堵就是了。
午飯過後沒多久,慕煜北就被一個電話給叫走了,而雲舒跟冷振則是去了墓園。
墓園下的那一排排蘭花已經盛開了,清香淡雅撲鼻,清風徐來,清淡舒爽,安逸而寧靜。
每一次來到這里,雲舒都會感覺自己的心情似乎變得格外的平靜,星眸里的流光也逐漸冷冽了下來,是一種很純粹的平靜的冷。
雲舒一手扶著冷振,一手捧著大大的花束跟冷振一步一步的朝階梯上走了去,安藤則是跟在後面。
一束白色的小雛菊又輕輕的放到了墓碑前,墓碑上的男子那俊朗的笑容依然還是那麼的熟悉。冷振望著照片上那熟悉的笑容,心里頓時就一陣難受,喉嚨處,一陣苦澀突然入侵了。
「叔叔,你在那邊還好嗎?我跟爺爺來看你了……」
雲舒輕輕的蹲下了身子,素手執著一張潔白的紙巾,慢慢的擦掉了相片上沾染著的灰塵,一邊輕聲的開口道。
「再過些日子,你在下面就可以安心了,我一定會親手抓住當初陷害過你的人,所以請你一定要保佑我。」
……
「是我無能,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辦法保全。」
冷振有些迷茫的望著相片上的人,緩緩的開口道,蒼老的眼里似乎閃過了一道渾濁。雲舒悄然偏過頭,仰起臉朝冷振看了去,卻只能看到他悄然轉過臉去的樣子。
「爺爺,這個世界上並不是規定誰就一定要保全誰的,叔叔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能力,總不能依靠著誰生存吧?只不過,命運給他設定了這樣的人生軌道有些不公平而已,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雲舒徐然站了起來,淡淡的望著冷振,幽然開口。
「木木不用總安慰我,爺爺心里都有數的。」
冷振嘆了口氣,望向了雲舒。
雲舒淡然笑了笑,「我只不過是在說事實而已。我記得我父親很喜歡用這麼一句話來教育我跟我哥,他說,人真正能信任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已,改變命運的機會,永遠都是在自己的手上。我記得每一次父親跟我們說這句的話的時候,目光都變得異常的堅毅,語氣也很堅決,我想,他一定是經過了多年歲月的蕩滌飄泊奮發圖強走到今天,才會有這樣的一番感悟,也是對這句話有著最深刻的體會與理解。父親跟叔叔一樣,都是那種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人,所以……」
「如今,叔叔的事情也差不多水落石出了。也許父親跟女乃女乃的心結也將會慢慢的打開,說到底,我還是希望您能跟女乃女乃一起生活下去,你們都是被命運戲弄了大半輩子的人,該承受的東西,早就承受夠了。也不用再顧忌什麼世俗的眼光了,倘若有機會,就帶著女乃女乃一起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一起過完余生吧。我知道您心里一直都有女乃女乃的,這些年來,大家都過得很辛苦,尤其是您自己。女乃女乃還說有個老先生跟父親支持著,而您什麼也沒有。我雖然不是出生在豪門,但是我仍舊明白豪門里的親情向來淺薄。應該盡的責任,我想您也應該盡了,一轉眼間,您跟女乃女乃都老了,再不爭取,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而回首你們這麼漫長而短暫的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舒的星眸里閃過了一道迷蒙,有些抑制不住的痛楚,吸了吸鼻子,舒了口氣,偏過頭,深深的望著冷振那張飽經風霜的蒼老的面孔,繼續道,「為了讓兩個人就這麼恨下去?老死不相往來?值得嗎?」
「我很討厭‘對不起’這三個字,因為不管犯了什麼錯,似乎這三個字都能將事實掩蓋過去一樣,總以為說了這三個字之後,事情就會變得有所不同!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人很難去改變事實。當年陳芳先設計了您,是她首先對不起您,後來你遇見女乃女乃,原本想利用女乃女乃報復她,後來卻愛上了女乃女乃,欺騙了女乃女乃,這也是您的不對。我從來都不贊成以愛為名傷害了對方的。」
雲舒眸子里漸漸的浮起了一道落寞,聲音也變得沙啞而飄渺了起來,「叔叔離開之後,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讓叔叔死得明白,然後盡一切的努力能緩解您跟女乃女乃和父親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這也是叔叔最後的遺願了。因為叔叔的事情,女乃女乃跟父親對您的成見很深,于是我就想著或許解開了叔叔這一環,這樣你們的關系就會變得好起來,然後我那時候也就可以松一口氣了,不用再這麼折騰,或許也可以辭掉這份工作,換下那身警服,找一份清閑的工作,有一間干淨舒適的辦公室,辦公室是靠著海的,每天站在窗前都可以看到那波瀾壯闊的大海,過著平淡的日子,每天跟他們一樣上班下班,一家人其樂融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讓木木為難了吧?」
冷振長長的嘆了口氣,蒼老的眼中有著一道隱忍的愧疚。
「爺爺不需要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只希望您也不要那麼輕易的放棄就好,不然,單單靠我跟北兩個人的努力,那也是不可能會實現的。有時候,我也希望您能自私一點吧,有些事情,我們但求無愧就好。我想,叔叔也一定覺得我這麼做是對的。」
「我明白。」
雲舒的話落下去良久,冷振才緩緩的吐出這麼幾個字。
「其實木木越是這麼說,爺爺就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爺爺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放棄,尤其是這段時光,有的時候,忽然覺得,總是這麼糾纏著也不好,倒不如就讓大家像這樣安安靜靜的過完一生也就罷了。以前自己堅持著的時候,總感覺這樣的日子很漫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可是這麼一堅持下來,才發現,幾十年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在一眨眼間而已。很多事情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嗯,沒錯的,沒走的時候總感覺很漫長,走過之後才覺得很短暫,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都還是必須要走的。爺爺不是也很渴望父親跟女乃女乃能原諒您嗎?我明白,父親的脾氣……好幾次想跟他說這些事情,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說起,這些年,他自己也過得很煎熬,更何況,那個女人回來了……我跟哥哥最害怕的,就是……」
「唉,崢兒也是被命運苦了一輩子的人。其實當年他要是自私一點,可能也不會那麼辛苦,不過,要是那樣的話,可能就不會有你跟你哥了。他當初也是深愛著另外一個女子的,都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
「深愛著另外的一個女子?」
雲舒突然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的望向了冷振。
冷振點了點頭,「嗯,是的,當初雖然我跟你女乃女乃的關系破裂了,但是那時候你叔叔還在,你父親跟我只見的關系還不算太差,那女子,我還見過的,是挺討人喜歡的一個女子,嗯,我想想,就跟你的性子有些相似,听說之前是一個軍醫,後來好像你父親跟依蓮結婚之後,就再也沒有听說過她的消息了,想來,可能也是嫁人生子去了吧。」
冷振眯著眼楮努力的回憶著。
之前倒是听依蓮說過的,父親的心里住著另外的女人,難不成,那些話都是真的嗎?雲舒不禁皺起了眉頭。
「木木不要胡思亂想,你父親跟依蓮結婚之後就已經徹底跟那個女子斷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父親結婚的前一天晚上,那個女子听說還割腕自殺了,幸虧發現得及時,送去了醫院搶救過來了,但是當時你的父親並沒有去看她一眼。想來,兩個人都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後來,你父親還是跟依蓮結婚了,結婚後,也是盡心盡力的維持著那個家,而那個女子康復之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再具體的情況,爺爺倒是不清楚了。」
冷振當時也不過就是默默的關注著而已,記得那時候,他就一直在打听著姚夢詩的消息,可惜,一直都是石沉大海,姚崢的情況,倒還是知道一些的。
……
祖孫兩不會知道,就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那整齊潔淨的階梯之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久久佇立著,堅毅而深邃的眼神一直望著祖孫兩。
一身半舊不新的夏季淺綠色短袖軍裝,看起來依稀剛毅英俊的臉上染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一身的浩然正氣。
男子就是那麼靜靜的站著,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捧著一把巨大的漂漂美美的花束。
其實雲舒跟冷振說話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就是因為這里太過于的安靜,清風徐來,將兩人的聲音吹得老遠,所以男子亦是將兩人的說話都盡收耳中了。
「首長,我們不過去嗎?雲舒小姐也在呢!」
男子身邊站著的另一名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小軍官望了男子一眼,又望了望不遠處的祖孫兩,有些詫異的開口道。
沒錯了,站著的男子正是姚崢。
听到小軍官的話之後,姚崢才不急不緩的將眼神收了回來,沉下眸光,思量了好一下子,正打算轉身離開,而這時候,雲舒竟然是心有靈犀一般的轉過身子,原本是想看一看這兒的景色,然而,才剛剛回過頭,便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父親!」
雲舒愣了好一下子,才吶吶的叫出聲來。
一听到雲舒的聲音,姚崢頓時也收住了腳步,眼神一抬,望向了雲舒。
冷振身子似乎有些僵硬了起來了,恍惚了好一下子,才順著雲舒的眼神望了去,果然就看到姚崢正一身漠然的望著自己。
「父親,您也過來看叔叔的?」
雲舒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了好一下子,然後靈機一動,迅速的提著腳步朝姚崢走了過去。
姚崢很冷淡的望了冷振一眼,徐然收回了眼神,望著正在朝自己走過來的女兒,剛毅的臉上才緩緩的扯過一道褶皺,語氣倒是挺緩和的,「以為你忙著都不會過來了,明天是你跟阿北的好日子,總得過來跟他說一聲,不然他還白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了。」
任由著雲舒拉著自己的衣袖,姚崢沉下心中稍微起伏的情緒,終于還是邁著寬大的步伐,緩緩的朝那個墓碑走了去。
又是一束漂漂美美的花送到墓碑前。
姚崢似乎沒有看見冷振似的,徑直的直起腰。
「阿北不是跟你一起嗎?人呢?」
姚崢問道。
「他吃過飯之後就離開了,布諾斯那邊有事情找他。」
雲舒回答道,「女乃女乃說您還得晚上才回到家的,怎麼……」
「回來就順便過來了,問候完就回家吧,你哥哥剛剛還給我電話讓我早點回去,也不知道什麼事情,說著你們都等著。」
姚崢目光深沉的望著墓碑上的相片,黑眸里流淌過一道沉痛,語氣很是低沉而有些沙啞。
「嗯,我跟北說好了,今天要一起拍一張全家福,哥應該也回到家里了吧?等傍晚的時候懷山那邊的景色還是挺不錯的,當做外景拍著吧,我之前跟女乃女乃說過的,沒想到這兩天您又出去訪問了。」
「三年一度夏季軍事演習,事情總有些多。」
姚崢似乎情緒有些不好,臉上也就是剛剛對雲舒露出的一道褶皺之外,又是恢復了這麼一個嚴肅冷冽的樣子。看得冷振心里又是一陣抽痛,難受得幾乎要窒息。
「崢兒……」
深深的吸了口氣,冷振終于低低的喚了一聲。
聞言,姚崢沉寂了好久,才稍稍偏過頭打量了他一眼,低沉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波瀾,「你過來做什麼?懺悔還是吊祭?他不需要你過來探望,更不希望看到你。」
很平靜冷淡的話語,連姚崢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會這樣的平靜,似乎都有一種心如止水的感覺了。
「我……」
听著姚崢這般冷淡的聲音,冷振頓時語塞,在姚崢那沉寂的雙眸里,他看不到一絲姚崢任何的一絲情緒,除了無邊的冷淡。
「是我讓爺爺跟我一起過來看看叔叔的,父親!」
雲舒一把扶住了冷振,抬起眼楮,目光十分坦然的望著姚崢,「既然您今天也站在這里了,有些話早就想跟父親您說了,但是一直擔心您跟女乃女乃會受不了,所以也一直不願意開口。今天,就在叔叔的墓碑前,我想把事情挑明了說吧,不然很多事情還不知道怎麼樣煎熬才好。」
雲舒打算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了!事情都已經擺在明面上了,說開了反而好!
「父親,我希望爺爺跟女乃女乃能在一起,您知道,上次去了新加坡,老先生也說了,女乃女乃心里一直都還有爺爺的,我跟阿北,哥哥嫂嫂他們都已經站在同一戰線上,我希望父親能原諒爺爺,也站在跟我們同一戰線上,勸服女乃女乃,讓他們兩個人重新回到當初,畢竟他們的過去也曾經是很美好不是嗎?我不忍心就這樣看著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就這樣孤獨終老。」
雲舒一口氣直接將自己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也不打算再做什麼隱瞞了。
聞言,姚崢的眸光一寒,冷冷的掃了冷振一眼,唇邊勾出了一抹冷笑,冰冷而決絕的回答,「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你叔叔不可能會活過來,大家也不可能都回到原點。」
姚崢很果斷的回答道。
「叔叔的事情根本就不怪爺爺,爺爺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大家願意,就一定可以回到原點,而且,為什麼就一定要回到原點?姚家跟冷家之間的結當真就解不開了嗎?這些年來,大家承受得不夠多嗎?為什麼叔叔當初不管如何忙碌總會抽時間過新加坡看女乃女乃?為什麼他每次過來的時候總是時不時跟您講爺爺的事情,他的用意你們都不明白嗎?」
雲舒毫不猶豫的開口。
「怎麼回到原點?要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你讓別人怎麼看你女乃女乃?一個奪人所愛的第三者?你父親跟你叔叔就是一個私生子?然後承受著別人各種各樣異樣的眼神,在背後指指點點?他能給你女乃女乃什麼?他除了給我們帶來無止境的傷害,他還做過什麼值得歌頌一番的事情?你讓我怎麼去原諒這樣的人?原諒他,然後讓他再繼續以愛為名,不顧一切的欺騙傷害我們?」
姚崢冷冷的笑了一聲,沉聲道。
「世人的眼光嗎?」
雲舒淡淡的念道,唇邊乍然勾出了一道冷淡的笑容。
「或許吧,可是,你要是不原諒,就能改變這個事實嗎?我也不見得不原諒比原諒更過得開心吧?父親,您在處理事情上也是向來習慣了快刀斬亂麻,然而一放到感情上……您也還是跟我一樣總是那麼的優柔寡斷,所以,很多事情,也就看不到希望。」
「木木不用難過,算了吧,爺爺的事情爺爺自己來就好,你也別太為難了,天色已經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公司還有點事情,我先回去了。」
冷振深深的吸了口氣,到底也還是不願意看到父女兩因為自己的事情弄得不愉快了。
「爺爺……」
「回去吧,先走了。」
冷振望了雲舒一眼,終于還是拄著手杖,提著步子,緩緩的朝階梯下走了去。
「崢少爺,孫小姐,那我們就先走了,明天一定會準時過去的,祝孫小姐新婚愉快!」
安藤說了這麼一句,終于也跟上了冷振。枯瘦的身軀在淺淡的陽光下竟然顯得有些蕭瑟落寞,雲舒怔怔的望著冷振的身影,一時之間無力感驟然增加了,為什麼她忽然間好像永遠也看不到邊了?
後來,姚崢也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大家的心情都頓時顯得無限的壓抑了起來,原來,橫在他們之間,遠遠不是姚毅這麼一個結而已,有很多雲舒都不知道的結,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如今,她有還能做些什麼呢?
她似乎什麼也做不了了。
心灰意冷的冷振,決絕斷然的姚崢,心如死灰的姚夢詩,喪心病狂的陳芳,滿腔仇恨的方怡暖,疲憊不堪的她……
——《假戲真婚》——
離開墓園也不過是臨近下午三點而已,雲舒獨自一個人駕著車,想著直接去歐冶,慕煜北應該就在辦公室里的。
可是,上車沒多久,就感覺身子很是不舒服,腦袋昏沉沉的,身子也是一陣無力的,有些難受了!平日里她是很少遇到這種情況的,眼下總感覺有一種要暈倒的感覺,無奈之下,雲舒只好緩緩的靠邊停車了。
拉開車門下了車,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倒是覺得好受了一些,可是暈厥感仍舊存在,緩和了好一下子,終于還是有些承受不住了,緩緩的伸手往衣袋里掏了去,就想直接讓慕煜北過來接自己,她感覺自己可能都回不去了。
然而,她的指尖才剛剛觸模到手機,手機竟然心有靈犀一般的就震動了起來。
雲舒一手撐著車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身子,一邊掏出了手機,看都沒看,就直接接通了。
「北,我不舒服,你趕緊過來接我吧,我可能回不去了。」
電話一接通,雲舒便落下這麼一句,一張小臉迅速的蒼白了下去,豆大的冷汗直冒,身子都禁不住有些顫抖了起來,一時之間忽然覺得很寒冷了起來。
而,雲舒的話落下去很久,也沒有听到那頭傳來回話聲,雲舒蹙了蹙眉,忍不住又無力的開口,「快點過來吧,我很難受。」
「你在什麼地方?」
一個冷冽略帶著一些隱約的低柔聲傳了過來。
「你手機上不是又GPS定位系統嗎?直接找過來就好,我也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嗯,好像是東環二路銀河大酒店對面……」
雲舒頭昏沉沉的,一時也沒有太在意那頭的聲音,一股腦的就直接報出了自己的位置,然後便掛了電話。
然而,掛上電話之後,忽然又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了,可是,想了很久也沒想個明白,干脆又坐回車里,吃力的等待著慕煜北的到來。
約莫二十來分鐘過去,昏睡之中的雲舒隱隱約約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恍恍惚惚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竟然發現喬宇陽就站在自己的車窗外輕叩著車窗,一臉擔心的望著自己。
雲舒頓時皺起了眉頭,緩緩的搖下了車窗,努力的忍著渾身的不適,瞳孔已經對不準焦距了,望著喬宇陽,清淡無力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喬宇陽?怎麼是你?你來做什麼?」
「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怎麼回事?哪里不舒服?快點把車門打開,我送你去醫院。」
喬宇陽望著雲舒那一張幾乎沒有任何血色的蒼白的小臉,當下心里也是緊張了起來,冷峻的臉上勾出了一抹難得的惶恐不安,有些焦急的輕叩著車窗。
剛剛本來他也只是想打個電話問候一下的,明天就是他們的婚禮了,因為不想糾結進去了,所以亦不想去參加婚禮了,因為擔心等下見到了,還覺得難受了,而且幾個相見,可能也會有些不自然,倒還不如不見的好。沒想到電話才一接通,就听到她跟慕煜北求救。說實話,這時候他就特別羨慕慕煜北了。本來也不應該過來的,但是當時他甚至也沒有想一下,一合上手機就直接趕過來了,就是因為擔心!
「不用了,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他等下會過來,不用麻煩你。」
雲舒努力的支著頭,淡淡的回答道。
「剛剛打電話的人是我!雲舒!你非要跟我這麼見外嗎?眼下都難受成這樣了!」
喬宇陽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喝了一句,直接往車窗里伸手,沒一下子就打開了車門,而雲舒靠著車門的身子立馬也往外面倒了去,喬宇陽大驚,連忙一手扶住了她。
「雲舒!你沒事吧?醒醒!你給我醒醒!」
雲舒被喬宇陽搖晃得很不舒服,胸口一悶,一陣嘔吐感驟然襲來,一手推開了喬宇陽,扶著車門又是一陣狼狽的干嘔,卻怎麼也吐不出來。癱軟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往車里栽了去。
「我們去醫院!舒兒!我帶你去醫院!你忍一下!」
喬宇陽一把抱起了雲舒,急急忙忙的往自己的車子沖了去。
「喬總!雲舒小姐怎麼了?」
徐海瞧著喬宇陽抱著雲舒一臉焦急險些失控的沖了過來,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知道,你留下來處理後事,王師傅開車,去S大醫院!」
喬宇陽抱著雲舒往車子坐了去,直接開口道。
「是!喬總!」
S大醫院。
車子才剛剛停穩,喬宇陽便利落的推開了車門,急沖沖的抱著雲舒直接就往里面沖了去……
病房內,醫生利落的給雲舒做了一個全身檢查之後,然後才將床邊的簾子收了起來。
「醫生!她怎麼樣了?」
一見到醫生出來,喬宇陽連忙迎了上去,望著病床上雙眸緊閉的雲舒,原本冷冽的眸子里的那道冰冷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隱忍的擔憂與憐惜。
「先生不用擔心,你的妻子只是身子太虛弱,加上這段時間可能沒有休息好,所以才會暈倒,對了,她懷孕了,你知道了嗎?一個月了!孕婦是很容易勞累的,你務必要讓她休息好,身子那麼虛,小心胎位不穩,我等下會讓護士給她掛一點營養水,開些安胎藥,你回去好好的督促她服下,注意一些安全問題就好了。」
那名醫生扶了扶眼鏡,很稱職的回答道,「對了,孕期前三個月的節制一點,不宜做劇烈運動,注意一點了。」
女醫生意有所指的掃了病床上的雲舒一眼,喬宇陽順著她的視線望了去,果然就看到了雲舒的鎖骨處的某一些明顯的痕跡,當下也明白了醫生的意思。
「你剛剛說她懷孕了?」
喬宇陽這下子才反應過來醫生剛剛說的話。
醫生點了點頭,「是啊,一個月了吧,看樣子你們都還不知道吧?初期不容易感覺得出來,之後可能就會有反應了,到時候注意著點就好了,我先過去開藥了,等下會讓護士拿單子過來給你,然後你去交費就好了,不用擔心,會去注意營養,多讓她吃一些營養豐富的健康的食物,補補身子,改善一質就沒有什麼大礙,對了,恭喜你們!」
醫生說完便撤了下去了,而喬宇陽卻依然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沉睡之中的雲舒,直到護士過來給雲舒掛上點滴,他才反應過來。
徐海這時候也趕了過來了,喬宇陽便讓他先過去交費,自己則仍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望著雲舒。
想不到她竟然懷孕了!慕煜北跟她的孩子!
腦袋有了這個認知,頓時,喬宇陽這心里就閃過了一道酸澀,胸口竟然隱隱作痛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緒,就是不想再讓自己淪陷得太深了,然而,心不由己,也是看不見,倒也是會越發的思念。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多情的人,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能給任何的一個女人愛情,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再冷情,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最後,還是動了感情,而且對象還是自己已然放手的人。
是一種很痛苦很煎熬的感覺,他甚至有些嫉妒慕煜北,嫉妒他能完完全全的擁有了她。雲舒愛他慕煜北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愛他喬宇陽。因為,她從來不會要求他喬宇陽為她做些什麼,也從來不會對他有脾氣。可是,喬宇陽明白,現在的她,早已經把自己的喜怒哀樂給了慕煜北!
有些沉痛的閉上了眼楮,深深的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深眸里已經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深沉與冷冽。低下頭望著病床上依然還在沉睡中的女子,良久,一動不動的。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的長久,喬宇陽才緩緩的將眼神從她的臉上移開了,微微低下頭,看著她那只潔白的素手,掌心里似乎有一層薄繭,但是卻很好看。這雙手曾經給他做過很多次飯,放過很多次洗澡水,可是如今……
喬宇陽望著望著,唇邊忽然勾出了一抹冷冷的自嘲,冰涼的指尖一伸,輕輕的朝那只手伸了去,然而,在即將要觸踫到的時候,卻乍然又收住了所有的動作,怔了好一下子,才伸手過去,給她拉了拉被子。
……
歐冶集團高級會議室內。
慕煜北正一身冷淡的坐在會議桌主位上听著下面的一個部門經理匯報最新的業績情況,這是一個比較緊急的臨時會議,因為未來的幾天可能都抽不出時間了,所以只能臨時找了這麼一個時間了,這個會議從下午兩點進行到現在的四點,已經歷時兩個多鐘頭了,但是每一個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繃緊,精神也繃緊到了極點,甚至有些人的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不時的拿眼角的余光暗暗的觀察著坐在主位上的慕煜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毛了他!
別看慕煜北現在就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樣子,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董事長並不經常召集他們過來開會,所以他們也很少有機會見到他真實的本人,但是,每一次召集他們開會,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些提心吊膽的,精神也會變得格外的繃緊。
慕煜北很閑適的坐著,平靜的臉上沒有什麼外露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點漫不經心,然而眼神卻清明一片。
那個部門經理講完了自己的報告之後,便是轉過頭,又是忐忑又是崇敬望著主座上的男子。
慕煜北悄然抬起眼,掃了眾人一眼,正想說點什麼,而這時候,布諾斯一臉沉重的拿著行動電話走了過來了。
「少爺,喬總的電話,說有要緊事找您,是關于少夫人的!好像少夫人現在就在醫院里!」
本來慕煜北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但是一听到是關于少夫人的,便立馬接過了布諾斯手里的行動電話,也顧不上什麼大庭廣眾了,當下便皺著眉頭,沉著一張俊臉,低沉而冷淡的開口道,「是我,舒兒怎麼了?她現在在哪里?」
听到慕煜北的聲音,喬宇陽悄然吸了口氣,又偏過頭去淡淡望了雲舒一眼,沉寂了好一下子,才開口,「我是喬宇陽,舒兒現在就在醫院。」
「她怎麼了?」
慕煜北‘嗖’的一聲站了起來,臉上的漠然早就被一抹擔心所替代了,想起雲舒這幾天的身體情況,還有中午飯的時候的反應,慕煜北不禁在心里低低的咒了自己一遍,終究還是大意了,難不成真的病倒了嗎?
「她……她懷孕了,情況不是很好,差點暈倒在路邊,是我把她送到醫院的,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醫生等下要過來吩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那是你的事情,所以你還是趕緊過來吧。」
喬宇陽不冷不熱的開口道,雖然心里很是不願意,但是,他想,沒有什麼比這樣做更合適了吧?
然而,喬宇陽的話一落,慕煜北卻當場愣了一下,硬生生的栽回了椅子里,清俊的臉上卻是浮上了一道隱忍的抑制不住的激動與狂喜,修長的指尖微微握成了拳,黑眸里閃爍出了一道絢麗的溢彩,有些不敢置信的壓低了聲音,再次確定,「你剛剛說什麼?你說舒兒懷孕了是嗎?」
喬宇陽吸了口氣,吃力的閉上了眼楮,緩緩地回答,「是,她懷孕了,已經一個月了,因為身子有些虛弱,過度勞累,所以暈倒了。」
「你們現在在哪里?」
慕煜北拼命的抑制住了涌向心頭來的狂喜,高興的同時也充滿了擔憂。
「S大醫院婦科門診三樓。」
‘呯!’
喬宇陽的話一落,慕煜北已經利落的起身,大步流星的往會議室門外走了去,絲毫不管一臉詫異的眾人,那速度,跟一陣狂風有得一比!
而,布諾斯自己當場也驚愕住了,剛剛他可是听到慕煜北說什麼少夫人懷孕的消息了!當下眼楮眼楮一亮,臉上頓時笑得跟朵花似的,飛快的將慕煜北座位上的東西收拾好,也跟著沖出了會議室。
「布秘書!這會不要開了嗎?」
有人反應過來了,連忙對著布諾斯的身影喊道。
「不開了!不開了!散會!散會!都回去吧!我們的少爺都要升級為爸爸了,高興著呢!哪里還有什麼心思開什麼會!」
布諾斯興致沖沖的回了一句,高大的身影也消失在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