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寰妤︰許我傾室江山 夜下有來者

作者 ︰

入夜,客棧。

青袖早已睡下,白天的驚嚇足以令這個丫頭掉了魂,更是不敢獨自入睡。

她卻沒了睡意,柔和燭燈映在她的臉頰上,如玉凝脂般的忽明忽暗,青絲如夢。輕撫手中玉佩,微涼入心,玉後的圖騰栩栩如生,透著幾許蠻夷霸氣。

又想起白天出手相助之人,心不由隱隱一動,這一路上她都在懷疑此人就是山谷中被救的男子,最初情況危急,她也毫無時間多想,現在細細琢磨青銅面具下的那雙眼眸,還有似笑非笑的唇畔,最後他的一句「快走。」

她記得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如同磐石重壓心頭,如同那晚桃花樹下他的簫聲,悠揚又透著絲絲蒼冷,飄渺又有著萬般蠱惑。

他出手相救,許是為報她的救命之恩,可她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會在途中出現?如果真的是他,又為何佩戴面具?

除非……他有難言之隱。

想想今日的冷箭,她就倍感陰涼。看樣子的確有人不想讓她下山,那麼,對方究竟是誰?不想讓她下山的目的是針對太子還是其他?師傅常說江湖人心險惡,如今看來的確不假,如果今日不是有人相助,她必然會死在亂箭之中!

男子的馬匹將她和青袖一路送到安全的地方,也就是這家客棧,而後又轉頭而返。她雖很少騎馬,但也知道胯下的這匹馬正是傳聞中的「汗血寶馬」,听聞此種馬匹為匈奴人重要的坐騎,又有書籍中曰︰山野生寶馬,日行萬里,汗紅如血,脅如插翅,奔躍如飛,無法捕捉,極有靈性也。

又有記載,漢初,高祖皇帝親率三十萬大軍出征匈奴,卻被其所困,匈奴騎兵胯下匹匹都是汗血寶馬,凶悍勇猛無人能及。

所以,今日出手相救的男子如果真的是他,那麼他的身份應為匈奴人不假,最初她會認為一切只是偶然,玉佩也許是意外所獲,可汗血寶馬呢?這馬于中原之地甚是罕見,雖然也听聞漢帝極為喜歡汗血寶馬,但畢竟數量有限。

再後來,劉榮帶著僅存的三名護兵趕到了客棧,見她完好方才放心,又連忙調動當地的護兵將整個客棧加以包圍保護。

夜已深,她稍稍方有困意,撇開紛雜的思緒不管,起身準備入眠,卻在瞬間察覺出房間內的一絲異樣,好像……

「何人?」話剛剛月兌落,她整個人便被一股力量扯住,而後壓在牆上。

愕然瞪大雙眼,對上暗夜之中的眸子,琥珀之光在隱隱的燭燈下散發著幽幽如狼般的光。眼前的男子面頰剛毅如削,與她對視的眼眸大膽而又熾烈。

是他!

心頭竟劃過一絲慌亂之意。

門外響起紛雜的腳步聲,是護兵。又有人敲門,「楚姑娘,門外護兵听到你房間有異聲。」

這一次是劉榮的聲音,白日之事讓他倍感內疚和謹慎,到了晚上他親自守夜,生怕她再有任何意外發生,許是听到了她剛剛的聲音方才緊張。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面色不見一絲慌張之態,只是淡淡地,涔薄唇角微微揚起,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沒事,剛剛是我撞到了燭燈,我要睡下了。」她終于輕聲開口,斂下眼眸,不想再與他的眸光對視。

內室床榻上的青袖嘴里呢喃著嘀咕了一聲,一個翻身又沉沉睡去,一到晚上,她就沒心沒肺像個孩子。

門外劉榮聞言後想了想,「那好,楚姑娘早些歇息,門外有護兵守護,請放心。」

「多謝大皇子。」

不消會兒,腳步聲窸窣散去,只剩夜的寧靜。她才將視線落回他的臉,月光和燭燈交輝之下,她認得這雙琥珀色眼眸,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在腦中一閃而過。

「你究竟是何人?」能夠在重兵把守中來去自由,不被任何人察覺,此人不但武功了得,身份也絕對不簡單。

男子面色風輕雲淡,凝著她輕輕一笑,「我曾說過,楚姑娘你一定會有想知道我名字的那天。」那晚桃花樹下,他說過的話猶若回蕩在耳畔。

「今日我就想知道。」她淡淡說了句。

他並沒立刻回答,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攤在掌心之中。她低頭一看,竟是一縷青絲黑發。

「你……」

「青絲繞指,留有余香。」他凝著手中長發,而後抬眸看著她的臉,唇邊閃過一絲笑謔輕柔低喃。

她認得,這是她的一縷長發,白天之事再一次閃過,終于記起是有一支冷箭飛過,將她飄起的一縷長發射下,現在想來心有余悸,幸好射下的是頭發,偏一點的話……

「害怕了?」他如同看穿她的心思,突然一語道破。

眸底泄露出的驚愕一閃而過,對他,卻始終放下不戒備之態。

「你們中原人一向講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如此冷淡態度對待一位救命恩人實為不禮貌。」他始終保持淡笑的模樣,但言語之中總是透著令人不敢放松心態之感。

「你是匈奴人?」談到救命恩人,她也救過他,如若這男子不是身上危險氣息太過濃烈,她倒願意與他相識為友,但這人太過危險難測,縱使相救,他的樣子也似乎有所圖。

「你害怕匈奴人?」他微微靠近她,唇邊笑意更深……

她啞口,一時間無法斷定出他是否承認了身份,櫻唇張了張,下意識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澀的唇瓣,「听聞匈奴人殘暴成性……」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其實對于胡人,她真的了解不多,所聞之事全都是劉榮和其他護兵告訴她的,是真是假她無從得知。

他卻發出低低笑聲,這笑聲驚了她,生怕青袖被驚醒發現房間多了男子後大呼小叫。慌亂之中,竟忘記男女授受不親,抬手遮住他的口。

手心的柔軟輕抵男子有型的下巴上,甚至她都能感覺到那新生胡茬輕刺手心,這才恍然發覺,剛想抽回小手,他便捉住了她的皓腕。

笑,如同那晚的桃花,輕飄于他的眸底,有一絲絲的壞意,還有一絲絲的捉弄,這樣一個夜晚,再冷靜的人面對如此大膽的注視也會慌張,況且她從未跟哪個男子這般親近過,見他緊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微微變得有些著急,低聲催促,「放開我。」

他依舊笑著,非但不放,反而凌駿剛毅之臉更是貼近于她,嗓音壓得更低,「我又不會傷害你。」見她又要反抗,干脆將唇送到她的耳畔,「噓,讓你的丫鬟看到就不好了。」

她避無可避,只覺滾燙氣息輕掃耳垂,輕癢之余又倍覺羞愧之意,只能將臉扭到一邊,蹙眉,「你今晚來這里,到底要做什麼?」

逃避的小臉下一刻被他扳過,修長手指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被迫對上他的笑眸,「真的要去長安城?」

「你為何如此關注我的行蹤?」心頭縈繞百個不解。

「如我不是好奇,今天你定會喪命途中。」他松手放開她的下巴,如願以償得到她的注視後,眼神微微變得有些嚴肅,「你想進長安城,想入漢宮,但可知那里是怎樣的地方?」

她淡然,眼神如水,「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堅持的態度令他忍不住勾唇,無奈搖頭,深邃之眸透著幾許渴望,字字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跟我走。」

她聞言,心頭如同被磐石狠狠撞過一聲般,又覺得呼吸不暢,他的原因只有三個字,可這三個字給她帶來的震撼如同江海,從沒有男子跟她說過這樣的話,也從沒有男子在對她說這話時眼神如此堅定。

他是無意闖入她視線的男子,為何……會如此?

「公子說笑了,你我萍水相逢,縱使公子今天出手相助,也只當報了我當日救命之恩,你我再無拖欠,又何來這句話?」

「因為——」他不怒反笑,「今日你若不跟我走,再見面之時,我會忍不住將你留在身邊,未免你日後恨我,倒不如今日就跟我走。」

「公子的話太過自大,我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旁人留我不得。」她挺了挺身子,呼吸之間卻仍舊是他的氣息,又對上他的眼,字字珠璣,「公子既然知曉我要入漢宮,自然明白我是漢宮的座上賓,天下當以平定方能國泰民安,師父遺命如此,我定會遵從。」

「小小女子,你當自己可以扭轉乾坤?」他雖話如此,眼底深處卻泛起一絲贊嘆。

「螻蟻尚且偷生,萬事萬物都有可為一面,又何況女子?我雖為女兒身,但也會盡其所學,為當今亂世獻一份力量,哪怕要面對的境況有多復雜,又哪怕——」她深吸一口氣,雙眸絲毫不移,「大漢之敵胡者有多強悍。」

「北方匈奴與南方漢國廝殺近百年,向來都是勝多負少,既然你說過萬事萬物講究陰陽五行,當以運勢遵從,何不推算一下大漢還能有幾個春秋?」他的聲音微微轉冷。

她淡淡一笑,「公子還記得我的話,那也一定知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運勢之事在于人為,雖不可逆天改命,但也不能坐等虛待,漢國還能有幾個春秋,匈奴是否如願,還要拭目以待。」

「如此說來,你已下定決心?」他又恢復平常神態,輕勾唇角。

「是。」

「好。」意外的,他竟然不加強迫,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執起她的手,薄唇竟然輕落皓腕之上,溫熱之感熨燙肌膚,讓她驚愕出聲。

見此,他低低笑著,又重新將手中青絲收藏于懷,轉身欲要離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何人!」她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下次見面,你定會知道。」男人低落這句話後,施展輕功躍窗而走,正如來時一樣靜謐無聲。

等她走到窗前探頭查看之時,他的蹤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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