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饒飛車開到醫院,抱著班寧綠不假思索沖進急診室,一臉慌亂地咆哮要立刻來人,嚇壞一干患者,立刻涌上的幾名醫生護士;還以為是多嚴重的疾病或意外,結果,只是踝關節韌帶拉傷。
醫生的臉綠了,班寧綠的臉也因莫傾饒的小題大作漲成豬肝紅色,而一票護士則是盯著莫傾饒俊美的臉龐面露緋色。
「你確定她沒有大礙?」莫傾饒死盯著班寧綠腫成包子大的腳踝。
「莫傾饒,我第八次鄭重告訴你,她、沒、事!」和莫傾饒有深厚交情的骨科醫師洪廣榮很不耐煩,「就算我們是好朋友,但是你再唆,我還是會叫警衛把你拖走!」
莫傾饒心不甘、情不願的閉嘴,如鷹般銳利的眼神還是離不開班寧綠受傷的腳踝,那顆紅腫的包子實在很礙眼!
像班寧綠這樣的韌帶拉傷,勢必要徒手扭轉傷處,洪廣榮看似心狠手辣地折動班寧綠縴細的腳骨,讓向來八風吹不動的班寧綠霎時刷白了小臉,莫傾饒的劍眉也緊得能夾死路過的蒼蠅。
莫傾饒如深潭的眼眸,最為洪廣榮的治療方式一再起波動,心頭也沒來由地躁動,班寧綠總是過分淡定的臉龐是常惹得他不快沒錯,不過,他更討厭她這個當下強忍難受的表情。
「莫傾饒,你擺那什麼死人臉,我保證你的女人很快就能活蹦亂跳好嗎?」幾乎不曾看好友特別為了誰失控,洪廣榮直覺認為莫傾饒和班寧綠之間關系匪淺。
「她才不是我的女人!」分明是照著事實否認,莫傾饒心頭卻像被人揍了一拳般很不舒服。
「是嗎?」洪廣榮沖著兩人曖昧地眨眨眼,他和莫傾饒從高中認識到現在,還沒見過莫傾饒為哪個女人受了點小傷就急得跳腳呢!
「你廢話很多耶!快點醫好她,我要回家補眠。」想起昨晚出神盯著班寧綠認真的小臉,導致睡眠不足,莫傾饒還在懷疑這是不是什麼失心瘋的癥狀?
基于醫生有義務不讓病人忍受太多痛苦,洪廣榮乖乖噤聲,將注意力集中在班寧綠的腳傷。
治療扭傷的過程看來是有點心驚膽顫,不過,很快就得到成效,縱使腳踝紅腫未消,幾分鐘後班寧綠勉強可以正常走路,自己步出醫院。
到停車場取車的路程,莫傾饒亦步亦趨地跟在班寧綠後,提心吊膽著怕她又會忽然拐了腳。
「你臉干嘛那麼臭?」才剛上車,班寧綠便問,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她還是頭一次看見莫傾饒面色鐵青,一副被人倒會的表情。
「不知道!」莫傾饒想也沒想地答,不是敷衍班寧綠,是他真的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為什麼不爽?「你自己腳麻了,你都沒感覺嗎?為什麼不等腳不麻了,再站起來呢?」
班寧綠聞言,以為莫傾饒是因為她給他找來麻煩而不悅,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有兩個人擋住他們去路。
「你是班寧綠對吧?」一個彪形大漢直瞪著班寧綠惡聲問道。
莫傾饒明顯感覺來者不善,挺身站在班寧綠面前,「你們是誰?」
一名矮胖的禿頭男子從彪形大漢身後走出來,一樣的面目猙獰,「這個答案,你該問問你身邊那個女人。」
莫傾饒回頭以眼神詢問班寧綠,後者卻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你這個臭三八,把我劉阿泉害得那麼慘,你居然還敢裝傻?」自稱劉阿泉的男子氣得臉紅脖子粗,「老天有眼,安排我今天來醫院看我小弟,正好遇見你,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惹到我會有什麼下場!」#
莫傾饒察覺情勢不對,眼見對方身後那台車上又跳下幾名壯漢,他無暇探究班寧綠和對方之間有何恩怨,護著班寧綠先上車後,他也迅速跳上駕駛座,發動車子,立刻把油門踩到底!
「該死!那個什麼泉的是誰啊?」莫傾饒踩死油門極速狂飆。
班寧綠沉吟了許久,終于想起劉阿泉是哪一號人物,上次幫忙「神令」的大小姐,也是她好友之一的炎熠暖處理的官商勾結事件里的那個奸商,這當然不能老實告訴莫傾饒。
「可能是我某個仇人之一。」
「可能?仇人之一?」莫傾饒差點沒讓班寧綠氣定神閑的模樣氣得半死,「你哪來這麼多仇人?」
「嗯!這說來話長。」班寧綠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態度,她估計對方礙于「神令」的聲勢,應該只是想嚇唬她,給她個警告罷了,等逃月兌後她再打個電話請熠暖幫忙處理一下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只顧瞪我,小心前面有車。」市區的路上車水馬龍,開車不看路根本是找死的行為!
莫傾饒反應迅速將方向盤打了半圈,高速之下還差點打滑,好在他開車技術不錯,否則恐怕被班寧綠的仇家逮到前,他們已經失控發生車禍了!
「我沒搞錯的話,我們現在正被追殺,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不然我該怎麼辦?驚聲尖叫?花容失色?」班寧綠一派認真地反問:「這樣對事情比較有幫助嗎?」
莫傾饒分神惡狠狠瞪了班寧綠一眼,決定在平安月兌身前,別跟這個不知道哪條神經接錯線的女人說話,免得沒被人砍死、沒被車撞死,他會先被活活氣死!
方才在醫院他有什麼感觸來著?那女人忍痛的表情比她老是過分的從容的表情還礙眼?天殺的!他收回這一時的錯覺,這兩種態度都很欠揍!
車子駛離市區,開上公路,直往偏遠郊區,班寧綠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為什麼開來這種地方?直接開到警察局不就好了嗎?」
莫傾饒皮笑肉不笑,緊握方向盤的指尖泛白,好在他正忙著逃命,沒空掐死班寧綠而犯下殺人大錯。
「不好意思喔!我只顧著求生,看到路就往前沖,沒空思考路線,下次我會注意一點的!」
莫傾饒俊臉扭曲咬緊牙關,從齒縫迸出字句,班寧綠卻像感受不到他憤怒的情緒,還有心情噗哧一笑。
「你居然笑得出來?!」莫傾饒不可置信,這女人腦袋里是灌了水泥嗎?
「在這種節骨眼上,你都有心情開玩笑,我當然要捧場一下!」班寧綠又是嫣然一笑,她早就知道這只帥狐狸挺有趣,若說她早先低估了莫傾饒的精明,她可能也小看了他的幽默。
莫傾饒為之氣結,再也懶得和班寧綠抬杠﹒在感覺他們繞了有半個地球那麼遠,總算把身後的凶神惡煞甩掉,莫傾饒總算松了一口氣;不過,繃緊的神經才剛放松,車子後輪卻摩擦到路邊一塊石頭,下了一夜的雨,高速下,車身嚴重打滑,整台車居然失控,沖下山坡!
莫傾饒心髒頓時仿佛停止跳動,連平時再冷靜的班寧綠,也嚇得臉色蒼白,莫非今天他們真是在劫難逃?沒給人砍死、沒出車禍撞死、卻要魂斷山崖下?
所謂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好在車子沖下山後只是劇烈震動了幾下,沒有整個翻覆,真的可以說是福大命大!
心髒險些跳出胸口的莫傾饒平復呼吸以後,直覺望向班寧綠的情況,看見她面無血色的模樣,他莫名有種不舍的感覺,卻又不由得好笑,原來這女人也會有被嚇壞的時候呀?
很好!這女人現在的樣子完全符合她楚楚動人的外表,很順眼、很……好看?
不會吧!他是怎麼了?竟然在心里偷偷欣賞班寧綠?
喝!他一定是被接睡而來的刺激嚇傻了!
「你、你沒事吧?」莫傾饒清了清喉嚨,急欲轉移焦點的眼眸,閃過一抹不自然的尷尬。
「我還好。」不是沒踫過有人挾怨報復的,只是這麼驚險還是頭一次,車子從沖下山坡到靜止,似乎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回,班寧綠還驚魂未定。
「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遇到天塌下來都會很冷靜,想不到你也會嚇到臉色發白。」莫傾饒故意揶揄。
「廢話!我只是心髒比較大顆,又不是沒神經。」班寧綠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饒,趕快打電話求救吧!」
瞅一眼班寧綠像跟兒子說話的態度,比起前些日子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是說了不再故作長輩樣嗎?莫傾饒心里實在很不痛快,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計較的時機,他模模鼻子拿出手機,頓時沉下了臉。
「我手機沒電了。」心頭一悶,莫傾饒將手機扔往後座,「現在怎麼辦?」
「我看你先想辦法自己上山求救好了。」班寧綠當機立斷,畢竟她是傷患,在原地等待強過成為累贅。
「不行!天快黑了,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何況你腳又受傷,有什麼突發狀況怎麼辦?」
乍听見莫傾饒斬釘截鐵拒絕,班寧綠心頭瞬間流過一股不知名的暖流,莫傾饒逮到機會就處處試探她,她本來還以為他會爽快答應獨自上山求助……不,其實她早就知道差點因好心被仙人跳的死魚善良得很有趣不是嗎?
「一個人受困,總好過兩個人都傻在這,坐以待斃好吧!」
「兩個人一起坐以待斃,總好過一個人受困好吧!」莫傾饒不假思索地回道。
班寧綠一愣,嘴角像有自主意識般輕輕抬起,「真拿你沒辦法,算我輸你了。」
「這應該是我的台詞吧!我真是被你打敗了,經歷被追殺,然後受困山下,還笑得出來的女人,普天之下我看只有你一個。」
「往好的地方想事情也沒那麼糟糕,最少你的車子性能不錯,我們才能逃過一劫,還有,就像你說的,起碼我們不是獨自受因。」班寧綠解開安全帶,舒展一下筋骨,順便搖下車窗深呼吸一口差點再也呼吸不到的空氣。
這會兒換莫傾饒愣住了,他不知道是否該佩服班寧綠隨遇而安的精神,只是一整天下來,班寧綠那股總是無謂或無畏的特質好像也感染了他,他忽然感覺經歷生死刺激之後,慶幸自己還活著的體驗還挺特別的。
「我看我們兩個就乖乖在這里等天亮再說吧!」雖然差點被班寧綠氣得半死,但莫傾饒深深覺得,至少在他身邊的人是她,不是一般庸俗膽小的女人。
班寧綠,感覺心思復雜耐人仿佛純淨無瑕的女人,有時刻意和平、溫柔的無害笑容,不時又泄露老僧入定似的淡然氣勢,矛盾得莫名其妙,起初真的很惹人厭,讓他從質疑到好奇,漸漸地他發現他想模透她的原因,好像越來越不單純。
這個與大自然現象過不去的怪女人,雖然幫著老爸設計他,但是感覺得出來她並非陰險狡詐或特別貪財勢利的人,相處得越久,他似乎漸漸了解班寧綠從容的性格並非冷漠,卻又總是難以理解她總是隱約表現出的萬事都無所謂,他游走花叢多年的經驗,在班寧綠身上根本完全無用武之地。
她說她討厭無法提模的風,那她是否曉得,她就如風一般,甚至比風還難模透呢?
唯一不同的是,她很難討人厭……
山區入夜氣溫偏低,半開的車窗外山風咻咻。
「你怕的話就哭出來,我保證不會笑你。」話雖如此,莫傾饒眼中己毫不掩飾促狹,「要不要我把胸膛借給你?」
「不了,除了雷之外,我不隨便靠近其他男人,就算你是雷的兒子也一樣。」平撫心跳之後,班寧綠馬上回歸精明干練的一面。
班寧綠一提到莫雷,莫傾饒心里一陣不舒服,歷年來身邊多少女人為他爭風吃醋,這股酸味他可不陌生,不過成為拈酸抱醋的那方,他可是打娘胎以來的頭一遭,而且害他吃醋的還是名義上即將成為他繼母的女人,這更是頭一「糟」呀!
會不會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對班寧綠這樣條件算優秀的女人,他不過是有一點點好感而己,只是不甘心男性魅力居于年過半百的父親之下,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他的心情還沒達到吃醋忌妒的階段才對!
思及此,莫傾饒心頭輕松了不少,但耳邊傳來風聲回蕩,他下意識蹙緊眉峰;他知道班寧綠無法不在意無形卻有力量的風,而他是不由自主地在意她的在意。
「好像有點冷,要把車窗關起來嗎?」他佯裝若無其事地提議。
「不了,這樣空氣會太悶。」雖然山區的氣溫比較低,也不至于會冷,她女孩子家都不感覺冷,班寧綠不相信莫傾饒這個大男人會比她怕冷,端看他昨晚開冷氣睡覺卻連薄被也沒蓋,就曉得他耐不耐寒了。
班寧綠沒有裝傻、故作不曉得他的好意,讓莫傾饒一時有些困窘,「氣氛太悶也一樣讓人難受,要不要听什麼音樂,還是你想看DVD?」
班寧綠假裝沒看見莫傾饒明顯的尷尬,心頭漾出一圈圈暖意,她好像慢慢了解莫傾饒漫不經心的表面下,獨特體貼人的方式,「都可以。」
莫傾饒選了一片知名小提琴家的演奏專輯,有輕柔悠揚、有氣勢磅礡的旋律,車外偶爾吹過清晰可聞的風聲,意外和諧成點綴的伴奏,玩線上游戲整晚沒睡的班寧綠,眼皮慢慢變得沉重……
班寧綠不知不覺往夢鄉墜跌,莫傾饒如墨的雙眸也不自覺膠著在她柔和的睡顏上。
這個女人老是雲淡風輕的態度令人發指,又教人欽佩羨慕,認真專注時散發的神采,充滿吸引力讓人目不轉楮,睡著的模樣恬靜而毫無防備,害人情不自禁,興起想一親芳澤的沖動……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成覺?
莫傾饒凝視著那張巴掌大白淨的臉蛋。
是昨晚看見她不服輸又有點孩子氣的投入在線上游戲中?還是見她兀自坐在窗前,傻傻與風對峙的時候?或者是她特有的淡定氣勢早就吸引住他?莫非是第一次與她唇槍舌戰那時,他就對她另眼相看?
唇槍舌戰……莫傾饒不覺呆望著一雙看來柔女敕可口的唇瓣,腦中突然浮現狂妄汲取班寧綠唇舌的幻想;當莫傾饒回過神來暗罵自己像個變態狂時,他赫然發現他的嘴唇已經本能順著,貼上那雙細致柔軟!
意識到自己偷偷模模的舉動,莫傾饒如夢初醒,但是嘗到如軟糖般的口感後,他又欲罷不能地流連忘返。
他張口含住班寧綠女乃油般細滑的下唇,輕輕地吸吮,接著貪心地伸出舌尖輕舌忝,細細描繪班寧綠漂亮的唇線。
不想驚動眼前的睡美人,莫傾饒的動作很輕很柔,他慶幸班寧綠昨晚沒睡,今天又折騰一天,才能任他情難自己地稍微放肆。
雖然他很想……但他沒那麼小人,不會趁孤男寡女之際,對班寧綠做出更越矩的行徑,他懂得適可而止的,再嘗一下下就好,他保證他會適可而止的,他保證……
車內昏暗的燈光下,班寧綠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兩朵紅暈正偷偷佔領她白女敕的臉頰……
灰蒙蒙的天際剛現出一絲曙光,車內靠著頭睡得正熟的男女被車外的吵雜聲驚醒。
莫傾饒和班寧綠睜著惺忪的睡眼,還有些迷惘望著車外身著搜救隊制服的大批人馬,一頭霧水的兩人相互對視。
莫傾饒目光不經意瞥向班寧綠小巧的嘴唇,他隨即心虛地彈開目光,因此他也沒注意到班寧綠比他更心虛的眼神。
為了掩飾做了虧心事的不自在,莫傾饒率先下車了解情況,他甫下車,驚喜地看見熟悉的人影。
「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是搜救隊通知我的。」莫傾狄淡淡地答。
「那又是誰通知搜救隊的?」莫傾饒狐疑的挑眉,難道是昨天追殺他們的人良心發現?
「是我。」人群中響起一道好听的女聲。
「小紫!」隨後下車的班寧綠又驚又喜,即刻上前給好姊妹一個感激地擁抱。
答案揭曉,莫傾饒卻更加疑惑,「你朋友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小紫擅長佔卜,還有靈異體質。」班寧綠簡單地解釋,季央紫的神通廣大是毋庸置疑的。
「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莫傾饒低聲咕噥,接收到班寧綠投射過來的眼刀,他又撇過頭,假裝若無其事。
莫傾狄擰眉望著兩人掩不住的疲憊,「你們怎麼會搞成這樣?」
「唉!說來話長。」莫傾饒苦笑一記,不自覺將目光飄向班寧綠,後者正好也望向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兩人又很有默契地同時別過頭。
莫傾狄看著兩人的互動,總覺得他們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是哪里奇怪,「車子就請搜救隊的人處理,你們上山後坐我的車回家吧!」
「好,麻煩你了。」
又是有默契的異口同聲,然後又是很自然的眼神交會,接著是尷尬地撇過目光……
望一眼弟弟和班寧綠,莫傾狄一臉狐疑,而季央紫唇峰嫣然的笑容,別其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