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田這才知道為什麼絕情谷住著兩個姑娘,卻連一個護衛都沒有。原來,善于救人的神醫,也會使毒害人。
公子自那日在谷口中了少女乃女乃的毒後,已經被苦苦折磨了三日三夜了。他偷偷求蓮心給公子偷解藥來,可是蓮心卻說那解藥被姑娘藏了起來,根本找不到。花田又想帶著公子去城里治病,可是公子卻死活不肯離開,說是就算死,也要死在絕情谷門口。
「冷,好冷……」草棚里,花無憂的寒毒再次發作。只見他縮成一團,渾身緊緊地裹在草堆里,面色鐵青,唇色發白。
「公子……」舍柴回來的花田急忙跑進草棚里,將自己的外衫月兌下來,蓋在花無憂身上。
「公子,公子……」花田不斷揉搓著花無憂的身子,希望能讓他好受一點,可是公子卻依舊渾身發抖,臉頰冰得簡直像是千年寒冰一般。
「煙兒,小煙兒……」花無憂緊閉著雙眼,牙齒嗑在一起發出「 」的響聲。
小煙兒,你這是在懲罰我嗎?如果我這樣能讓你開心的話,那麼我就算是冷死了也值得。
草棚外,響起輕淺的腳步聲。花田抬頭一瞧,正是冷寒煙和蓮心。
「少女乃女乃,蓮心……」花田「撲通」一聲跪在了冷寒煙面前。「少女乃女乃,求求你,饒了公子這一次吧!鮑子是真的喜歡你的,你走了之後,公子茶不思飯不想的,整日酗酒嘆氣。這次來,他又連夜趕路,本就身子虛弱,再也受不了這寒毒了,還請少女乃女乃開恩,饒了公子吧!」
听到冷寒煙來了,花無憂也睜開雙眼,用盡全身的力量,爬了過來。
「煙、煙兒……」他想將冰冷的手指伸直,踫一踫她,哪怕只是她的鞋子也好,可是冷寒煙卻嫌棄般地躲開了。
花無憂受傷地縮回了手,蜷縮在一旁,渾身顫抖地望著冷寒煙。
「花田,你搞錯了,我不是你的少女乃女乃。別忘了,當初你家公子可是為了報仇才與我訂下婚約的。」
「不,不是的,公子是真心的……一花田急忙替花無憂解釋著。
「夠了。」冷寒煙說著扔出了一個瓷白的藥瓶,藥瓶「咕嚕嚕」地在稻草上翻了幾下,花田急忙接過來,仔細地看著。
「這是什麼?」
「花田,快給你家公子吃下去吧!這是解藥。」蓮心說道。
「解藥?」花田有些疑惑,這又上演什麼戲碼呀?
蓮心見花田猶豫,急忙解釋著,「我家姑娘只是氣花公子冤枉她下毒罷了,這才給花公子吃點苦頭。」
「花田……我相信她……」花無憂伸出手示意花田將藥瓶給他,就算是冷寒煙給他吃毒藥,他也會吃下的。
冷寒煙看著花無憂將藥吃下後,便一甩衣袖回谷了。
蓮心嘆了一口氣,不由地搖了搖頭,「花公子你這次錯得真是離譜!泵娘本是好心出谷救你,可是你卻冤枉她故意讓你中了馭龍丹的毒,你不想想,以我家姑娘的本事,想要讓你中毒簡單的很,又何必大費周章搞這麼多事情出來呢?如今,害得她自己傷了心,又惹惱了夫人,唉……」
「夫人?你是說妙手神醫回來了?」吃了藥的花無憂果然好了許多。
「是啊,你和姑娘的事情搞得那麼大,夫人听說你傷害了姑娘,自然會回來啊!」唉,姑娘失身又被騙之事,不知道夫人生了多大的氣,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你們快回去吧!我也回谷了。日後,你們別來了。夫人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蓮心依依不舍地看了花田一眼,從此以後,她與他可能要天各一方了吧?
「蓮心……」花無憂忍著身體的不適,站起身來一把拉住蓮心的衣袖。
「花公子,請你自重。」蓮心面露怒氣,一甩衣袖。看在花田的面子上,她才強壓下對花無憂的滿腔怒氣,誰知道他居然還不怕死地沖上來。
「對不起,蓮心,我只是想讓你帶我們進谷去。」花無憂從未如此低聲下氣地求過一個丫頭,可是為了小煙兒,此刻他什麼都願意做。
「是啊,蓮心,帶我們進去吧!若是少女乃女乃被責罰的話,也有公子幫她解釋、扛著呀!」花田最了解蓮心的心思,不管怎麼樣,先把公子帶進去再說,若是里面真的有暴力情節,也只好讓公子先忍著了。唉,這年頭,想娶房媳婦也真難呀!
果然,花田的話說進了蓮心的心里。今日夫人回來已經發了很大的火了,說是明日再跟姑娘算帳,誰知道這帳該怎麼算呀?
就這樣,花無憂主僕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蓮心身後,躲在冷寒煙用來休息的竹屋外面的柴房里。
絕情谷的氣溫不像東雍城那般熱,到了晚上還是有些涼的。
「娘,您早些安置吧!女兒明日再來請罪。」冷寒煙從娘親的屋子里退出來,在門口施了一禮後,便在蓮心的攙扶下離開了。
花無憂趴在柴房的小窗上,目不轉楮地看著冷寒煙愈來愈近的身影。
今日才將她看得仔細,她變得好瘦呀!臉色也很蒼白,是不是上次的病還沒好?
花無憂雙手緊緊握著窗欞,花田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家公子,生怕他再用力,就將窗欞給折斷了。
「蓮心,我還不想睡,你把躺椅搬出來吧!我想坐一會兒。」上天像是在幫花無憂一般,冷寒煙臨進屋前忽然改變了主意。
看了一眼柴房,蓮心便匆匆地將躺椅搬出了竹屋。
躺在椅子上,冷寒煙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頭頂的這片夜空。夜幕好黑,就像是沒有未來的明天,今晚的月亮好黯淡,難道她也傷心了嗎?那些散落在夜空中的星星,是不是就是她的淚珠?
月亮還能有眼淚,可是她自己呢?已經流不出一滴淚了。她的淚,都在離開花家的那一日流干了。
「姑娘,夜涼了,披件衣服吧!你身子還未痊愈,別再受了風寒了。」那日離開花家時,姑娘淋了大雨,生了場大病,到現在還沒痊愈。
「我沒事。」冷寒煙簡單地應了一聲,便不願再說話了。她的心已經傷透了、死了……不,應該說,她整個人都隨著她的心死掉了。
靜靜的山谷,黑黑的夜,兩個人沉默不語,遙遙地注視著自己眼中的那片世界……
冷寒煙昨夜睡得很晚,可是一早便起來了。冷妙手沒有出屋,蓮心將做好的早飯端到冷妙手的屋里,又伺候著冷寒煙用過早飯,趁人不備,又送了點東西給柴房里的主僕二人。
吃過早飯後,冷寒煙便跪在冷妙手的門外。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呀?夫人也沒說要罰你跪呀!你身子不好,快起來吧!」
柴房里的花無憂听到蓮心的叫聲,將手中的饅頭一扔,若不是花田攔著,他恐怕就要沖出去將冷寒煙抱在懷里了。
「公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呀!您再等一下、看一下。」現在出去,豈不是要連累了蓮心嗎?
冷寒煙倔強地不肯起來,正當蓮心苦心勸著的時候,冷妙手房間的門「吱呀」一聲地開了。
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從房中緩步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根紅色的皮鞭。
「夫人……」蓮心見夫人拿出了鞭子,急忙伸出手擋在冷寒煙面前。
「蓮心你閃開。」冷寒煙冷冷地說著,「女兒做錯了事,自然要讓娘親責罰。」
「哼,你還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冷妙手一把將蓮心推倒在地,紅色的鞭子在空中挽了一個鞭花,「說,你做錯了什麼?」
「女兒不該相信男人。」冷寒煙低聲地說著。
「大點聲,我听不到。」冰涼的鞭子抽在冷寒煙的肩頭,抽破了她潔白的衣衫,一片嫣紅的血跡綻放在肩頭。
「女兒不該相信男人。」冷寒煙大聲地喊了出來,將痛苦的聲音壓在口中。
「小煙兒……」花無憂沖到了門口,卻被花田一把抱住,「公子,您再忍忍,蓮心會想辦法的,她一定會想辦法救少女乃女乃的。」
想辦法?她能想什麼辦法?花無憂透過窗子,看著紅色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冷寒煙身上,那些鞭子彷佛都抽在了他的心上,簡直比殺了他還痛。
「滾開!」花無憂一把揪住花田將他扔到一旁,自己推門而出。
「不要再打了!」花無憂疾步上前,伸出雙手將冷寒煙護在懷中,下一刻鞭子便抽打在他的後背之上,好疼,可是心里卻好甜。
「花無憂?!你怎麼會在這里?」冷寒煙詫異地問著,跪在一旁的蓮心不由地低下了頭。
「是我自己闖進來的。」花無憂自然不願再連累他人,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冷妙手,「冷神醫,這件事是晚輩對不起小煙兒,請您不要責怪小煙兒,晚輩甘願受罰。」
「呵呵,原來你就是花無憂,騙了寒煙的那個色公子?好,我正想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門來。我今日不僅要罰她,還要好好地罰你。」冷妙手本就吃了男人的虧,才會從小就教育女兒絕情避愛,不料女兒終究還是步了她的後塵,她心里又疼又恨,更痛恨眼前這個「負心」的男人。
紅色的鞭子在空中翻舞著,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抽了下去。花無憂用自己不算寬廣的懷抱將冷寒煙密不透風地護在懷里。鞭子無情地抽在他的臉上、身上、手臂上,可是他根本顧不上躲一下、避一下,只是全心全意地想要保護冷寒煙。
「別怕,小煙兒,我在這兒,你的無憂在這兒。」花無憂趴在冷寒煙的耳邊喃喃地說著,鮮紅的血滴從他的臉上、額上一滴滴地滑落,染紅了冷寒煙雪白的衣衫,也讓冷寒煙掉下了久違的淚。
溫熱的淚滴順著冷寒煙冰冷的臉頰,一滴滴落在月白的衣衫上,洇開了鮮紅的血,彷佛冬雪中盛開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