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月散開的發匐在陰濕的地面，鋪張成精心的墨色。慕容璟闌的眸色微暗，似有風雲變動。
「臣妾說，可否再答應臣妾一個請求？」她覺得有什麼從胃里涌上喉頭，強壓了聲音低低說道。
慕容璟闌嘴角不免揚起了一絲淺笑，冷若寒霜。
「娶你為妻，朕曾送過你不少東西。」他伸出手探上腰間玉佩，淡淡道︰「這些你都不要，現在這般，又是為何？」
慕容雲凌展眉一笑，眼角飄過姜碧月，向著自家皇兄道︰「嫂嫂這要求還沒提，雲凌猜定不會太過。」
傅夜心底輕笑。
這七王爺話一出，饒是姜碧月再怎麼貪心，也要有所收斂。
姜碧月忽的抬起了手。
那縴白的皓腕上佩著一根用紅線繩串起的淚珠，在她上方那抹矮小窗口處投射進來的明亮下，愈發的晶瑩透徹。
慕容雲凌變了臉色，傅夜看罷心頭浮上疑問，也看向慕容璟闌。
「滄海珠？」他狹長的重瞳多了一份朦朧的陰霾，負手道。姜碧月笑望著他，緩緩一點頭。
「臣妾已經記不清楚了，皇上竟然還記得它的名字。」淚水蒙上了眼楮，她苦笑，「那夜，皇上把它送給臣妾，可是，七皇弟不允。後來臣妾才知道，這珠子乃是皇上出生時先皇贈與太後娘娘保皇上平安。」
慕容璟闌不置可否，仍不為所動，靜靜而立。
「如今，臣妾將它還給皇上。」姜碧月喘息數聲，道，「權當是阿虞斃前留給皇上最後一件東西。」
「嫂嫂，便不用了。這東西，從來都是皇兄的。」慕容雲凌急急搶白道，將牙一咬，看向慕容璟闌，「皇兄，你說是嗎？」
慕容璟闌眸中的薄涼沉黑的濃郁，「若朕不允呢？」
姜碧月心頭一痛，鈍疼侵入四肢百骸。
「不允，它就要與我一同進亂墳崗了……」她蜷縮著身子，緊緊閉上眼，「臣妾必死無疑……」
傅夜想起何曾，右相與大理寺宗卿等十八位朝中重臣聯名上書，只要姜碧月一死！此等事件，幾乎震動整個京城。
「你終于知道怕了？」慕容璟闌蹙眉失笑，手指拂過眉角。一舉一動之間，是操縱眾生生殺之權的君臨天下。
姜碧月聞言也笑，清淚簌簌落下，跌進灰塵中。
「我怕的是……」她說著一頓，眼底有什麼蠱動，「碧月不悔。」
慕容璟闌斂了笑容，眉頭一動，「好吧，最後一次。」
傅夜雙眼微眯，唇邊一抹冷笑流溢。看吧，慕容璟闌，你還是不能放下……
慕容雲凌面目狠狠一抽，終是嘆了口氣，抬首看向姜碧月。
「嫂嫂，你魂歸時……我、我們不能去了，再加上冢蝶嫂嫂懷著孕又病重……」慕容雲凌說的欲言又止，臨了，默然很久，才把剩下的話語說出來。
「嫂嫂，不如……背一首你喜歡的詩吧。」
傅夜只見眼間明黃色晃動，卻是慕容璟闌攜著慕容雲凌走了出去。他略一思索，也抬步跟去。
姜碧月背對著他們，輕輕念道︰
「前生烏衣巷，月潮空城蕩，素面望，北城牆，桂樹已蔓火光。齊眉低身對笑兮，新婚吹燭相擁兮，如今唱離梅雨聲聲淒。」
她探上那個不知何時放下的瓷杯，輕輕一笑，飲下。
「慕容璟闌，我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