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呆了呆，「嗯」了聲。手指下意識撫上那塊玉佩，目光深邃，妖嬈成風。
「母後子嗣本就不多，所以對我與幾位皇兄的要求也變嚴格。只不過這一次牽扯到他人，母後氣恨交加，怒火大些，也是應當的吧。」
她低了聲音道︰「是瓊扉娘娘麼？」
他更為驚訝了，「你怎知……？」
她笑笑，「這為娘娘，是當初父親敬獻給皇上的，在家中，自是偶有听聞。」
他點點頭。
當年姜仲未生一子半女，無奈事關家族顏面與利欲權衡，夫人為解之愁，托娘家人在自家丫鬟里挑了幾個出眾的出來，送進了宮中，其中有一位，便是當今深得聖上榮寵的瓊扉。
「今日瓊扉之子挑釁，當著太師的面把皇兄的衣裳潑墨，我氣不過，母後卻說不得張揚，與她頂撞幾句。又恰逢宮宴，可再也沒了那心思赴宴了。」
她面若桃花，淺笑如酒︰「你也不容易。後宮爭斗，應是與你們無關。可是，誰又知，諸多皇子中終有一人會是那九五之尊。而且，我還要告訴你的是。不能因為區區一件小事破壞了你與太後娘娘之間的母子情誼。如果你以後都這樣，是不是就遂了瓊扉的心思呢？」
他恍然大悟，卻听她又道︰「忍耐對于每一件你抗拒的事情來說，或許真的很難。可人這一生，要學會忍受與放棄的東西，太多了。」
那時候，他覺得這些話不應該是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說出來的。他雖貴為皇子，帝王家的腥風血雨見慣不怪，卻又生生抗拒著。然听她說出來，卻也不過如此。
「哦，我得走了。」她忽的說道，將九鳳璽收好，轉頭看著闌珊處明滅的燈火光，復又笑著對他說︰「此一見，也算投緣。碧月不勝榮幸，願還能再見。」
言罷，向他行禮，匆匆離去。望著她的背影，他心生感慨。她搖晃的身姿，像是塵世中飄萍，看透一切滄桑變化；又好似渡不過這紅塵給予的漫漫希望，苦苦掙扎。
自那之後，再也沒有了交際。他曾試著尋她，可還是忍下了。
多少年過去，也許你早已把我忘記。可是我仍然記得那個星光璀璨的夜晚，我們的初遇。姜碧月，你長大了，也不認得朕了麼？
朕曾在那時發誓，有朝一日，朕的身邊，定會有你的一席之地。朕想知道，你的過往，有著怎樣的遭遇？
上天給了朕這個機會，朕怎麼能不好好用？
栽在朕手里，你活該！
*
一簾幽影搖曳，姜碧月面對著長廊的竹簾不語。東籬院落下的菩提老樹還未抽芽，風吹過，貼近衣角的冰冷的讓她回神。
姜婉珠的歌聲飄蕩，絲絲不絕。她淚眼模糊，伴著千堆枯草的陪葬，怔怔然落下淚來。
待抽噎聲凌駕于琴聲吟唱之上，姜婉珠的手頓住了。
姜碧月哭了。
她在心底暗嘆，走過去將她攬入懷中。
「哭麼？或許是最好的發泄，然而有些東西不說出來，也是最好的吧……」姜婉珠輕語哄慰，失去她眼角的淚。
「小時候，姐姐常哄你不哭，想盡辦法討你開心。可這一次，我若走了，你怎麼辦？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