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深深淺淺縈繞揮不去的迷蒙，軟化在她心尖。姜碧月拂過額頭的雨水，雙眼淒涼。
青瓦屋檐下，她走到巷中最深處的人家，推門而進。
院內有人見她進來，著實驚愣。
「小紆，怎會在這時來？」說話之人忙將傘撐了過去，白色的綢緞素襖濾淨整個周身的儒雅之氣，一雙眼楮夾雜著明媚和憂傷的病色。衣領口神獸翻羽的繡像繡至衣袍下擺，墨發烏黑，只由一條白絲挽起。
「師兄……」她突然有些窒息，渾身一個哆嗦。
連城微嘆，將手帕遞與她。姜碧月握住，悲從中來，一時間眼淚簌簌落下，不再發一言一語。連城雙眼如鏡花朦朧，牽著她近了屋內。
「先坐吧，有什麼事等你哭完再說。」他將傘收好，室中濕潤的暖氣蒸騰，案幾上那盞沙漏發出細綿的聲響。她渾身冰冷，雨水順著肌膚淌下。
連城淡淡看她幾眼，走進內室，不一會兒，又步出。
「里面有干淨衣服，去換了吧。」他靡靡風華，負手而立，如是說道。姜碧月起身，無比的狼狽，木然的走過去。
卻未曾想是這般的光景綿長。
她擦干身上的雨水，換了身衣服烘干了頭發，卻坐在床邊發起了呆。天空的雨水滴下，那扇開啟的竹窗吹進冷風陣陣。
姜碧月如夢初醒，穿好鞋走了出去。
連城已然不見。她看著微啟的屋門，尋著椅子坐下，睜大了一雙眼。
手邊的木桌上攤開一卷紙張，她呆呆地看著紙上那些凌亂的筆跡。此時，連城回來，見她發呆，一聲輕咳。
「你來了啊……」姜碧月有些不適，小聲道。連城並不做應答，只是道︰「今兒怎想起來找我？可是有事？」
耳邊響起書頁翻動的聲音，姜碧月壓下喉頭苦澀，道︰「……今日，皇上派人來府中宣旨。」
她哽咽著說不出來，連城靜默幾分，忽道︰「進宮之人，是你？對麼？」
姜碧月點點頭，一襲涼風過耳，她畏縮著抖了抖。
連城長長一嘆︰「那麼，我能怎麼辦呢？」
姜碧月抬起雙眼望向他，搖頭，只道︰「連我都不知如何才好，何況，這個人也不是你。我只是……不服。」
他雙睫一顫。
「我就是希望，能在這之前，見見你。」她眼中有一幕幕春去秋來的韶華魅影，極美。連城笑而無聲，「小紆，我不想提醒你什麼，只希望，永遠不要迷失了自己。」
姜碧月淺淺一笑︰「迷失什麼的，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我的自由不在，迷失不迷失，又有何干呢？」
連城被觸動，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沉默。天邊的烏雲很快消散，早春的雨水隆多，卻來得快去得也快。眼前綻放出一抹光亮，不久，就已是紅霞滿天。
姜碧月一怔，回過神來，起身道︰「叨擾了，就此告別，希望……還能見面吧。」
連城略一點頭，目送著她離去。
姜碧月一笑，伸手攏好他遞過來的斗篷，走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