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出行或許多多少少摻雜一些私人情感，她怕什麼人出事也好，盡自己的義務也好，只要不曾愧對他，都是值得的。
姜碧月如此想到，緩緩抬起雙眼。他模著下巴笑了起來，轉身到一邊兀自生活。
柴木沾了水，很難點著，他卻將樹木剝下，從中剜出實木，尋了處干燥的地方，敲響了打火石，動作熟練。
現在，月兌離了預定的軌道，一切改變之後，面對自己迷茫的心意，誰都不知該如何，包括她自己。
天色蒼茫。
姜碧月退了退，鼻翼兩端血腥氣混合著有些濃嗆。她二話沒說蹲來，抬起他的胳膊置在自己的膝蓋上，扯下里衣一角布條，將那些草藥在他胳膊上敷好，纏了起來。慕容璟闌在她動作時一直靜默著，許久才道︰「節點並非被我軍所燒，而是軍中出了奸細。出去你們，其余的人都被假口諭蒙騙至湖城外，慘遭殺戮。」
姜碧月仍是一笑︰「皇上真是多情，連我的主意都打。」
姜碧月束發的動作一滯，恍恍抬起雙眼。這一刻她想到了將領怪異的眼神，想到了他怪異的話語。略微思索須臾，她緩緩問道︰「听聞皇上手下主將有一人名為連城，不知他現在何處？」
姜碧月杏目圓睜，將頭偏向一邊︰「皇上這是要做些什麼？」
他眼底薄薄幾多繾綣的柔情漫漫，又有不可自知的威脅，淡笑起來，卸去盔甲，露出里面的手臂。拉看單衣看去，整天胳膊血肉模糊，白骨翻露，真真駭人。
姜碧月掙開他的束縛，「那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不好。」慕容璟闌面色陰沉，看向她的眼。透過那張面具，仿佛看到她安靜的笑靨，明眸皓齒，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不必問朕，你總會懂得。」他說著走進，不復回頭，饒是青山綠水環繞，周邊再無一人。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是為什麼，亦或者說，她即使不想知，也不能不知。
「先把笛子還給我。」姜碧月旋即想到些什麼，寵著他的背影大喊。慕容璟闌勾唇一笑︰「這笛子不是你丟過來的麼？朕以為你是送給朕的。」
這天，還是來了……她枕著冰涼的地面，不敢望向他的雙眼。
姜碧月沉沉閉眼，睡了過去。
慕容璟闌貼著她的耳畔低低道︰「朕知道你恨朕，可你身不由己，不是麼？」
鐵甲的踫撞叮當，男子身後的披風獵獵作響。慕容璟闌看著姜碧月被面具遮擋的臉頰，心口鈍鈍疼了起來，眉宇輕蹙，他起身走的更遠。
他言罷低子貼著她的，輕輕地伏于他的耳側。地上濕冷難耐，她卻覺得貼著一具滾燙的火爐，他的掌心裹著她的腰，腿間抵上什麼。又是那晚的記憶，她死死閉上眼楮，頓覺身上一涼，他不知何時褪去她的褥褲，身上的鎧甲丟在一邊，姜碧月冷冷看著他，眼底一片淡薄。
姜碧月蝕痛鑽心，悶哼一笑，萬分苦澀。
「原來是你……」她笑了聲，雖不見表情，但那其中的忿恨與諷刺卻被他听得真切，慕容璟闌情緒毫無波動，繼續向前走。
姜碧月一直低著頭，素衣清顏，水袖似舞起煙花一場，看著他的傷口被包裹完好，才緩緩止住。
樹林間清涼寂靜，攤開微涼的雙掌，松松一動。姜碧月怔忪著，她的原先衣袍不整，這事倒是一派光鮮。慕容璟闌的身影在那邊走動，她將面具發帶綁好，晃了晃身子站起來。
「朕看你，還是這樣好看。」
身後卻猛然多了重呼吸，他定定一戰，一支玉笛襲來。慕容璟闌單手一握，轉回去，姜碧月眼中靈犀的流動過光芒，卻見是他後訝異非常。
「如此，那個黑衣人也是假的了？」他閑散的口氣慵懶。
這片山林走出了官道。遠離了關節點，即是要回到大本營。慕容璟闌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很多。
只這一次就好，就好……她默念著，慕容璟闌卻將韁繩一勒，馬蹄揚起，嘶吼聲不絕。
她忽的有些心驚。這樣的慕容璟闌是沒有看過的。卻見他緩緩靠近她的唇畔，吮覆上去，細膩的味道殘留唇邊，舌尖上停留的是淡淡的溫熱，清香的迷蒙。
生命中總有一些堅持與風月無關，她想，她自己就是這樣。可是為什麼永遠都做不到？
「你就這麼想要.我？」
慕容璟闌見她走來，上馬接過她的手，匆匆一笑，帶她上馬，奔走出去。她坐在他身前，靜靜的想著，遠遠地望著。
她用力攀上他的雙肩，亦是笑得明媚︰「越恨，就越記得你。」
慕容璟闌喉結微微動了動，嗓音低低擴出一聲應答。姜碧月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身下卻忽然一空，待再次睜開眼時，望進的卻是整片星空，慕容璟闌的的雙臂圍在她的耳邊，他低下頭，淡淡的剪影清漪如同被石子攪亂的湖水，漸漸迭起波瀾。火堆蒸騰的空氣被燒灼，他靜坐許久，看著身旁不遠處睡去的女子，輕笑起來。食指搭在面甲之上，輕輕向上一推，隨著面甲的褪去，里藏的面容逐漸清晰。
慕容璟闌自是知道他們是誰們，笑看著空空的手掌，他向後一仰，眼中邪魅流轉︰「因為奸細，就在他們當中。」
「我想我知道誰是奸細了。」她抬眸，絢麗無疑，將今天所歷之事細細說了出來。
帳中帝羅在，見她失魂落魄的走進來，原先焦急的神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與擔心。
他笑得如同煉獄中走出的修羅，似畫韶光︰「遂隨了朕的心願。」些頭低過。
姜碧月有些心意難定。
「為何是我？」
慕容璟闌眼中亦是毫無激情，抵上她的柔軟，幽幽而堅定地將她環抱，籍著她的溫存，再也沒有了顧忌，緩緩沉入。
「如此，你猜會是誰？」她不經意的口氣讓慕容璟闌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他的手撫上她的臉。zVXC。
慕容璟闌閉眸︰「你問他作何？」
慕容璟闌看她奪過他手中的藥材，尋了塊尖銳的石頭，鑿成小段小段，復又問他︰「你哪里受傷了？」
彌留在青蔥停駐的光年，那時真是天地最美的時光……她半眯著眼楮，似乎看到誰在朦朧間低低喚著她，叫她小紆；誰的眼眸只一次，便印進她的心中，再無動搖。與記憶重疊的畫面，她強忍著心中復雜紛繁的感覺，強忍著撕裂的痛，沉浮在這片歡.愛中。
她的呼吸吐出在他的脖間，有些酥癢，慕容璟闌輕拂她的臉頰，字句清晰︰「朕不想做什麼，只是看看你。」
姜碧月看著一旁，不語。慕容璟闌淡淡負手道︰「他自是朕的心月復，去的自是要地。湖城周邊有燕軍各半。都說攻破湖城無非是從江南這一帶攻開了去往京城的通道，但僅限于江南。北方的部署朕也不可懈怠，他在晉城。」
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是好，狠狠一跺腳，再無平日里的莊重。慕容璟闌看著喜歡，笑了起來。
姜碧月搖搖頭︰「不。他手中的那封信上的消息從何得來？分節點駐軍乃是燕國精英部隊，皇上的聖旨是會在第一時間內傳達過來，軒轅崆峒又豈會不知？我想，黑衣人應該是先從那將領手中拿了信，之後被我們所截獲的。」
「朕聞訊趕來，只是怕你出事。」
姜碧月沒有追過去，只是踱著步子一步一步走過。她忽然覺得她真的不是一切都可以應付，不是能真正擺月兌這一切，回不去了！
不多時他便回來，手里拿著些草藥。姜碧月狐疑的看他，薄皙的皮膚在瘦長的月光中顯露出不比尋常的白色。她皺皺眉，走到他身邊。
姜碧月微微一顫。晉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她不是不知，但那里條件極為惡劣，糧食運輸幾乎三月才到一次，連城又怎麼抗得過去？
「下吧，到了。」他的話語在頭頂上方響起，她為等他反應，匆匆跳了下去，只道︰「……我們以後只有夫妻之名，好麼？」
遙遠而又模糊的景象縈繞在眼前，她眼皮有些沉重，漸漸抬不起來，他的影子在眼前晃了晃，倏爾消失，陷入黑暗。姜碧月意識全無之前仍是防備的看了他一眼，漸漸闔上眼楮。
他知道她的身份。姜碧月偎著火光走去，跳動的火影在臉頰上飛舞。他暗影憧憧，斜斜看了過來。
但是更多的，還是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個將領說，連城在湖城。
他的手叩上她的發絲，輕輕一拽，發帶跌落連帶著那幅面具。姜碧月有些亂，青絲散落在肩上，如瀑。
「主子，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在分節點麼，這次怎麼會回來？」
姜碧月搖搖頭，坐到一邊，問道︰「我沒事。君弦那邊，有傳信來嗎？」
言罷帝羅臉色明顯浮現出不好的征兆，許是有什麼為難，方才道︰「主子，君弦已經潛入，但是……怕有很快被暴露的風險。